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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金玉良醫(yī)在線閱讀 - 第41節(jié)

第41節(jié)

    陸漫穿了一套府里發(fā)的寶瓶紋樣的提花錦緞褙子,緗色軟緞繡蓮花馬面裙。

    頭上發(fā)髻正中插了一支嵌珠鑲玉赤金鳳頭簪,一左一右插了兩支碧玉梅花簪,又在鬢邊壓了兩朵菊花樣的赤金掩鬢。

    化了一個中規(guī)中矩的妝容,腕上戴了一對白玉鐲子。

    王嬤嬤滿眼寵溺,笑道,“真真是長公主府出去的少奶奶?!?/br>
    柳芽笑道,“奴婢覺得,三奶奶這樣的人才氣度,說是公主,郡主,別人也不會不信。”

    穿戴一新的綠綾也來了上房。她穿著冰藍(lán)色的綢緞襦裙,頭上插著兩支金簪三支銀簪,再化了個偏濃的妝容,真是個漂亮妮子,只是那幾支金銀簪子插在一起有些俗艷。

    看到如此的綠綾,王嬤嬤笑道,“哎喲喲,我家的綠綾也像個富貴人家的小姐了。”

    說得綠綾笑瞇了眼睛。

    陸漫又在妝匣里找了兩根次一等的玉簪和珠簪出來,對她說道,“把那三支銀簪取下,戴上這兩支簪子?!?/br>
    綠綾大喜,謝了賞后坐下,由柳芽幫她重新弄了一下發(fā)型。

    陸漫又從妝匣里找了一支鑲寶赤金蓮花釵出來,裝進(jìn)一個錦盒內(nèi)。這是送陸大姑娘陸雨的禮物。原主在陸家的十幾年里,只有這位大堂姐沒有欺負(fù)過她,偶爾還會提點(diǎn)原主幾句,只不過原主聽不進(jìn)去。陸漫出嫁的時候,還拿了一些陸雨的嫁妝充數(shù),讓小姑娘極是心疼。

    陸家里,陸漫只對這位陸雨有一些好感。

    而且,還要眼饞一下眼皮子淺的小陳氏和陸沅母女倆。

    杏兒得了陸漫的吩咐去了紅綾那里。她沒進(jìn)屋,只站在門口說道,“紅綾jiejie,我要陪三奶奶回陸家。三奶奶讓我來問問你,需不需要帶什么東西或者話給你娘老子?!?/br>
    紅綾現(xiàn)在不僅渾身上下長滿了紅疹,每天還要大解好多次,正有氣無力地斜靠在床邊發(fā)呆。聽了杏兒的話,深恨自己現(xiàn)在病著,不能跟著回陸家顯擺。

    若杏兒不來問,她也就算了。但人家已經(jīng)來問了,哪怕再不愿意,也得起身把箱子打開,里面裝了她的體己。來長公主府幾個月,吃穿不用自己花錢,月例還高,偶爾三奶奶還會賞點(diǎn)東西,所以積攢了不少私房。

    她拿出五百文大錢給父母,又拿了一身洗過兩水的衣裳給meimei,用布包好遞給杏兒,笑道,“麻煩杏兒meimei了。”

    她現(xiàn)在不能出屋,許多事要靠這幾個丫頭幫忙,不僅不敢再像以前那樣以三奶奶的心腹丫頭欺壓人,還怕這幾個丫頭跑出去說她生“怪病”的事,所以對她們非常客氣。

    陸漫帶著柳芽、綠綾、杏兒,還有兩個婆子,坐著騾車去了外院。

    陸家大爺陸鑫帶著一個少年已經(jīng)等在外院了,他們是專程來接陸漫的。

    陸鑫今年十八歲,中等個,偏瘦,長相斯文,據(jù)說學(xué)問很好,十五歲就中了秀才。陸漫記憶里有他的印象,但他身邊這個十幾歲的少年她卻沒見過。

    陸鑫看到陸漫著實吃了一驚。這位堂妹變化忒大了些,不止是瘦了,好看了,關(guān)鍵是氣質(zhì)變化太大。眉目如畫,沉靜優(yōu)雅,與過去個喳喳乎乎的胖丫頭判若兩人。再看她滿頭珠翠,華服裹身,似乎在公主府里的日子非常滋潤,哪里是二太太所說的不得寵。

    再想到老太太和二房為了那點(diǎn)財物把這位堂妹得罪了個徹底,還有自己一家人之前對她的漠視,今后陸家堪憂……

    他壓下心里的驚濤駭浪,上前笑道,“幾個月不見,二meimei越發(fā)出眾了?!?/br>
    陸漫沖他笑笑沒言語。這位堂兄之前跟原主非常疏離,十幾年來連話都沒說過兩句,所以陸漫只把他看成路人甲。

