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是我的生日，今年我和夏森緒沒有大張旗鼓，我和她兩個人一起過了簡單快樂的生日，迎接新的一年。

    在元宵過后，我收到了弟弟的消息。

    爸爸他走了。

    那時候我正在揭下店里的新年裝飾，我比自己想象中的平靜，或者說我松了一口氣。

    大概是在兩個月前，mama一反常態(tài)地聯(lián)絡(luò)我，平靜地向我報備爸爸的病情，而后把醫(yī)院的各種單子拍給我看，就是為了勸我去看爸爸最后一眼。

    我沒有理會她。

    也是這幾年回憶童年的種種，我才驚覺父親完全不愛我也沒照顧過我，這樣的人又憑什么在我出柜時對我破口大罵呢？又憑什么高高在上地批判我的一切呢？又憑什么不斷去傷害mama和孩子呢？

    我囑咐好店里的事情，和夏森緒說了一聲，直接回了家。

    我的家在農(nóng)村，前面三天要守喪，mama哭得泣不成聲，我不理解她的悲傷，不管這段時間爸爸對她怎么樣，可能在她那不幸的人生中和爸爸相遇是一段美好的時光吧，或者是估計面子她不得不哭。

    我和弟弟同親戚幫忙一起cao辦葬禮的一切，期間那些親戚還以為我是提前回國都在說我孝順，而后便問我最近的工作和對象問題。

    我一一應(yīng)付著，一場葬禮變成了他們的社交宴，鄰居也有在幫忙，我依舊感到疲乏。

    mama為了守夜選擇通宵，她靠在冰棺上看著爸爸的面容不知道在想什么。

    “媽，你去休息一會兒吧?！?/br>
    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多，周邊一片寂靜，只有客廳的燈和燭火亮著。

    “你也別太怪你爸了，他家里人也對他不好，他是自己一個人打拼過來的，那時候我們都苦，他一直忙里忙外所以照顧不到你，這些人脾氣不好也是因為生病引起的……”

    我淡淡應(yīng)著，我很想問她，我們都是別無選擇地出生，你和爸爸是別無選擇地生出我嗎？

    時代的問題，童年的教育，社會的壓迫，說到底你們就是為了自己而生出我，現(xiàn)在也毫不避諱地想要榨取我的價值，我只是你們一件投入回報的商品。

    我對mama只剩下了無盡的悲憫，可悲又別無選擇只能自欺欺人的女人，無藥可救，無法脫出。

    mama向我說著和爸爸的戀愛，向我說著那些美好的回憶。

    說著說著，她沉沉睡去。

    門口的傳來弟弟的啜泣聲，我平靜地看著這一切，視線落在父親安詳又陌生的睡臉上。

    我感到悲戚，卻落下不淚。

    一切都過去了。

    我們都將迎接新的開始。

    葬禮結(jié)束后我沒有多留，mama也沒有挽留我，只是在離開時她幫我收拾背包。

    我說著不用，她執(zhí)意要把親戚送的一些慰問品分我。

    “這些你都帶著吧，我一個人在家里也吃不完……”她的聲音沙啞，看起來憔悴不少，面上卻多了些許笑容，至少比上一次見面的瘋狂順眼多了。

    “嗯?！蔽夷赜可弦还伤釢赡苁俏覂?nèi)心還在恨著她，我總是下意識地想要與她對抗，不想在她面前落下眼淚。

    “對了，錢你就不用打來了?！眒ama的聲音淡淡的，“房子的事之前都是爸爸的決定，之后我會好好算算讓你和弟弟平分，誰都不會虧待。”

    我微微張口，對上她微紅的眼眶，那些刻薄冷漠的想法終究是沒說出口。

    “隨你?！蔽覠o法擠出笑容，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明明爸爸的葬禮上我一滴眼淚都沒流，不知為何面對母親我就不行了，是因為我一直無法割舍她吧。

    如果明年mama她能改變，我可能會來看她吧。

    無論她是害怕我不給她養(yǎng)老也好，還是害怕我離開她也好，只要她對我施以“愛意”，我總會心軟，畢竟她是我的母親，她是如此可憐。

    也許，血緣是這一輩子無法割舍的東西。

    夏森緒也是如此。

    “今天是我mama五十歲生日。”

    在六月尾時，夏森緒換上了華麗的禮服，上一次見到她這樣盛裝出席還是在高中的鋼琴比賽。

    也是收到正式的什么游輪邀請卡，我才意識到夏阿姨嫁給了什么樣的富豪。夏森緒倒是對此沒有說什么，我們挑了一個合適的禮物，我又做了一些符合夏阿姨口味的甜品，去參加夏阿姨的生日宴會。

    我還以為人生中只有在工作時間會上游輪，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來到這里。

    夏森緒也完全變了一個人，有賓客過來時，她擋在我面前打發(fā)走對方，我只要躲在她背后吃吃吃就好，說實話我不習(xí)慣這種社交場合，而且夏森緒明顯在勉強自己，她暗地里要把我的手抓破了。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去年她不去參加夏阿姨的生日會，是我我也受不了這種場合。

    “崔楠？”

    聽見熟悉的聲音時微愣，我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想到你也在這里?！?/br>
    我尋聲望去，熟悉又陌生的臉映入眼中，面前的人穿著一身藍色的禮服，那死魚眼卻了無生氣，面上的笑容帶著幾分死氣沉沉。

    她是沈凡星，不，她是林繁星。

    “你們也在這里。”林昕也緩緩走來，站在林繁星身旁，“你們很久不見了吧？”

    身旁的夏森緒瞇了瞇眼，又挑了挑眉，看向我時面上掛著笑容，“是不是該給你們兩人點時間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