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她真以為現(xiàn)在的情形，還是萬凌云說了算？以為龍泉山莊還是當(dāng)年的龍泉山莊？

    “夫人……”有下人進(jìn)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得知小嚴(yán)回來了，事情辦得很順利，于寒舟不打算跟江悅多說，淡淡地道：“你回去后，盡可以跟萬凌云說一說，試試看?！?/br>
    她說得輕描淡寫，落在江悅耳中，只當(dāng)她是在挑釁，氣得臉都紅了：“當(dāng)年他愛的人是你，現(xiàn)在他愛的人是我！”

    說話時，她想起自己的兩個孩子，那么可愛，個個都像萬凌云，而萬凌云也很疼愛他們，她更有底氣，揚(yáng)起下巴道：“你好自為之！”

    轉(zhuǎn)身驕傲離去。

    于寒舟對著她的背影笑了笑：“咱們也走吧。”

    回到馬場。

    “我這邊很順利?！弊趶d中，于寒舟說道。

    她一向言簡意賅，小嚴(yán)習(xí)慣了，說道：“我也很順利?！闭f到這里，他挑了挑眉，露出一點興奮，“比想象中的還要順利?！?/br>
    他掏從懷中掏出一疊紙張，攤在桌上：“jiejie你看。”

    他賊兮兮的目光，看得于寒舟不禁好奇起來，拿過那一疊紙，看到一個又一個的手印，挑眉：“你小子，可以啊！”

    小嚴(yán)便嘻嘻地笑。

    笑聲就在耳邊，離得過于近了。于寒舟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子，才抬起頭來看他，贊許道：“不錯，這次你辦得很漂亮?！?/br>
    小嚴(yán)見她躲避，眼底灼灼，又湊了過來，眼神極為認(rèn)真：“jiejie，你真的忘了他嗎？”

    當(dāng)年跟萬凌云和離，于寒舟一直沒表現(xiàn)得多么傷心。旁人都以為她把心事壓在心底，贊嘆她堅強(qiáng)，更不敢提這回事。小嚴(yán)跟他們一樣。

    外人都知道萬凌云是個深情重義的好男人，于寒舟曾經(jīng)跟他幸福地過了幾年，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孩子，發(fā)生那回事，作為旁觀者，小嚴(yán)都?xì)鈶嵅灰?，何況是于寒舟？

    于寒舟有些無語：“你哪只眼睛看見我還記得他？”

    她眸光清清冷冷，猶如山澗寒潭，猶如溪澗山泉，清澈見底，仿佛當(dāng)年那回事，沒有在她心中留下一絲陰霾。

    她是真的忘了，她便是如此看得開。小嚴(yán)意識到這一點，頓時笑得燦爛。

    俊秀的少年，笑得毫不遮掩，燦爛的模樣，于寒舟一時間被晃到，嘀咕幾聲，問他：“你考慮得如何了，打算何時成親，早做準(zhǔn)備?！?/br>
    小嚴(yán)聽她問，臉上的笑意終于斂起幾分。眸中涌動著暗濃的情愫，別開視線，靠坐在椅背上，仰頭看著房頂，輕聲說道：“我都行，只看她的意思。”

    于寒舟一頓。

    就聽他又道：“jiejie想知道我喜歡的那人，是什么樣嗎？”

    于寒舟還未開口，就聽他繼續(xù)說起來：“我喜歡的那人啊，她極美，長得美，心也美。她極善良，從不跟人計較。待我也好，我從一見她，便敬慕她?！?/br>
    于寒舟心頭有些復(fù)雜。

    她抿著唇，垂下眼瞼，不說話。

    小嚴(yán)一時間也止了話頭。

    靜默。

    于寒舟站起身來：“我想起來還有事，先走了?！?/br>
    “jiejie?！毙?yán)叫住她，“我話還沒有說完?！?/br>
    于寒舟頓住腳步。

    小嚴(yán)站起來，走到她的身后，說道：“我真的很喜歡她，可能她不相信，覺得我年歲小，不相信我能給她安穩(wěn)可靠的生活。但我會等，等到我們的年紀(jì)差不多，她一定會相信我。”

