第10節(jié)
“我只是要回書院,我連馬車都是用你的,誰送我去找瑞王?不惑嗎?他敢嗎?” “而且我現(xiàn)在去找瑞王能有什么好處?我爹爹已經(jīng)進了掌戎司,瑞王妃的位置就不可能再落在我頭上,我把自己送過去,頂多就是個妾室了。堂堂皇子,能為了妾室去與身為君王的父親叫板不成?一個妾室,即便再得喜愛,也達不到榮辱與共的重量?!?/br> “所以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我跟著外祖父學經(jīng)商,虧本買賣自然不會去做,你還覺得我是要去找瑞王嗎?” 她連著反問,鏗鏘有力,差點連自己都要騙過去了。越往下說,與他對視的目光亦越堅定。 宋晉庭聽著她的辯駁,再面對她一張?zhí)┤坏孛嫒?,也覺得自己幾乎要信她那些胡謅。同時,他還覺得詭異。 她的表情實在是控制得太好,即便被他一次一次揭穿,她神色就不曾變過,唯一變幻的是臉色。就剛才那一瞬間的蒼白,如今又無影無蹤,表情木然得像個精致瓷娃娃。 他眸光閃動,再一次細細地打量跟前的小姑娘。 她微微抬著下巴,仿佛不懼怕他的打量,眼神也不躲閃了。 美人皎皎,引人心頭發(fā)癢,那股對她的喜愛在宋晉庭胸腔里橫沖直撞,真是恨不得把這個滿口謊言的人兒給狠狠揉碎與自己一體。 沖動翻涌,催得他心煩意亂,卻又心中一動,忽然低頭。兩人鼻尖相碰,她今日不知抹的是什么味道的胭脂,隔著距離都有陣陣甜香襲來,讓他想不管不顧地吻下去。讓她徹底斷了求助他人的心。 宋晉庭口干舌燥,眸光發(fā)暗??稍偃绾?,他也不能真欺負她,心尖尖上的人,再氣人也還是得疼著。 他用了極大的自制力,才把雜念屏棄,全神貫注觀察她的反應。 謝幼怡多半也被他嚇到了,她瞳孔明顯睜大,慌亂地偏過頭避開他。 即便是這樣,她面上表情亦沒有變化,冷靜得可怕。 宋晉庭一回試探,心里那種詭異感更甚。從剛才開始,視線追隨著那張白皙無暇的面容,余光掃到她耳根微微地泛紅,眸光再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她臉頰染著淡淡的紅暈。 應該是為他的試探在害羞。 他一愣。這樣一看,似乎又沒有什么不妥,哪個姑娘家面對這種輕浮孟浪不害臊? 宋晉庭尋不著她怪異的緣由,不知不覺被分了心神,連她哄騙自己的事都先放到一邊。 謝幼怡不知自己異樣已經(jīng)讓他起疑,被他逗弄得更是心神不定,只想快刀斬亂麻。 她只要脫身即可,便趁著他分神這會用胳膊抵著推開他,不用特意,語氣已經(jīng)是又急又冷:“從進門開始,你就疑我,看低我??晌胰缃褚貙W院,一刻耽擱不得,你只管對外說我謝幼怡今日在你府上!左右我現(xiàn)在任由人欺負,是什么名聲都無所謂了!” 她丟下話,泥鰍一樣就從縫隙溜了出去。宋晉庭這才回神,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被反將一軍,忙伸手去撈她,可才剛剛把人抓住,屋門就被人一腳踹開。 砸門許久的繪雪織墨哭著沖見來,急忙拽住自家姑娘,把人硬生生從宋晉庭手里搶了回來。踹開門的不惑瞪大眼看黑了臉的公子,急急道:“公子,老爺讓我跟您回京,就是不讓您行差踏錯的!您把謝姑娘關里頭那么長時間,實在不妥!” 上回已經(jīng)不知對人做了什么禽獸事,還親口認的,今日怎么又欺負人姑娘?! 不惑說得大義凜然,宋晉庭真是恨不得一手掐死他算了,再去看謝幼怡,她已經(jīng)被兩個丫鬟護著往外走。 不惑也知道自己肯定壞了什么事,二話不說轉(zhuǎn)頭跟上主仆三人,落荒而逃,護送人離開。 宋晉庭被氣得額頭青筋直跳,邁出步子??芍皇且徊接质樟嘶貋?,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抬手去揉按太陽xue。 他頭疼得很,是被謝幼怡認定一件事就倔強不輕易改變的性子鬧的。 可這能怪誰,她如今的個性,不也有他縱容的一份才長成的?再追出去,她還是會執(zhí)拗不為所動,她要去就去吧,且看看究竟是她去見瑞王的步伐快,還是安平侯落到他手里快。 宋晉庭按著額頭,無奈長嘆。既然她非要演口是心非那一套,他陪著就是,權(quán)當哄她高興了,反正她算計的那些事不可能如意。 謝幼怡好不容易上了馬車,所有的力氣都耗在那間屋子里了,軟軟靠著織墨,小聲道:“一會你就下車,按我先前說的去做。