    陸鑫不以為意,態(tài)度依然謙卑漫和,又指著那個少年介紹道,“這是三弟陸暢,才跟著二叔從北邊回來?!?/br>
    陸暢上前作揖道,“弟弟見過二jiejie?!?/br>
    原來是抱琴生的庶長子陸暢。

    陸家的基因很好,無論男女,都是高個子,白皮膚。陸暢雖然只有十二歲,個子卻只比陸鑫矮半個頭。或許在北邊長大的緣故,皮色略黑,笑起來有兩顆小虎牙,很陽光很有禮貌的少年。

    陸漫對這個孩子的心情有些矛盾。因為原主的關(guān)系,她恨抱琴恨得咬牙切齒,似乎又覺得不該把氣發(fā)在這個孩子身上。

    她也沒說話,對他點(diǎn)頭笑笑。

    陸漫和三個丫頭坐上一輛華蓋馬車,兩個婆子坐上普通馬車,帶著半車禮物,十幾個護(hù)衛(wèi),同坐著馬車的陸鳴和陸暢一起,出了西北角門。

    陸暢上了馬車后,對陸鑫喜道,“二jiejie長得真好看,跟仙女一樣?!彼崎_車簾,此時車輛正好路過長公主府的正門,五間門房,屋頂蓋著綠色琉璃瓦,朱色大門上釘了九排大銅釘,門前座落著兩尊威風(fēng)凜凜的大石獅子。

    陸暢又嘖嘖贊道,“長亭長公主府當(dāng)真富貴無邊??炊iejie的樣子,哪里像祖母和母親說的那樣,她過得很好啊?!?/br>
    陸鑫看著咧嘴傻笑的陸暢,暗道,美吧,她越富貴,你生母就會越倒霉,包括陸家……

    長公主府坐落在上京城的南邊,而陸家在西邊,所以馬車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到。

    陸漫被丫頭扶下車,看了看這個長長的不算寬的胡同。原主小時候淘氣,偶爾會溜出門玩耍,所以她對這條街道有印象。

    此時,陸家門外站著兩個少年,一個是大房的庶子二爺陸科,今年十三歲。另一個小些的少年應(yīng)該是陸放榮的庶次子陸豐,今年剛剛十歲。他們是奉命在這里迎接回娘家的jiejie。

    陸家左右鄰居的門口也站了許多人,他們在圍觀她這個因為沖喜而一飛沖天的陸家女。見她如此的氣派和風(fēng)度,都是交頭接耳,不可置信,那個大著嗓門罵人的陸家二丫頭變化也忒大了……

    陸科和陸豐見陸漫下了車,都上前作揖說道,“弟弟見過二jiejie?!?/br>
    第一百零二章 壓制

    陸家四兄弟簇?fù)碇懧M(jìn)了大門。陸鑫留在外院招待那些跟來的護(hù)衛(wèi)和小廝、車夫,長公主的下人在陸家也是貴客。其他三兄弟同陸漫一起進(jìn)了二門,直奔老太太住的院子。

    陸老太太此時坐在正廳里,她的左下首依次坐著大兒子陸放明、二兒子陸放榮,右下首依次坐著兒媳婦、孫媳婦、孫女等人。

    她一聽下人稟報二姑奶奶已經(jīng)進(jìn)了家門時,故意抬高聲音問道,“死的還是活的?”

    下人趕緊說道,“回老太太,活的,活的?!?/br>
    老太太突然來了氣性,大聲喝道,“呸!老天怎么沒有收了她!死丫頭,居然跑去長公主府上吊,她是要害死我們一大家子啊?!?/br>
    陸放明趕緊勸道,“娘快別這么說,既然漫丫頭無事了,咱們就要想法子把關(guān)系修復(fù)好。你不是都答應(yīng)了嗎,怎么又變卦了。”他很無語,自己的仕途還要靠陸漫呢,老娘怎么還沒看清形勢。

    小陳氏撇嘴說道,“婆婆說的沒錯,那死丫頭就是想把咱們都害死。現(xiàn)在想著我還有些后怕,若那丫頭真死了,咱們豈不是……”

    “你給我住嘴!”陸放榮怒目喝道,沒給小陳氏留一點(diǎn)面子。他極是討厭這個粗鄙的表妹加媳婦,只不過母親強(qiáng)塞給他,他不得不要。

    他也是氣得要命。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居然沒人寫信告訴他,他還是昨天回來后才知道,他的大閨女被嫁進(jìn)長亭長公主府沖喜,還莫名其妙在洞房里上了吊。而且,一個多月前讓他帶路深入大漠腹部的姜展唯小將軍居然是他的女婿……

