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絮收回目光，溫柔看向皇后。今日所為，本就是為了羞辱沁嬪，并且讓人知道，宮中已經(jīng)不是沁貴妃一手遮天的時候了，目的達(dá)到，便可收手。

    若真讓人把腿跪壞了，皇帝那邊不好交代。

    不如現(xiàn)在這樣，沁嬪無禮在先，她們就算哭訴，也有話可說。

    皇后也極快地想到這一點(diǎn)，心中很是不悅，卻沒說什么，“松手吧，秦桑，你送她們四個去兩位娘娘宮中，別讓人欺負(fù)她們?！?/br>
    她加重聲音，“送沁嬪回清怡殿，請?zhí)t(yī)為她診治，別拖著真的傷了腿腳?！?/br>
    沁嬪惡狠狠瞪著皇后，怒道：“皇后娘娘，您給我等著?！?/br>
    她轉(zhuǎn)頭就走，冷笑一聲：“去養(yǎng)居殿，本宮去侍奉陛下?！?/br>
    柳念絮在她身后慢悠悠開口：“沁嬪降妃為嬪，已非一宮主位，還是改了自稱，別令皇后娘娘為難。”

    沁嬪猛然回頭：“你不要欺人太甚！”

    “父皇讓我陪皇后娘娘照看六宮，六宮法度不得不嚴(yán)，否則如何對得起父皇重任?！绷钚跣Σ[瞇道，“沁嬪娘娘別讓我為難，否則……”

    她臉上勾勒出一個絕美的笑容來，“娘娘在我手中，不是頭一次吃虧了吧?！?/br>
    沁嬪死死瞪著她，半晌移了目光看向皇后，冷笑一聲：“利用自己的兒媳婦，皇后娘娘好手段呀，嬪妾還以為，皇后當(dāng)真大度賢淑呢！”

    皇后怔了怔，一時沒明白她的邏輯。

    怎么就……成了自己利用念念？難道不是念念利用我嗎？

    她表現(xiàn)的越無辜，沁嬪越覺得她是裝的。同在后宮二十年，這位皇后的心機(jī)她還能不知，現(xiàn)在裝什么大尾巴狼？

    可笑之極！

    沁嬪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就走。

    柳念絮也給她驚住了，半晌道：“沁嬪說的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皇后沉默片刻，點(diǎn)點(diǎn)頭：“她應(yīng)當(dāng)是覺得，這些都是我教你的。我們同在后宮二十年，她并未真的占據(jù)上風(fēng)，大約覺得我就是個心機(jī)深沉之輩，會這般想，也不奇怪。”

    皇后搖搖頭：“我攔不住她去找陛下告狀，接下來要怎么辦？”

    “她會告狀，難道我們就不會嗎？”柳念絮冷哼一聲，“母后先回宮，閉門不出，便是陛下去了都不要見，我去尋太子殿下！”

    皇后不解。

    “這樣，才能讓陛下覺得，是我們受了委屈?！绷钚趵淅湟恍?，“跟我斗，她還嫩了些”

    這話很是違和。

    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說一個年逾三十的婦人，嫩了點(diǎn)？

    皇后頓了頓，輕嘆一聲，“你確定，這樣有用嗎？”

    人總是會偏向，先聽到的話，沁嬪過去顛倒黑白一通，陛下又寵愛她，定會偏聽偏信。

    “若論告狀，我們定然不如沁嬪得利?！绷钚跗届o分析，“今日吃虧的是她，我們說破天也不曾受半分委屈，所以才讓娘娘閉門不出，若陛下問起來，只說身體不適?！?/br>
    “陛下并不會因此放棄……”

    “他若強(qiáng)迫娘娘出來，娘娘只管請罪就是?！绷钚趵湫?，“只說自己不該責(zé)罰嬪妃，縱然沁嬪無禮在先，也該顧及陛下顏面，跟過去一樣自己吞了這口苦果?！?/br>
    “娘娘這二十年，過的一直是這樣的日子，我就不信陛下有那個臉面責(zé)罰娘娘！”柳念絮握住皇后的手，“娘娘記住，你做過的事情受過的委屈，都得說出來，否則人家成了習(xí)慣，您就白白委屈了！”