    于寒舟還有什么不明白？

    嗓子有些干澀，她擠出一絲笑容：“你們的年紀(jì)怎么會差不多？你長大，她也在變老?！?/br>
    誰知小嚴(yán)聽了，竟然大笑起來：“jiejie，你錯了！我一歲的時候，她九歲，年紀(jì)是我的九倍。我兩歲的時候，她十歲，年紀(jì)是我的五倍。等到我五十歲，六十歲，她就是我的同齡人了！”

    于寒舟心中一顫，像是被雛鳥撞進(jìn)心房。有點暖，有點軟，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軟下心防。

    “是嗎？我怎不知你身邊有這樣的人?！彼硨χ?。

    小嚴(yán)輕輕地回答：“是你啊?！?/br>
    聽到他親口肯定，于寒舟被冰封的心發(fā)出一聲脆裂聲。片片堅冰碎裂，露出柔軟的心房。

    怦怦跳動。

    縱然知道他只是孩子氣的話，卻仍是有些感動。

    她一時間舍不得回頭，兀自沉浸在這溫暖柔軟的情意當(dāng)中。

    此時此刻，她正被人喜歡著。

    久久等不到她回答，小嚴(yán)終于忐忑起來：“jiejie？”

    于寒舟仍是沒有回頭，問他道：“你何時生出這樣的心意來？”

    小嚴(yán)沒有猶豫，說道：“那次我們?nèi)リP(guān)外買馬，大雪封山，我們被雪埋的時候?！彼p輕說著，輕輕上前半步，離她更近了一點。

    兩人之間只隔著一臂的距離，他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傳來微微的熱度，直讓他心跳砰砰如擂鼓，幸福又眩暈。

    “jiejie那時不怕，我卻很怕?！彼f道。

    他那時只有十四歲不到，努力想要保持鎮(zhèn)定，保護(hù)她、安慰她。但他從沒有遇到過這樣艱險的事，他嚇壞了。

    她卻溫柔笑著，沾了雪的手指輕輕彈他的額頭，打趣他，給他講故事。

    他永遠(yuǎn)記得她那時的模樣，美麗如神女。

    他永遠(yuǎn)仰慕她，追隨她，一生都不會離開她半步。

    然而這些澎湃的情感，他難以說出口，只站在她身后，期待又忐忑地等待她的回應(yīng)。

    第14章 前妻14

    于寒舟有些猶豫。

    她現(xiàn)在的情形，想要再接受一段感情、一段婚姻，是有點尷尬的。

    她已經(jīng)和離過一次，如果這一次再失敗了，難道還要和離嗎？太不好看了。

    倘若單單是顧忌到她自己，便也罷了，但她是紅梅山莊的大小姐，如果傳出和離兩次的名聲，實在有損紅梅山莊的顏面。

    可是于寒舟又不愿委屈自己，她若跟一個人處得不自在，她是必定要分開的。

    于寒舟由此猶豫不決。她的內(nèi)心深處，其實是渴望一段親密關(guān)系的。到了晚上，會有人給她暖被窩，兩個人互相依偎著，傳達(dá)著彼此的體溫。額抵著額，低聲說些體己話。

    可這里是古代，想要一段親密關(guān)系，勢必要成親。偏偏她已經(jīng)和離過一次了，這讓她有些頭疼。

    除此之外，還因為小嚴(yán)的年紀(jì)。他今年十七歲，比她小了足足八歲。

    “我這會兒不能給你答復(fù)?！彼f道，頭也沒回，抬腳走了。

    于寒舟來到紅梅山莊。

    她首先將萬凌云做的事對蘇父和蘇長兄說了。在此之前，因為萬凌云的種種相讓，蘇父和蘇長兄都覺得他為人不錯，還覺得于寒舟跟他和離很可惜。今天于寒舟便揭穿了他的真面目。

    “爹，哥哥，他真的不是個好人，即便當(dāng)初的他很可靠，但他如今實在卑劣，他扣我的貨，為了逼我出現(xiàn)，他把對待別人的那一套用到了我頭上。”于寒舟說道。

