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笑道，“我就知道你該想吃了！”

    天色暗了，夏綰點亮了院子里的燈，便和奶奶享用起晚餐來。奶奶的鹵rou飯還是老味道，豬rou本身就帶著甜味，加上鹵味上色熏香，切成丁拌入米飯，配上青菜和煎蛋。以前總是匆匆忙忙，來不及體會太多，食物用來果腹便可以了，現(xiàn)在在山上吃起來，別有一番幸福的味道。

    吃過飯，山風有些大，奶奶挪進了客堂，將夏綰下午摘來的野菊花清理一遍。廚房的水缸空了，夏綰便走去溪水邊，打些水回來。

    白掌陪著夏綰出來說說話。兩人走來蓄水池邊，卻看到蓄水池邊上，放著一個花圈。夏綰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是下午在河邊，自己做給王小哇的那個野菊花花圈。夏綰走去水池邊，拾起花圈，四周圍看了看。

    躲在水邊的王小哇，看著夏綰過來，只有一只木靈跟在身邊，壯了壯膽子走了出來，“jiejie，河里就住了我一只水鬼，我一個人不好玩兒！我就...跟著你過來看看?！?/br>
    夏綰看他身上的陰氣，到了晚上便盛了些，靈身的輪廓，更加清晰了。小哇眼睛很大，看著夏綰眨巴眨巴，可憐兮兮的樣子，夏綰心都化了，“活人身上陽氣重，你要跟著我，怕是會傷到你。”

    小哇嘻嘻嘻笑了兩聲，一竄拿起剛剛石頭上的花圈兒，飄忽過來將花圈兒帶到了夏綰頭上，然后落回原地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夏綰明白過來，晚上陰氣深重，他才沒那么怕人的。伸手摸了摸頭上的花圈，又指了指旁邊的白掌，問小哇道，“你能看到他么？”

    小哇笑嘻嘻看著白掌，“哥哥是山上的木靈吧？”

    白掌彬彬有禮，對小哇自我介紹道，“我本是這山上的一株靈草，前陣子剛被綰綰收養(yǎng)了。”

    小哇歪了歪頭，突然不開心起來，“jiejie能收養(yǎng)木靈，可人類都害怕我們水鬼。有一次，村里有個小哥哥在河邊撒尿的時候，看到了我。嚇得他褲子都沒提好就忙著跑了?！?/br>
    “還有別人能看到你？”夏綰覺得有些奇怪，人類本該是看不到他們的。夏綰自己在大病之前，就從來沒見過鬼，也從來都不相信鬼魂的存在。

    “嗯。”小哇認真起來，“我做鬼五年了，也就被那一個小哥哥看到過?！?/br>
    夏綰想了想，“大約是湊巧吧。”

    “我也是這么想的?！毙⊥圻呎f，邊看過去一旁瀑布上方的一株植物，“是水陰草?！闭f著便見他飄去了上面，吸食起植物上面的氣息來。

    夏綰隱約見到那株植物上面，陰氣凝重，是鬼魂們不錯的食物。夏綰見到一旁還有幾株，過去摘了一些草葉，招手讓小哇過來。小哇吸食完了這些水陰草的氣息，摸著肚子，打了個飽嗝兒，越發(fā)地活潑了起來，“jiejie和小哥哥，我能每天晚上都來找你們玩兒么？”

    “當然可以了?！毕木U抿嘴笑著，露出兩個酒窩。

    白掌也親和點頭，“歡迎?！?/br>
    第7章

    小哇將剛才的水陰草葉子拋了起來，開心得手舞足蹈：“水鬼小哇終于有朋友拉！”

    小哇生前命數(shù)可憐，該是受了早年王家風水的連累，才小小年紀就丟了性命，看他開心的樣子，夏綰也替他開心。

    白掌一早也看出來，小哇做鬼久了，身上的陰氣已經(jīng)有些不足，便伸手捏了一片白色的花瓣兒，遞到小哇面前，“這上面也有些靈力，你一口吃了，陰氣便不容易散了?！?/br>
    小哇接過來，啊嗚一口吃了下去。周身的陰氣結(jié)著靈氣穩(wěn)固了下來，“哇，這樣就不怕了。”白掌的見面禮，小哇很是滿意。