    這話皇后深有感觸，最初她容忍沁嬪，陛下還覺得愧疚，時日長了，便連這半分愧疚都沒了。

    “娘娘該哭就哭，在自己夫君面前，端莊賢惠那一套丟便丟了?！绷钚豕创剑拔視偷钕乱黄疬^去，定不會讓母后吃虧?！?/br>
    這通話說完，皇后極為信任她，便點(diǎn)頭應(yīng)了，帶著隨從回宮。

    柳念絮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頭回東宮找沈穆，告狀！

    東宮書房，珈藍(lán)香的味道清新悅?cè)?，沈穆坐在案前批折子?/br>
    柳念絮腳步匆匆，推開門，幾步湊到沈穆跟前，沈穆抬眸：“怎么了？”

    “闖了點(diǎn)禍，要殿下幫忙?！?/br>
    沈穆放下手中的筆，有些迷茫：“你不是去向母后請安了嗎？怎么會闖禍？”

    “在御花園遇見沁嬪，我讓人按著她跪下了。”柳念絮長話短說，“如今沁嬪去找陛下告狀，還請殿下幫幫我和皇后娘娘?！?/br>
    沈穆?lián)u搖頭：“你要我怎么做？”

    她會一個人跑來，定是準(zhǔn)備好計(jì)策的。

    “要殿下帶我去母后宮中?！绷钚趵浜咭宦暎皠e的事情，憑殿下聰慧，自會趁機(jī)幫忙?！?/br>
    沈穆沒多問，站起身道：“那便吧，你要哭一場嗎？”

    “待會兒再哭?！绷钚跻ба?，“現(xiàn)在哭就浪費(fèi)了。”、

    她仰頭看著沈穆棱角分明的下頜骨，有些疑惑：“殿下不問我，要做什么嗎？”

    連皇后都問了。

    沈穆低頭，笑著揉揉她的腦門：“你做什么都行，我說不會讓人欺負(fù)你，說到做到，無論何事?！?/br>
    他拉著柳念絮的手，上了軟轎，朝皇后宮中去。

    兩人到達(dá)的時候，不出意外瞧見了沁嬪和皇帝，沁嬪跪在皇帝腳邊，捂著帕子哭的凄慘無比，一幅被人欺負(fù)慘了的模樣。

    柳念絮瞧著，也拿起帕子，眼眶中瞬間落下幾滴淚，靠在身邊肩膀上，邊哭邊走。

    皇帝瞧見她豆大的眼淚，有些驚訝，“太子妃哭什么？”

    沈穆?lián)u搖頭：“今兒回去就哭，哭的話都說不出口，兒臣想著她從母后這邊回去，就來看看，不知父皇怎么過來了？”

    他眼中，一如既往，沒有沁嬪這個人。

    沁嬪心中暗恨，哭的更凄慘一些，“太子妃欺辱我，也要哭嗎？”

    皇帝尤未說什么，沈穆神色冷沉，厲聲道：“沁嬪便是誣陷人也該有些章程，太子妃何等柔弱無辜，你竟也要往她頭上潑臟水嗎？”

    他不屑移開目光：“沁嬪哪怕是說母后欺負(fù)你，也比說太子妃欺負(fù)人來的可信幾分！”

    柳念絮趴在他懷里，哽咽幾聲，強(qiáng)撐著開口：“殿下，是我的錯。”

    幾個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沁嬪眼中泛起欣喜：“陛下，您聽，她承認(rèn)了！”

    柳念絮哽咽著開口：“是我不該開口，讓沁嬪娘娘給皇后娘娘行禮，惹了兩位娘娘不高興?！?/br>
    “殿下，都是我的錯?！绷钚踉娇蓿实勰樕诫y看，直到她說，“若不是我提醒這一句，沁嬪娘娘也不會無禮，惹怒母后?！?/br>
    她哭的渾身顫抖：“早知道，我就不假好心了?！?/br>
    看她哭成這樣，皇帝并不懷疑她的話，只將目光落在沁嬪身上：“對皇后無禮？”

    第80章 中宮賠禮

    顯而易見, 沁嬪和柳念絮一樣, 都只說了對自己有利的內(nèi)容，對于自己的過錯, 絕口不提。

    這種情況下，便要拼一拼誰的口才好了。

    柳念絮像是陷在自己的悲傷里頭，沒聽見皇帝的質(zhì)問，咬緊下唇，聲音低弱：“我……都是我不好，不僅讓沁嬪娘娘不悅, 還將母后氣的頭疼, 都怪我……”

