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惜蕊逼退眼中的淚水，又屈了屈膝答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小女子能活下來，能看見太子殿下的身世大白于天下，好人得到昭雪，惡人得到嚴(yán)懲，已是大幸。現(xiàn)在，還能把折磨了小女十幾年的毒瘤割了，更是幸之大幸?！?/br>
    陸漫偶爾會把她下巴的那個積癥喊成“毒瘤”，她覺得這個稱呼更精準(zhǔn)，便這樣叫了。

    太子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又說道，“等到母妃和外祖家昭雪那一天，本宮會為表妹向父皇請封?！?/br>
    他的意思是，以后劉惜蕊可能會多個封號了？她雖然是太子的表妹，但父親官職太低，頂多被封郡君，縣主以上的封號是不可能的。即使這樣，也已經(jīng)是非常高的榮譽(yù)了。

    劉惜蕊屈膝謝過。

    太子又轉(zhuǎn)向陸漫，笑道，“三郎媳婦辛苦了。聽高院判說，你做的那個手術(shù)，過程像繡花，史無前例?！?/br>
    陸漫笑著屈膝道，“太子殿下過譽(yù)了。”

    之后，陸漫、何承、高院使、綠綾、劉惜蕊進(jìn)了手術(shù)室，其他人坐在廳屋里等。

    第四百五十九章 清晰

    劉惜蕊坐在椅子上，頭也仰著放在椅背上。怕她亂動，綠綾還用手扶著她的頭。

    為了適合劉惜蕊的高度，陸漫坐著拆線。她笑道，“別怕，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痛，像被螞蟻夾了那種感覺?！笨跉庀袷呛搴⒆?。

    何承笑道，“聽jiejie的話，像是被螞蟻夾過一樣?！?/br>
    眾人都笑了幾聲。

    陸漫先用鑷子夾著蘸了用夜黃花莖熬的水的藥棉給她在傷口上擦了擦，再拆線，夜黃花莖熬的水有消炎作用。

    還給何承和綠綾做著講解，以后這些事要綠綾主做。

    劉惜蕊一點(diǎn)都不嬌氣，只皺了皺眉頭，連“嗯”都沒“嗯”一聲。

    小半刻鐘搞定，綠綾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玻璃鏡遞劉惜蕊，說道，“劉姑娘先看一看，稍后還要擦藥?！?/br>
    劉惜蕊接過小鏡子，手都有些發(fā)抖。但看到何承和陸漫驚喜的目光，鼓足勇氣舉起來。

    下巴上那個伴隨她十八年的丑陋的紫色包塊真的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細(xì)細(xì)的小疤痕，還有幾根線縫印跡，皮膚真的是白色呢。

    何承好想說，“你更美好看了！”但說出口的卻是，“jiejie手藝好，傷疤和線縫會慢慢變淡的。不注意，不會看出來?！?/br>
    劉惜蕊激動地眼淚都流了出來，拉著陸漫的手說道，“這比我想象的好太多，謝謝陸jiejie，謝謝何公子?！?/br>
    陸漫牽著她來到廳屋，所有人看了都唏噓不已。

    劉惜蕊被綠綾領(lǐng)進(jìn)屋擦藥，太子和長公主對陸漫、何承又是一番大大的表揚(yáng)。

    陸漫請?zhí)印㈤L公主、高院判去了另一間屋，幾人要進(jìn)行密談。

    高院判自是對陸漫姐弟的手藝佩服得五體投地，但還是建議道，“劉姑娘剛剛做了手術(shù)六天，還是應(yīng)該再觀察觀察有無其它后患。若確定沒有，再為太子診治?！?/br>
    長公主雖然絕對相信陸漫的手藝，但也覺得高院使說得對，為太子治病，穩(wěn)妥第一，何況是動刀做手術(shù)。點(diǎn)頭道，“這樣甚好。”又道，“展唯媳婦已經(jīng)懷孕七個多月了，雙胎又大多會早產(chǎn)。這樣算下來，她生產(chǎn)前或許不能為太子做手術(shù)了?！?/br>
    陸漫已經(jīng)完全確認(rèn)劉惜蕊的手術(shù)非常成功，這是她基于前世的經(jīng)驗(yàn)所得。這些古人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治療積癥的方法，不敢確認(rèn)，也在情理之中。按她的想法，最好趁她現(xiàn)在身體還受得住，這幾天就做了。但他們都那樣說，也不能提反對意見。