讓我兄長盡快到瑞王府,懇求瑞王把他引薦給太子,見了太子只說往后謝家都供他驅(qū)使,別的一字都不要提!”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自己去見瑞王,只是打算讓兄長出面,所以剛才她不算哄騙宋晉庭。 織墨眼里的淚還沒干,用手背抹了一把道:“姑娘要向太子做這樣的承諾,可想過會有其他后果?如若瑞王也趁機逼迫姑娘呢,那不是辱沒了姑娘?!” 謝家兵權(quán)早不在手,哪里還有什么能供太子驅(qū)使的,唯獨是謝家和夫人的沈家緊緊連在一塊的巨額家財。 沈家只得夫人一個女兒,再無子嗣,當年嫁到侯府,沈老太爺就是有為女兒找靠山的打算。不然沈家那些銀子,遲早得被人吞盡。 如今她們姑娘做下這個決定,同樣是在往虎口闖啊。 謝幼怡閉上眼,長長的睫毛沾了不知何時起的水汽:“這是如今最好走的一條路,太子那邊肯定會愿意見一見哥哥?!?/br> 她跟著外祖走南闖北,聽到的事不是一星半點,其中有一樣秘辛就有關于太子暗中行商斂財。 如果太子真要財,她這一步就不會走錯。 讓朝廷抄了侯府,和侯府落到太子兜里,是完全不一樣的意義,太子會有決斷的。如此一來,宋晉庭想插手也不能,謝家已經(jīng)對不住他一回,可不能再去連累他一回。 至于往后……正好他誤會自己是因為瑞王才哄騙他,兄長去見瑞王的消息遲早傳他耳朵里,索性就誤會下去,她都避著他就是。 馬車走到一半,織墨就找了個借口先下車。不惑可沒有那么心眼去起疑,只管把謝幼怡平平安安送回書院去。 可謝幼怡不知的是,她還沒到書院,苗隱那里被皇帝召進宮,下了一道旨意。 “陛下讓臣重新再查辦當年宋家牽連在內(nèi)的案子?”苗隱心頭一驚,皇帝坐在御案后,嗯了聲道,“當年那個案子牽扯甚廣,宋家是后面得有新證據(jù)才移交到你手頭的,正好你能再回頭仔細重查。當年宋家牽扯其實不算深,不然朕也不會只把他貶官外放,再查一查吧,不能真寒了老臣的心?!?/br> 苗隱聽明白了,總之要讓宋家翻案就對了。 他心里覺得不太好,畢竟還有個宋晉庭在掌戎司,皇帝讓翻案究竟是什么心思? 他還沒琢磨透圣意,皇帝又道:“謝家的案子,你直接交給宋晉庭,你安心重新查辦宋家當年的事。年輕人剛上任,正好讓朕看看的他本事,掌戎司可不養(yǎng)沒用的人。” 最不好的局面就真落在眼前,苗隱離開皇宮時神思還微微恍惚。 不久前他還拿捏宋晉庭,何等不屑,轉(zhuǎn)眼人家就從他手上搶了要事,分得權(quán)利。苗隱不得不打起精神,暗暗恨得咬牙切齒去宋家老宅尋宋晉庭。 宋晉庭見著來人,比預計的時間還快一些,雙手揣在寬袖里,笑得溫潤:“都指揮可沒傳錯旨意?圣上真讓下官辦安平侯一案?” 作者有話要說: 宋晉庭:窈窈,岳父落我手上了! 安平侯:??你還是想屁吃! ———— 感謝在20191225 23:55:24~20191227 23:46: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素心、趙明川的小嬌妻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0章 小人得志! 苗隱在宋晉庭的笑容中只品咂出nongnong的得意,還得暗咬牙,把在懷里揣熱的那封信遞給他。 “這是圣上那邊得到的密信?!?/br> 宋晉庭接過,牽唇笑著說:“勞煩都指揮使了,您快坐下說話?!彪S意地翻出信,掃上幾眼。 “我就不坐了,你要辦差手下也不能沒人。劉九你知道吧,在我手下是能干的,往后就他跟著你辦差吧。”苗隱一副體量的好上峰模樣,又去打量宋家再簡陋不過的廳堂,“往后我們是一道共事的,圣上下的明旨,倒也沒有什么通風報信之嫌,我且與你說了。圣上命我重查你父親當年的案子,等宋大人一案得以平反,我再到你這兒叨擾吧?!?/br> 說罷再笑笑,帶著頗有深意的眼神轉(zhuǎn)身離開。 宋晉庭在他身后道:“下官恭送都指揮使?!?/br> 聲音清朗溫潤,絲毫沒有被人話中有話警告的不悅。 苗隱一顆心就沉了沉。宋晉庭年歲不大,倒是內(nèi)斂,面對自己用他父親的案子威脅都不動聲色,又莫名得圣恩……這種人,留在掌戎司久了,對自己來說遲早要成為禍害! 精瘦的男人徹底沒了身影,宋晉庭面上的笑慢慢斂起,皺著眉頭再看手里的信。 