    “殿下，你責(zé)罰我吧?！彼犞浑p水汪汪的大眼睛, 哭聲讓人心疼不已。

    沈穆一臉平靜地開口：“怎么能怪你，父皇母后要你幫忙協(xié)理后宮，你開口糾正不規(guī)矩的行為, 是理所當(dāng)然的，若因此責(zé)怪你, 那母后心中也過不去。”

    皇帝質(zhì)問沁嬪的時候, 尚且也覺得柳念絮多事, 沁嬪和皇后的矛盾，與她有什么關(guān)系，用得著她說話么？最后鬧出一場矛盾來, 平白無故煩人。

    可沈穆的話一出口, 他心底僅有的半分怒氣都燒不起來了。

    正如沈穆所言, 是他和皇后說，要這個丫頭一起管理六宮的。這孩子只是心眼實(shí)誠，一絲不茍的按照長輩的意思行事，見沁嬪行為不端，便糾正她，并未做錯任何事情。

    若因此責(zé)怪柳念絮，皇帝自己也心虛。

    而且，責(zé)罰奉旨辦事兒的人不要緊，只怕寒了旁人的心，日后他說話再沒人聽從。

    幾乎是一瞬間，皇帝就對著沁嬪罵道：“你好大的膽量，瞧見皇后不行禮，還敢頂撞她？”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沁嬪怔在當(dāng)場，她無法理解，為何這姓柳的丫頭已經(jīng)認(rèn)錯，陛下還要責(zé)罵她？分明就是她被人欺負(fù)了？

    沁嬪連忙給自己爭辯：“臣妾……”

    沈穆嫌惡地看她一眼，“敢問沁嬪娘娘，見著母后行禮了嗎？”

    “我……”沁嬪啞聲，“我以前也從不行禮的，可皇后娘娘從未計(jì)較過，若是皇后娘娘想讓我行禮，直說便是，我肯定會同意的，可她也不該……”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沈穆厭惡地移開目光，“以前母后脾氣好，不與人計(jì)較，那是她寬和大度，并不是說，你們見著皇后便可以無禮?！?/br>
    他嘲諷地冷笑一聲：“行禮還要皇后親口提醒，連太子妃的提醒都可以不放在耳朵里，沁嬪娘娘的好大的排場！”

    沈穆擦掉柳念絮的眼淚，冷笑一聲：“父皇，敢問太子妃如何欺負(fù)沁嬪了？說出來讓兒臣長長見識，我還沒見過太子妃欺負(fù)人呢？”

    皇帝將目光落在沁嬪身上，一時也有些難以張口。

    只是讓沁嬪跪下而已。她本就該跪皇后……

    何況，一句“以前都是這樣的”，狠狠一巴掌打在皇帝臉上，讓他兒子和兒媳婦都長大，他是多么的糊涂，連后宮都管不住。

    一個嬪妾，都敢不給皇后行禮。皇帝只覺得心里堵的慌。

    反而沁嬪覺得自己受了太難打的委屈，當(dāng)場嚷嚷起來：“太子妃好大的排場，上來就讓幾個賤婢按著本宮往地上跪……”

    沈穆不怒反笑，冷冷盯著她，質(zhì)問道：“難道沁嬪見到皇后不該跪下行禮？”

    “我……”

    “我原本以為，沁嬪娘娘還當(dāng)自己是貴妃，只需行福身禮，還特意提醒她。”柳念絮低泣，“可沁嬪娘娘反口就說自己腿腳不好，不能下跪?！?/br>
    她瑟縮著身子，“母后要給她請?zhí)t(yī)，她也不愿意……”

    柳念絮眼淚越落越大，“我見不得母后受此侮辱，就請沁嬪行禮，孰料沁嬪不僅不同意，還……還辱罵于我……”

    沈穆拍拍她的背，心疼不已：“乖，慢慢說，別哭?！?/br>
    皇帝的臉色也非常難看。

    柳念絮平復(fù)一下哽咽聲，“母后疼我，氣怒之下便讓幾個宮女按著沁嬪娘娘跪下，可沁嬪娘娘縱是跪在地上，還在大聲辱罵我們，說要我和母后吃不了兜著走?！?/br>
    攥緊沈穆的衣襟，柳念絮淚眼模糊：“殿下，我怕?！?/br>
    “別怕?！鄙蚰抡湎У亟o她擦干眼淚，看都不看沁嬪一眼，只對皇帝道：“父皇，兒臣先進(jìn)去看看母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