    太子已經(jīng)知道“下毒”大案的背后或許還隱藏了一只黃雀，恨不得明天就把背上的“毒瘤”割了。但他也知道，若他要做手術(shù)，影響面就大了，不僅要經(jīng)過皇上同意，還要經(jīng)過太醫(yī)院的院使、院判，主治他病的幾個御醫(yī)共同商議。

    也只得說道，“本宮非常相信三郎媳婦的醫(yī)術(shù)。就再看看吧，越快越好。”

    把太子和高院使送走后，劉大夫人分別給陸漫、何承、綠綾各送了一百兩金子、八十兩金子、一百兩銀子做為診金，領(lǐng)著劉惜蕊再三感謝了長公主、陸漫、何承。

    陸漫幾人自是推拒不要，劉大夫人一定要送，話里話外把陸漫姐弟同劉惜蕊定性為大夫和病人的關(guān)系。

    她這樣，陸漫便明白了，一是劉家不想讓別人知道劉惜蕊同陸漫姐弟的“特殊”關(guān)系，怕何承壞了劉家姑娘的名聲。二是劉家為了讓劉惜蕊看清楚，她是劉家的姑娘，劉家為了她的病不惜花費(fèi)大價錢。

    想通其中關(guān)結(jié)，陸漫姐弟也就接了。

    陸漫又派小中跟去劉府服侍劉惜蕊幾天。其實(shí)，在傷口愈合前保證不沾水，每天用藥水擦擦就行了。但古人不清楚，為了讓劉家和劉惜蕊放心，陸漫便派去了小中。

    這天晚上，東輝院擺了一桌席，長公主、老駙馬和何承都在這里吃飯，也把姜悅和姜玖接了回來。

    飯后，何承去趙府看望何氏，并會在那里住一宿，明天直接去軍營。

    這天晚上，放松下來的陸漫跟三個孩子玩到很晚，才把他們打發(fā)回去歇息。

    夜里，陸漫突然從睡夢中清醒，一直縈繞在心間的那一絲疑惑也終于清晰起來——姜展唯曾經(jīng)說過要在年后把舒明薇送走，讓她打著云游的名義去蜀中嫁人。

    舒明薇走了嗎，姜展唯沒回來是不是因?yàn)樗氖拢?/br>
    陸漫知道即使舒明薇再糾纏，姜展唯也不會真的跟她發(fā)生什么事。但還是禁不住一陣煩躁，東想西想想到下人開始掃院子了，才又睡過去。

    第二天辰時末，陸漫還睡得香。

    幾個下人知道三奶奶前幾天辛苦，沒歇息好，負(fù)擔(dān)又重，便都默契地沒叫她。李兒還專門在東小門口等著，只要老駙馬一來，就把他哄去曉軒，別大聲嚷嚷把三奶奶驚醒。

    陸漫醒來。院子里靜靜悄悄的，只偶爾有幾聲鳥鳴。若不是看到燦爛的陽光透過窗紙，照得屋內(nèi)亮堂堂，以為時辰還早。

    盡管她沒出去，也知道此時已快日上中天，埋怨王嬤嬤怎么沒早些叫自己。在古代婆家，主婦睡懶覺，還睡到時近晌午，是件很丟臉的事。

    王嬤嬤心疼道，“三奶奶之前有多辛苦，長公主心里知道，自是不會怪你?！庇至巳恍Φ?，“三奶奶放心，沒讓那些無關(guān)的人過來，別人不會知道?！?/br>
    陸漫剛吃完飯，下人就帶來一個陳次輔家的婆子。原來，是陳二奶奶開始發(fā)作了。