    夏綰看了看時候不早，奶奶該還在家里，等著夏綰打水回去洗漱。這才收拾了收拾心情，打好水往回走。小哇頑皮，一路跟白掌逗趣。

    走到門口小哇便停了下來，這宅子畢竟是人類的陽宅，陰靈進去了，會影響宅子的生氣。小哇很是明白，也不愿意讓夏綰為難，不舍地和二人道別。

    夏綰把頭上的花圈兒拿下來給小哇，“以后你一來，就把這個放到我家門口，我們看到了就出來找你?！?/br>
    小哇一聽，高興起來，接過夏綰手里的花圈兒，跟兩人說了聲拜拜，便消失在了下山的小路上。

    夏綰將打好的水倒進水缸，似乎并不大夠。這樣打水實在太慢，夏綰打算，有空的時候，用竹子搭個管道，將瀑布旁邊蓄水池的水，直接送來廚房的水缸。

    給奶奶燒好熱水，祖孫兩人洗漱好，剛剛準備睡下。夏綰卻突然聽到山下嘈雜起來。

    “這是出什么事兒了？”奶奶也警覺了起來。

    夏綰看時候不早，不想奶奶cao勞，“奶奶要不你先睡吧，我去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上忙的?！?/br>
    奶奶本是不放心，可夏綰一直堅持，只好拉著夏綰的手囑咐道，“綰綰啊，那你自己小心些?！?/br>
    “嗯，奶奶你先睡吧，村里人好像都出動了，人多了，該不會有什么事兒的?！?/br>
    **

    走來了山下，出事的地方，是村里靠著公路的一間宅子。夏綰趕來的時候，村里人正里里外外圍著那棟屋子，女人們拉著孩子們不敢靠近，男人們圍在屋子四周，拿著竹竿子挑著地上的東西。

    夏綰看了看清楚，那些地上的，是一條條黑色的蛇，在地上摩挲著蠕動，讓人看得頭皮都有些發(fā)麻。不知為什么，夏綰總覺得這屋子陰氣重得很。平日里卻并沒注意到。

    村里的嫂子們紛紛議論著：

    “這怎么辦啊，楊老太還在里面呢！”

    “怎么會來了這么多的蛇？”

    “是啊，這屋子也不靠山，哪兒來的這么多的蛇??？”

    “該不會是得罪了山神吧？”

    一旁楊小順手上腳上都有些傷痕，被幾位嫂子摻服著，在門口喊著奶奶。

    男人們清理干凈了屋子外面的蛇，正準備沖進屋子里救楊老太。夏綰忙走去對他們道，“這樣進去，大家怕是會被傷著的。村里有雄黃么？雄黃可以驅(qū)蛇?！?/br>
    剛才慌亂，商店老板沒反應過來，被夏綰一提醒，“有有，早前我進了些貨，就是為了驅(qū)蛇的。一直都沒賣出去，我這就去拿來！”

    商店老板說完，便急忙趕回去取了一袋子的雄黃來。村里人幫手，將整袋子的雄黃圍著屋子撒了一圈兒，等了一會兒，一干人才拿著竹竿子沖進了屋子里去。

    屋子里滿地都是蛇，聞到雄黃的味道久了，都蔫了半截。村里人這才用竹竿將這些東西挑進了麻袋，一屋子的蛇，裝了滿滿三大麻袋子。蛇這種動物，極其喜陰，夏綰見他們身上的陰氣極重。

    大家在客堂里找了已經(jīng)昏迷了的楊老太。楊老太身上全是被蛇咬傷的，頭都腫得認不出來了。楊小順這才跑來扶著老太太，慌亂喊著奶奶。

    幾位嫂子給楊小順出著主意，“這得趕緊送去醫(yī)院??！”

    慌亂之中，楊小順這才拿出手機，打了120。最近鎮(zhèn)上醫(yī)院趕過來，需要個把小時。王家嫂子道，“我家在村口，要不先把楊老太送去我家吧。一會兒救護車來的時候，好直接上車?！?/br>
    大家都覺得合適，這便幫手將楊老太扶著送去了村口王家。楊小順陪著楊老太，一道也去了，楊家兒女都不在家，一會兒楊小順好陪著楊老太去醫(yī)院。