    “這些年來，他真的對我很容忍嗎？沒有把用在別人的那一套卑鄙手段用在我頭上，這就叫縱容我？我倒覺得，他不是容忍，而是我背后有紅梅山莊，他不敢?！庇诤壅f道。

    她不承這份情，她不認(rèn)為萬凌云是在相讓，也不感激他所謂的相讓。

    蘇父和蘇長兄聽到這番話，都嘆了口氣。當(dāng)年，哪里想到他是這樣的人？

    “煙兒別怕，”蘇父說道，“龍泉山莊早已不復(fù)當(dāng)日，甚至用不著咱們出手，有的人是收拾他?！庇挚滟澯诤酆托?yán)，“你們兩個這件事實在做得鬼靈精?！?/br>
    于寒舟便笑了笑。猶豫了下，還是沒有將小嚴(yán)的事說出來。她自己尚且沒有拿定主意。

    當(dāng)天晚上，于寒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這件事。

    三更時，她困倦不堪，終于拿定主意。不就是怕他以后變了心，變了模樣，她與他相處不快嗎？調(diào)、教一番就是了。如果調(diào)、教也不行，便殺了他。

    于寒舟冷酷地想，那時他死了，她成了寡婦，就不會被人指指點點了，最多說她命不好。

    想到這里，她心神一松，睡了過去。

    小嚴(yán)這一晚卻是片刻也沒合眼。他忐忑不已，于寒舟不給他一個答復(fù)，他片刻也睡不著。

    他以為自己要等許久，于寒舟才會給他一個答復(fù)，沒想到次日于寒舟就把他叫到身前。

    “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歡我?！庇诤鄣谝痪湓捑驼f了這個。

    小嚴(yán)頓時眼前一亮：“jiejie，你信我？”

    于寒舟微笑著點頭：“我信你。”

    喜歡是一種很難掩飾，也很難偽裝的情緒。他在她身邊多年，她知他的稟性。此時此刻，他是真心實意地喜歡著她。

    少年俊秀的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jiejie，那你……”

    他想問，你是怎么想的？答應(yīng)跟我在一起嗎？他心頭怦怦地跳，緊張得不行。

    “你現(xiàn)在還小，”于寒舟說道，看著他忽然緊張起來的神情，繼續(xù)說道：“等你見識了世界，如果還喜歡我，我就答應(yīng)你。”

    小嚴(yán)抿了抿唇。他知道她的顧慮。她擔(dān)心他少年心性不定，如今喜歡她，過不幾年又喜歡別人。他沒有解釋，因為他知道，嘴上說得再多，都沒有用。

    只是無奈地問：“jiejie，那你要我怎樣見識世界？”

    于寒舟道：“你去歷練吧。三年后，你回來，如果還喜歡我，我就跟你成親?！?/br>
    他有一手卓絕的醫(yī)術(shù)，這幾年跟在于寒舟身邊都沒有施展幾分，全在為她忙前忙后。于寒舟心想，如果婆婆知道了，恐怕要責(zé)罵她。

    三年？小嚴(yán)并未覺得怎樣。他還年輕，三年時間，他等得起。

    但他惦記一事：“我走可以，但如果我不在的時候，有人接近你、討好你，打動了你，等我回來你已經(jīng)嫁了人，我怎么辦？”

    于寒舟哈哈大笑，抬起手，想拍他的肩，但他太高了，于是改為拍他的手臂，柔聲說道：“不會有人比你好了?！?/br>
    小嚴(yán)臉上一紅，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說道：“那一言為定。”

    于寒舟點點頭：“一言為定。”

    事不宜遲，小嚴(yán)很快收拾了東西。早走一日，便早回來一日。他想早早回來跟她在一起。然而臨走，他又十分舍不得，戀戀不舍地看著于寒舟：“jiejie，我會想你的?！?/br>
    少年自出谷以來，從沒有離開她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