    陳二奶奶屬于高齡生產(chǎn)，還是第一胎，陸漫當(dāng)初就答應(yīng)會在她生產(chǎn)的時候親自過去看著。

    陸漫趕緊讓人去通知綠綾和小西，又遣人去鶴鳴堂說一聲，三人便匆匆去了陳府。

    陸漫先進(jìn)產(chǎn)房看了看，又安慰了一番吼叫著的陳二奶奶，綠綾和小中留下配合另兩個接生婆接孩子，她去另一間屋子和陳夫人吃茶敘話。

    陳二奶奶從早上生到晚上，終于生下來一個七斤二兩的大胖小子。陳次輔夫婦、陳二爺?shù)热苏吲d的時候，突然從產(chǎn)房里傳出驚叫聲。原來，陳二奶奶突發(fā)大出血。

    第四百六十章 禁足

    陸漫聽后，趕緊進(jìn)了產(chǎn)房，對綠綾說道，“趕緊，用我之前教你的法子按摩zigong?！?/br>
    她則為陳二奶奶施針，又讓小西等人沖了促進(jìn)zigong收縮的散劑給她喂進(jìn)去。

    半個多時辰后，出血量漸漸減少，陸漫才放下心來。

    這是在古代，不能輸血，目前也不可能做zigong摘除的手術(shù)。若搶救不好，大的是送命，小的是像魯六奶奶那樣，再不能生孩子，身體也垮了。

    一個多時辰后，陳二奶奶的情況終于好轉(zhuǎn)。

    走出產(chǎn)房的陸漫已經(jīng)疲憊不堪。陳次輔和陳夫人看到陸漫挺著比別人都大的肚子，非常過意不去，說著感謝的話，并留她在府里住一宿再回去。

    陸漫搖搖頭，她不習(xí)慣在別人家里住。雖然跟陳二奶奶比較熟悉，但跟其他的陳家人并不熟。

    盡管大半夜了，她還是堅(jiān)持坐轎回家，只把小西留下看護(hù)。

    她坐的轎子出了陳府角門，才發(fā)現(xiàn)護(hù)送她的護(hù)衛(wèi)又多了許多。足有兩百多個，把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跟來的杏兒說，長公主又派了許多護(hù)衛(wèi)來。

    陸漫想著，雖然她給劉惜蕊治了病，又即將為太子治病的事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但長公主還是怕萬一被“黃雀”知道，她有危險(xiǎn)。

    回家后，她又覺得有些不舒服，躺上床不敢再動。

    第二天她沒有按時起床，綠綾又有些怕了，去鶴鳴堂向長公主作了稟報(bào)。

    長公主知道后，氣得罵了幾句陸漫太好強(qiáng)，若胎兒有個不好該怎么辦。并下令她生產(chǎn)前不許再給任何人看病，不許隨意出院子，算是變相“禁足”了。

    也不許老駙馬去東輝院吵她，還讓人把姜悅接來鶴鳴堂住幾天。晚上又專門把二老爺留下，跟他說無事不許去麻煩陸氏，讓綠綾去給二夫人把脈即可。

    二老爺十分不情愿，說道，“娘，綠綾只不過是個丫頭，怎么能替代陸氏。只隔兩天給文兒一人瞧瞧，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陸氏哪里有那么嬌氣。”

    長公主氣得想把手中的茶盅砸過去，罵道，“你媳婦又沒什么毛病，為何一定要讓陸氏瞧。人家小媳婦不該嬌氣，你媳婦就該嬌氣了？不長腦袋的東西，現(xiàn)在陸氏的身子本就不太好，若真因?yàn)榻o你媳婦看病更不好，你如何去面對展唯？你們父子的關(guān)系一直生疏，何苦再去落埋怨?！?/br>
    再想到姜展唯暗中遣人給她送的信，更是一陣煩躁。又罵道，“你這個太平官當(dāng)?shù)帽日l都輕松，你媳婦兒子在家里什么都不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展唯和陸氏都在為家族興衰拚著命，你不說幫他們減輕一下負(fù)擔(dān)，丁點(diǎn)大的事也好意思去麻煩人家。那也是你兒子媳婦！滾，老娘不想見你，眼不見，心不煩?！?/br>
    二老爺聽了，心里不服氣，也不敢再多說，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因?yàn)殚L公主發(fā)了話，東輝院擋了所有找陸漫看病的人，包括一些老病號。