安平侯和何副將的通信應當是私密,怎么能被人截著。還不曾經(jīng)過掌戎司,是直接上呈皇帝,再讓掌戎司督辦。 他捏著信,曲指在上方一彈,重新收起來,想起被不惑攪和放走的謝幼怡,喊來在胡同口蹲守的人問:“不惑往哪個方向去了?!?/br> 那人細細回想后才恭敬回道:“公子,往北邊去的。” 女學在北邊,她倒還真是唱戲唱完整一幕,用自個來徹底糊弄他。不過是聲東擊西的小心機。 “知道了?!彼螘x庭揮退人,把府里的老管事再喊到跟前吩咐道,“你親自去走幾個地方替我傳個話,先去順昌胡同第三戶人家……” 他交代幾個去處,老管事把地方都記好,再把他要傳的話在嘴里嚼了幾遍,保證一字不錯匆忙去辦差。 兩刻鐘后,本要出現(xiàn)在瑞王府的謝煜鋒臉色鐵青來到掌戎司大門口,腦袋上頂著好幾圈的棉布。 有宋晉庭吩咐,謝煜鋒只報明來意就被帶他跟前。 他正給新得的屬下們訓誡,說到一句‘我讀書多年,臨頭成了武職,許多東西免不得現(xiàn)學現(xiàn)賣。都指揮使御下極嚴,到我這處亦一樣,犯事了大牢里那些刑具可不分你我,我只盼望著與大家同舟共濟’。 說話那模樣,別提多神氣,讓謝煜鋒看得一陣牙酸。 宋晉庭余光已經(jīng)瞥到他,收了訓話朝他拱拱手:“世子爺來了,本官未能遠迎,失禮?!?/br> 笑得那叫一個如沐春風,仿佛兩人就是多年不見的故人。 謝煜鋒太陽xue突突地跳,跳得傷口直疼,想到他給自己帶的那些話,抿緊嘴巴不吭聲。 “你們先把手頭的事移交,如今我們只辦一樣差?!彼辉谝鈱Ψ降睦涞?,笑著把滿屋子的人都散了,從容不迫越過謝煜鋒,往外邊走。 謝煜鋒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里,再有氣也得忍著跟上。 兩人直接進了掌戎司的大牢,安平侯聽到腳步聲朝自己這兒來,把叼在嘴里的稻桿呸在地上,抬頭還沒做出兇狠的眼神就見到兒子在門被打開后奔進來。 “爹!他們可有為難你?!?/br> 安平侯見著兒子額頭帶傷,伸手想碰又收回,冷眼看來到跟前的宋晉庭問:“你打的什么主意?!” 宋家這小子能那么好心帶他兒子來探監(jiān)?!即便要賣好,不應該是帶女兒來才更占便宜?! 宋晉庭似乎沒預料到安平侯如此敏銳,愣了片刻才笑笑,“還是侯爺懂我?!彼獠竭^去,離得父子倆更近,微微彎著腰低聲道,“我與侯爺來做一筆交易。我助侯爺免去牢獄之災,侯爺把當年有利于我父親的那份東西拿出來可好?” “我不知你在說什么!”安平侯心中一跳,撇開臉。 “過了那么些年,侯爺會忘記也正常。不過我想侯爺很快會想起來的,如若想不起來,我或許可以問問窈窈,指不定她會知道?!?/br> “你威脅我!” 安平侯直接從地上跳起來,他只是偏頭一笑,眉目溫和,眸中生輝:“可不敢,我還想著往后得給您磕頭呢?!?/br> “你簡直厚顏無恥!”安平侯委實是被他氣著了,退了一步,渾身都在發(fā)抖。 謝煜鋒扶好父親,厲聲道:“你怎么可以利用窈窈來威脅。宋晉庭,當年退親一事與她不相干,全是我們的主意。你莫如此下作,對她行這種報復!她若得知你眼下行為,對你那一點情誼同樣要被磨個精光!” 他還是好脾氣地笑:“世子爺是在說笑話,當年可不是宋某的父親不伸出援手。雖道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謝家不相助,我們自然不強求,可你們卻把關乎宋家命脈的東西藏得嚴嚴實實,到最后也不曾拿出來,才使我宋家一門險些絕于冤案。你猜窈窈若知道后頭這些真相,她最心善,我央求一聲要她嫁,她……嫁不嫁?” “你放屁!”謝煜鋒大吼一聲,擼了袖子就想要揍人,卻被父親一把拽住,氣得直跳腳,“他就是認定了那些挑撥之詞,如今想要把我們往泥里踩!” 宋晉庭好整以暇抬著下巴看他跳,“即便沒有那一份東西,侯爺也知道怎么樣能幫我父親平反當年一案。侯爺可以好好考慮,你身邊已經(jīng)出了內(nèi)鬼,我為了窈窈,也得把事情查明白。以及……侯爺不妨問問世子,他來之前是要做什么去?!?/br> 暴躁的謝煜鋒當即像被人扎了xue位,整個人僵直不動。 挑起事端的青年瀟灑轉(zhuǎn)身,就立在牢門前,聽著后邊謝煜鋒被父親‘逼供’追著打的雞飛狗跳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