    他雖然也害怕陸漫萬一死了,自己一家算是活到頭了,別說升官,命保不保得住都兩說。但想到這個閨女是明珠留下的唯一骨血,又有些疼惜她。自己在邊城忙忙碌碌,這么多年來卻鮮少關(guān)心過這個閨女,以致于不知道她為何小小年紀(jì)要上吊,還是跑去洞房上吊。大哥暗示或許跟陳斐有關(guān),卻又不愿意多說……

    陸放榮皺眉沖陸老太太說道,“娘,漫丫頭那樣做,一定是有什么排解不開的心事。既然她肯回來,你就不要再罵她了,問問她到底是為什么,把她的心結(jié)解開。她到底是你的親孫女,我的親閨女?!?/br>
    老太太冷哼道,“她在家里吃好喝好能有什么排解不開的心事。她就是像足了她那個多心思的娘,心眼比針鼻還小……”

    老太太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一個風(fēng)姿綽約、滿身富貴的麗人走了進(jìn)來。

    若不是她那熟悉的五官,任誰也不敢相信,這個美得如仙女般脫塵出凡的年青美人就是那個曾經(jīng)白胖豐盈、一臉戾氣的漫丫頭。

    老太太愣了愣,那滿身富貴,還有同何氏八分相似的眉眼,刺得老太太胸口痛。

    這個廳屋陸漫有也印象。小原主在這里雖有一席座位,可沒少在這里受到白眼和挖苦。再看看坐在正前方羅漢床上的老太太,正滿臉戾氣地看著她。

    這個老太太,過去對原主沒有一點(diǎn)慈愛之情,之后想拿原主換富貴,原主上了吊,他們便王八脖子一縮,都躲起來了,不管原主的死活。此時卻還用這樣一副嘴臉看著她,覺得是她欠了陸家,害了陸家。

    陸漫眼里冰冷,嘴角上勾,盈盈走上前去。

    陸老太太見陸漫走到跟前,恍然間覺得是何氏盈盈向她走來。不屑的眼神和通身的氣派好像在對她說,身外之物你們喜歡就拿給你們,我哪怕被休了,也沒有多少錢財,可依然比你們高貴,比你們自在……老太太胸口堵得難受。

    陸漫來到給老太太面前,屈膝施禮道,“老太太。”

    她沒叫祖母,這個老女人不配。

    這個軟糯又冰冷的聲音把陸老太太喚醒過來。她不是在何任情況下都和順溫柔、云淡風(fēng)清的何氏,而是性情大變,變得自己都不認(rèn)識了的陸漫。

    這個死丫頭,當(dāng)真變了!

    又想著,她再怎么富貴,再怎么變,也是那個十五年來都拿捏在自己手心里的死丫頭。嫁進(jìn)長公主府又怎地,老駙馬還沒活過來,她還是陸家女。今天若不把她的囂張氣焰打下去,以后就真降不住她了。

    想到此,老太太突然起身,使足了力氣向陸漫的臉上扇去,陸漫向后一躲,老太太沒打到。由于用勁太大,老太太向側(cè)一個趔趄,被一旁的丫頭扶著才站穩(wěn)。

    老太太歷聲罵道,“死丫頭,你居然敢躲!”

    陸漫冷哼道,“我不躲,還能等著你再打?老太太是覺得我在長公主府沒死成心里不舒坦,讓我在陸家死了,好如了你的意?”

    陸漫帶的幾個丫頭和婆子已經(jīng)沖過來擋在了老太太和陸漫之間。

    老太太沒想到陸漫還敢還嘴,氣得又想沖上前去打人,被趕過來的陸放榮攔住了。

    柳芽怒道,“陸老太太,你打的可不止是我家三奶奶的臉,還是長公主府的臉。不妨告訴你,前院還有好些我們府的護(hù)衛(wèi),若三奶奶真被打著了,那些護(hù)衛(wèi)可不是吃素的。”

    杏兒也大聲說道,“昨天長公主還專門說了,讓我們?nèi)棠滩挥门?,多帶些護(hù)衛(wèi),若有人敢欺負(fù)三奶奶,先禮后兵?!毙⊙绢^非常聰明地把“后娘”省去,混淆概念。

    一身氣派的綠綾還沒來得及表現(xiàn),柳芽和杏兒就已經(jīng)把該說的話說完了,她只得擋在陸漫的面前,意思是要打先沖我來。

    陸放明也趕緊過來扶著老太太的胳膊勸道,“娘,漫丫頭如今回娘家是嬌客,娘要多多疼惜她才對?!庇謱﹃懧Φ溃袄咸昙o(jì)大了,她是氣你不珍惜自己的命,又好些天不回家,愛之深,責(zé)之切,這才動了手?!彼睦餁獾靡夏镒灾I精明,怎么現(xiàn)在還看不清形勢。

    陸漫慢譏諷地笑笑,說道,“大老爺這話倒是說得好聽。在我印象里,從小到大,老太太對我只有責(zé),沒有愛?!?/br>
    只聽一個婦人陰側(cè)側(cè)地說道,“這回來的可是漫丫頭?變化真大,莫不是我見了鬼了!”