    夏綰也幫著，將楊老太扶了起來，才目送幾位嫂子將楊老太送去了村口王家。

    雖然是晚上，可因為剛剛出了事兒，村里各家的應急燈都拿了過來，把楊家宅子前前后后照得通明。

    夏綰仔細看了看這楊家宅子，宅子面朝公路，離山遠，所以不像村子里其他靠著山的宅子那般靈氣，可交通上能便利許多。緊緊靠著公路的房子，青山村就兩家，一家是村口的王家，再來就是這楊家的宅子。

    就算蛇從山上下來，也應該是先去靠著山的宅子，怎么就楊家一家鬧了蛇？夏綰正覺得奇怪，卻注意到遠遠站在宅子另一端的一個人。那人身上的氣息，和常人不同，陰氣格外凝重。可卻又不是個鬼魂。夏綰還沒來的及走過去問問，那人似乎注意到了夏綰的眼神，一晃眼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老王剛剛幫手講蛇都搜完了，走來夏綰身邊招呼著，“小夏，村里的女人們都怕的很，躲得老遠的，我看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這里收拾得差不多了，村長也報了市里。明天市里便會有人來看看了?！?/br>
    夏綰點頭，“嗯，謝謝王大叔。你們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br>
    老王笑呵呵地離開，夏綰這才準備回去。

    臨走的時候，夏綰回頭多看了一眼這楊家的宅子，風水上宅子門前若有水，能帶財氣?？砷T前若臨公路，是有道而無水，看起來風光，實則是破財之相。更奇怪的，是這宅子滿身的陰氣，并不像是本因如此，反倒像是，有人刻意為之。

    第8章

    醫(yī)院里楊老太還好是搶救了過來，可她年紀大了，被蛇咬成那樣，該是要吃一番苦頭了。楊老太的兒子在市里務工，派了媳婦兒周彩霞回來醫(yī)院照顧老太太。老太太一醒，便拉著媳婦兒喊著，有人要害她們祖孫。這無緣無故家里來了那么多的蛇，凡是個正常人也該要被嚇壞了。

    楊小順在醫(yī)院也處理了傷口，昨晚是老太太護著他將他推出了屋子，他這才傷得輕一些。聽著奶奶這么說，楊小順也覺得這事兒不對勁兒。周彩霞是個沒什么主意的人，勸說祖孫兩人，人沒事兒就好，事情過去了就罷了。

    可楊小順當過兵，父親楊三不在，他便是家里要拿主意的人。楊小順可不同意周彩霞這能免則免的打算，而是打了一通電話給市里的警局。

    第二天一早，市里果然來了人，來的還是兩波人。

    村長昨天給鎮(zhèn)上領導匯報，今天市里便派來了疾病蟲鼠防治中心，來給村里都看看。另外就是楊小順打給警局，市里派來了一個干事，看看能不能立案。

    夏綰本是來村口采購糧食的。見著楊家周圍稀稀疏疏圍來一圈兒人。走過去打探了打探，才聽說市里來了防治蛇蟲的專家，這是在幫忙給楊家宅子下藥。一干專家們里里外外將楊家看了又看，實在找不出來原因，為什么就唯獨這間屋子會鬧蛇。

    夏綰記起來，昨晚看到楊家宅子的陰氣，走去看看能不能幫忙找出些線索來。屋子里還是和昨天一樣，現(xiàn)場都沒有動過。白天光線好，走進臥室的時候，夏綰卻注意到了床邊的一絲水陰草，將它拾了起來。昨天夜里小哇找到的，那種陰氣盛重的植物?？蛇@水陰草上的陰氣早沒了，好像已經(jīng)被吸食了干凈。

    一旁的防疫局的防蛇專家看到夏綰手上的植物，湊了過來，“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夏綰把草交給他。

    專家一身白大褂，鬢角有些花白了，眉目和善就是眉間的皺紋有些深，該是經(jīng)常思考的緣故。夏綰見他看了那水陰草半晌，才斟酌道，“這是蛇含草，蛇雖然不吃它，但喜歡棲居住在這種草上。怕就是這個引來的蛇。”專家扶了扶眼鏡，忙吩咐一旁的干事們，都四處找找有沒有類似的植物。

