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還想活命，就把那人招出來，看在你是我外甥女的份上，我可以饒了你！”

    半晌沉寂，唐蘭嫣冷哼一聲，“爹爹與她說什么，既然她不肯說，將人送去大理寺，斷沒有查不清楚的案子，至于她的性命，我是不在乎的！”

    孟瑜不回答，只可憐巴巴地看向唐霖磐，哽咽喊道：“表哥……”

    聲音千回百轉(zhuǎn)，柔婉至極。這個(gè)歲數(shù)的姑娘，正值情竇初開的豆蔻年華，身?xiàng)l長開來，纖細(xì)修長，大半隨了母親的相貌算得上美麗嬌嫩，眼淚汪汪看著人，很容易讓人心軟。

    可是，曾經(jīng)被柳念絮欺騙過的唐霖磐如今一顆鋼鐵心，淡淡道：“表妹直說吧，別讓父親和祖母為難?！?/br>
    如此漠然，讓孟瑜心中十分傷感，忍不住道：“表哥，你就如此冷酷無情嗎？你對我沒有一點(diǎn)惻隱之心嗎？明明以前你最喜歡我的！”

    “我以前拿你當(dāng)meimei看，如今卻發(fā)現(xiàn)你連自己的母親都害，實(shí)在不敢再做你的兄長。”唐霖磐眸中帶著厭惡，不屑道，“若你不從實(shí)招來，我這就送你大理寺，到時(shí)候你便不能站著回話了?！?/br>
    孟瑜被他傷了心，倔強(qiáng)無比：“我不說，你們憑什么送我去大理寺？我亦是侯門千金，不可能任由潯陽侯府處置！”

    潯陽侯平靜地嘆口氣：“你是侯門千金，我不能送你去大理寺，可你親生的母親是可以的，阿瑜，做舅舅再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huì)，你說不說？”

    潯陽侯兄弟常年打仗，戾氣極重，每每回家之時(shí)都會(huì)洗漱沐浴，洗掉一身血腥，看重亦是儒將的模樣。如今威脅起人來，不再收斂氣息，一身肅殺之氣，震的孟瑜沒忍住后退半步。

    孟瑜已驚慌透了，捏著拳頭舉棋不定。

    老太太閉上眼：“不必多言，送她去大理寺?！?/br>
    話音一落，就有人架著孟瑜的手臂往外走，毫不留情的專注模樣，令孟瑜心下大驚。

    她怎么都未曾想到，外祖母和舅舅會(huì)如此狠毒，不留情面。

    可見曾經(jīng)說的疼愛，也只是說說罷了。

    被人拖在地上拉出去，孟瑜掙扎著哭吼道：“我知道錯(cuò)了，外祖母，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老太太打了個(gè)手勢，制止下人，“說吧?！?/br>
    “是柳太傅的女兒！是柳珍兒！”孟瑜喊道，“她讓我做的?！?/br>
    滿屋子的人臉色都極為難看，像是便秘一樣，說不出什么意思，總之個(gè)個(gè)都看著孟瑜，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她那樣，驚訝不已。

    還是唐蘭嫣沒忍住詢問：“……柳珍兒已經(jīng)害過你一次，你居然還聽她的話？”

    你這個(gè)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問題看上去還不小，就算是個(gè)傻子，也不會(huì)信任柳珍兒啊……

    唐蘭嫣真的無法理解，又問道：“我能問問，你為什么聽她的話嗎？”

    她真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是問罪，是真心實(shí)意想要知道孟瑜的想法。說真的，自打認(rèn)識了念念，唐蘭嫣總覺得自己蠢的無可救藥，世上再?zèng)]有比自己更蠢的人了。

    直到今兒碰見孟瑜……

    唐蘭嫣有些精神恍惚，世間竟然有人能蠢到這個(gè)地步？

    孟瑜可憐巴巴瞟了唐霖磐一眼，眼眸眾漸漸泛起霧氣，羞恥不已：“因?yàn)樗f，只要我?guī)退拿?，她就想法子讓我嫁給表哥……”

    “你做夢！放你娘的屁！”話音未落，二太太當(dāng)場辱罵，“你是什么東西，膽敢肖想我兒子？她柳珍兒是什么貨色，就能做我兒子的主？我呸！”