    第一百零三章 心結(jié)

    那個婦人三十歲左右,正是小陳氏。她長得同陸老太太有兩分相似,五官尚可,只是進(jìn)城了十幾年,又當(dāng)了官太太那么多年,始終帶了一股鄉(xiāng)土氣息。

    陸漫看著她冷冷說道,“不錯,你的確見鬼了。我真就當(dāng)了鬼,只不過怨氣太重,又被閻王放回來討債了?!?/br>
    小陳氏嚇得一哆嗦,趕緊閉上了嘴。

    陸放榮呆呆地看著這個女兒,沒想到她跟明珠長得那么像。他眼里含著眼淚,緩緩來到陸漫的面前,喃喃說道,“漫漫,一晃眼,你都長成大姑娘了?!?/br>
    他居然喊她漫漫,原來這個世界也有人叫她漫漫。

    這個溫暖的稱呼讓陸漫有了些迷茫和激動,看向他問道,“你叫我漫漫?”

    陸放榮點(diǎn)頭說道,“是啊,你的名字還是爹取的。‘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這是爹爹畢生的追求,爹爹和你娘都是這么叫你的。”

    前世m(xù)ama給陸漫取這個名字是這樣說的,漫漫人生路,總會錯幾步。告訴她不要活得太累,人生漫長,總會犯錯。但是,最最關(guān)鍵的幾步卻絕對不能走錯,行差踏錯,將會萬劫不復(fù)……

    陸漫激動的心一下又平復(fù)下來,仔細(xì)看著眼前在她記憶里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印跡的“父親”。三十幾歲,個子很高,五官硬朗,氣質(zhì)豪放,相貌堂堂。

    光從外形來講,他真是一個高大俊朗,能給女兒帶來安全感,甚至讓女兒驕傲的父親。

    陸漫都有些怒其不爭。有這樣一副體魄,有那樣一身本事,為什么不自己想法子掙家業(yè),由著老娘盤剝欺負(fù)何氏,養(yǎng)著他們一大家子人,甚至還有老太太的娘家人?為什么由著老娘休了何氏,還聽話的先娶了小陳氏,后納了抱琴?為什么不護(hù)著年幼的女兒免遭欺凌,讓她生無可戀而上吊自殺!

    何氏,錯付了一顆芳心。

    陸漫眼里的內(nèi)容陸放榮沒有看懂,但他知道女兒是怨他的。他有些羞愧,又說道,“漫漫,爹回來了,你有什么解不開的心結(jié)跟爹說,爹幫你,別再想不開?!彼芟胝f,姜展唯真的不錯,你配他不虧。但他帶人去大漠是軍事秘密,不宜說出來,甚至不敢跟家里人說他見過姜展唯。

    陸漫幽幽說道,“我在這個家里長到十五歲,解不開的心結(jié)太多太多,多得我生無可戀,多得我只想去死。只是天不隨人愿,又活過來了。我也終于領(lǐng)悟,死,只能讓恨我的人更暢快?;钪?,才能自己去解開一個又一個死結(jié)。我長大了,想通了,已經(jīng)不奢望你幫我了。”

    陸放榮又難過又羞愧,解釋道,“漫漫是不高興爹沒把你帶在身邊吧?爹也是為你著想,北邊風(fēng)沙大,陽光烈,門戶好的人家少。你是姑娘家,不是小子,把你留在京城嬌養(yǎng)著長大,長得漂漂亮亮,水靈靈的,就像現(xiàn)在這樣,也好找婆家。”

    陸漫冷笑道,“這話是琴姨娘跟你說的?”

    陸放榮點(diǎn)點(diǎn)頭,還是抱琴心細(xì),他一個大男人可想不到這么多。

    陸漫又笑道,“我記得我小時候特別想跟著爹爹去北邊,我不想已經(jīng)沒有了娘,再沒有了爹。我盼啊盼啊,終于把爹盼回來了。可抱琴卻對我說,北邊不好,離韃子近,韃子喜歡吃人rou喝生血。她還說爹爹的脾氣非常不好,喜歡罵人和打人。聽了這些話,我就嚇得不敢再鬧著跟爹去北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