    夏綰也正打算幫忙，床底突然竄出來一條小蛇，往夏綰腳下婆娑了過去。夏綰并沒看到，手腕上卻一緊被人拉住，躲開了小蛇的來路。

    “小心?！蹦腥说穆曇敉韥砹藥酌?。

    夏綰見他手上拿著長桿，輕輕一挑，便將已經(jīng)爬到自己腳邊的小蛇順勢纏上了桿子。男人放開夏綰，舉著長桿，將小蛇挑去了屋外。

    夏綰還來不清看清楚他的臉，可卻隱隱覺得這人很是奇怪。常人身上五臟之氣深重，心是心，腎是腎，能分得清清楚楚的?？上木U在他身上，卻什么氣也看不到。

    防疫局的干事們在屋子里找了半晌，才回來給專家匯報，屋子里并沒有找到其他的蛇含草。專家嘆了口氣，看來這線索行不通，沒有找到來蛇的因由，只好想辦法預防。專家正準備給村長交代，稍后讓人送些防蛇藥來村里，灑在屋子周圍就行了。

    剛剛挑蛇出去的男人，處理好了小蛇，回來屋子里，聽專家和干事們的對話，認認真真在自己本子上記錄著。夏綰看他的樣子，身形瘦高像是個剛畢業(yè)的學生，帶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還反著光，扔在人群里，怕是再普通不過了。唯一能看出來的是，他眉間甚寬，心氣兒也該也是比較寬的人。

    專家敲定了解決方案，夏綰卻尋著陰氣的強弱，看出來一旁的廚房有些不對勁兒。廚房生火，本該是陽氣盛極的地方，可楊家的廚房，卻是整間大宅里面陰氣最盛的。夏綰問那些干事們，“剛剛有去看過廚房嗎？”

    “都看過了，沒什么問題?！逼渲幸粋€干事答道。

    夏綰變著法子提醒著專家，“村里燒柴火，廚房里總堆著些野草做火引的，會不會是楊家老太他們，摘了些蛇含草放在那里了，他們自己卻沒注意？”

    專家做事嚴謹，聽夏綰這么說對干事們道，“我們再去查查廚房，如果沒有新的發(fā)現(xiàn)，就按照剛才的方案去辦吧?！?/br>
    一干人進來廚房，專家親自去查了查草堆，并沒有找到蛇含草的影子。夏綰一眼看到著廚房不對勁兒的地方，爐灶的地方，陽氣還在，可所有的陰氣，卻是一扇方形的小門散發(fā)出來的。小門在地上，該是楊家的地窖。地窖的門，設置了在了碗柜下面，所以不容易看到。

    夏綰走去碗柜旁邊，指了指腳底的拉手，對眾人道，“這兒好像還有個地窖?！?/br>
    專家一聽，吩咐干事們將那碗柜挪開了。幾個人將地窖的門拉拉起來。地窖下面頓時散發(fā)出一股腥臭味兒。

    陰氣的來源正是這里。

    干事們打開手電，照了下去，里面果然囤著深不見底的蛇含草，還有幾條蛇，正趴在蛇含草上蠕動著。

    “怎么你們村里的人，興養(yǎng)蛇嗎？”其中一個干事問夏綰，“這里面都是蛇含草，還有蛇愛吃的雞蛋和雞rou，這些蛇明顯是有人養(yǎng)的?！?/br>
    夏綰搖了搖頭，“村里都是種田為生，從來沒聽說過有人養(yǎng)蛇?！?/br>
    村長從外面進來，聽著剛才的問話，也忙著答道，“沒聽楊家老太說過，在養(yǎng)蛇的呀？”

    黑框眼鏡拿著本子邊記錄著邊道，“如果不是楊家人自己養(yǎng)的蛇，就怕是別人特地為他們養(yǎng)的蛇了。找到了蛇患的因由，就請專家們對癥下藥吧。其余的事情，交給我們警方就好了?！?/br>
    村長連連點頭，“誒，行?！?/br>
    專家也道，“那就麻煩凌警官了?！?/br>
    專家讓干事們將地窖里的蛇含草和剩余的蛇都清理了出來，地窖里的蛇含草，清理出來在楊家的曬谷坪上，堆了一個小山。也不知道是誰，從哪里弄來了這么多的蛇含草。

    可大家伙兒看著這些東西，心里都有了準兒，楊家這場蛇患，怕并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