    綠綾就更忙了。

    第二天，陳次輔聽說陸漫因?yàn)榫戎巫约簝合眿D驚了胎，非常過意不去。晚上親自帶夫人兒子來鶴鳴堂致謝，并奉上五百兩銀子的診費(fèi)和一些補(bǔ)品。若陸漫沒有不好，只會陳二爺一個人來送診費(fèi)。

    走之前，陳次輔還跟長公主和姜侯爺暗示，等到姜展舉明年丁憂完，會為他留意一個好缺。

    長公主和姜侯爺自是一番欣喜。長公主已經(jīng)明確表態(tài)不再求皇上，姜侯爺因?yàn)楹榧业年P(guān)系現(xiàn)在很低調(diào)，姜展舉因?yàn)橥饧沂呛榧乙矔艿揭欢ǖ挠绊?。若這位次輔兼吏部尚書愿意幫忙，姜展舉將來的位置不會孬了。

    姜侯爺佩服地看看母親。

    她老人家如此作為，既是保護(hù)了陸氏，也解決了一個懸在他們心頭的大難題。

    之后大奶奶韓氏又樂滋滋地?cái)y了一堆補(bǔ)品來東輝院看望陸漫，其中還包括一斤極品血燕。陸漫有些納悶，長公主和幾房才送了補(bǔ)品，今天她怎么又送了這些來。

    納悶歸納悶，還是表示了感謝。

    大奶奶知道陸漫現(xiàn)在不能勞累，只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趙亦還是在衙門里跟陳次輔閑聊時聽說陸漫不太好了，晚上回去后就跟何氏講了。

    何氏很擔(dān)心，第二天就坐轎來東輝院看閨女。她自從懷孕滿了三個月，趙亦便沒有之前那么限制她的活動了。

    她見閨女沒有傳說中那么厲害，才放了一半的心。她又把陸漫狠狠數(shù)落了一頓，還埋怨了幾句王嬤嬤。

    何氏的臉更加圓潤了幾分，肚子也有些凸起。她才懷孕三個多月，似乎孩子長得有些偏大。

    陸漫說道，“娘，你要多動動，少吃些。陳二奶奶就是因?yàn)槿伺?，年齡大，孩子大，才造成大出血……”又念叨了一大堆注意事項(xiàng)。

    何氏也聽說了陳二奶奶的兇險(xiǎn)，趕緊點(diǎn)頭應(yīng)是。說道，“老爺總說我身子不好，要我多歇歇，以后可不能了?！?/br>
    長公主聽說何氏來了，遣人請她去鶴鳴堂玩，順便在那里吃頓飯。傳話的婆子還說，“長公主專門說了，三奶奶不太好，就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屋里，不用陪著親家太太去，晌午會遣人送幾個菜來?！?/br>
    陸漫笑知道長公主專門邀請何氏是給她和何氏長臉面，笑道，“我就那么饞，還用她老人家巴巴的專門讓你帶這個話？”

    何氏一直知道長公主寵愛自己的閨女，笑得一臉燦爛。

    她在鶴鳴堂吃完晌飯回東輝院，母女兩個又說了一陣話才回了趙家。

    陸漫在家里過了幾天清靜的小日子。身體無大礙了，就在院子里轉(zhuǎn)動轉(zhuǎn)動。

    二十九下晌，姜悅鬧著回來了，她知道今天爹爹和舅舅該回家了。老駙馬也跟著來了，他們已經(jīng)得了吩咐，不能纏著陸漫。所以，即使跟她說話，都要距離一丈開外。

    傍晚，姜展唯和何承果真一起回家了。

    只不過，姜展唯的嘴上長了幾個燎泡，人似乎也憔悴了一些。甚至沒有跟撲過來的姜悅好好親近，抱了抱她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