    她呸了孟瑜一臉，怒火攻心，還覺得不解氣，怒道：“我就算讓阿磐剃了頭發(fā)做和尚，也不讓他娶你，禍害后人！”

    孟瑜哽咽起來，不理會(huì)二太太，扭頭看向二老爺，哭道：“舅舅，我只是喜歡表哥，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為什么不能嫁給他？您以前最疼愛我的，總讓表哥讓著我，為何這次不能讓？”

    二老爺臉色變幻莫測，沉吟片刻，垂眸看著她，“柳二姑娘可曾與你說，準(zhǔn)備怎么讓你嫁給霖磐？”

    “說了?！泵翔さ吐暤?，“她是要嫁入燕王府做側(cè)妃的，憑借柳太傅的權(quán)勢，燕王妃和別的側(cè)妃定然不是她的對手，等她解決掉這些人做了燕王妃，再扶持燕王登基，到時(shí)候就給我們賜婚?！?/br>
    孟瑜當(dāng)時(shí)覺得，這個(gè)計(jì)劃非常有可行性。

    主要是柳珍兒說話的語氣和態(tài)度極具煽動(dòng)性，口口聲聲渲染著柳太傅的滔天權(quán)勢，渲染著燕王如何得寵，渲染燕王妃的無能。！

    孟瑜瓜子仁大小的腦子，很快就被清洗了一干二凈，腦子里只剩下她親愛的表哥。

    只要能嫁給表哥，她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是到了今兒，她也沒反應(yīng)過來柳珍兒說的是謊話，只不過暗恨柳珍兒沒將事情安排好，暴露了她。

    唐蘭嫣趕在最前頭冷笑一聲：“做不完的美夢！”

    燕王的資質(zhì)跟太子殿下根本沒法子比，出身閱歷更不用提，就他還想奪嫡呢，做夢比較快！

    “蘭嫣，皇家之事，不可置喙！”老太太淡淡訓(xùn)斥一聲，低頭看著孟瑜：“你做出這樣的事情，日后我們潯陽侯府便跟孟家徹底斷了親戚關(guān)系，阿瑜，你好自為之?！?/br>
    孟瑜抬頭：“可是表哥……”

    “阿磐已經(jīng)定了婚事?！崩咸涞?，“你的婚事是孟家的事兒，跟唐家無關(guān)。旭兒，你們兄弟兩個(gè)將她送回去吧?！?/br>
    老太太思索片刻，垂眸道：“你們?nèi)ノ急焙罡浀冒淹裱缘募迠y帶回來。還有，當(dāng)日渭北侯府送來的聘禮，都充做嫁妝帶了過去，別忘了分出來?！?/br>
    如此一來，就是徹底斷了聯(lián)系，比當(dāng)年對柳家還狠幾分。畢竟，唐婉言的第一份嫁妝，留在柳家給了柳念絮。

    唐霖磐和唐霖旭卻答應(yīng)的飛快，毫不猶豫領(lǐng)著孟瑜回去。

    孟瑜低頭不語，回頭看了老太太一眼，又滿眼深情地看著唐霖磐。

    沒關(guān)系，唐家如今看不上她，日后有他們后悔的。

    等柳珍兒兌現(xiàn)諾言那天，她不會(huì)跟唐家人計(jì)較的。畢竟，這些人是她夫君的親人，只要她們道歉，她肯定不會(huì)趕盡殺絕。

    孟瑜自己慢慢笑了，笑的眾人驚悚不已。

    他們走后，老太太淡淡閉上眼，“出來吧?！?/br>
    幾個(gè)侍女押著被堵上嘴的唐婉言走出來，按倒在老太太跟前，拿開她嘴上的布。

    老太太垂眸，冷冷開口：“你信了嗎？”

    唐婉言涕淚橫流：“母親，阿瑜她也是被逼的，她都是為了霖磐。你不知道，我給她說親至今，沒有一個(gè)好人家，所以她心里苦?！?/br>
    “母親，只要您和二嫂答應(yīng)讓霖磐娶她，她肯定會(huì)走回正路的，母親，您救救她吧?！碧仆裱钥嗫喟?，“阿瑜是您的親外孫女，你不能看著她走向歧路?！?/br>
    老太太簡直要被她氣笑了，冷笑半天，只道：“我至今都不明白，為何生出個(gè)你這樣的女兒！我以為聽了她的證詞，你會(huì)悔改的，沒想到啊……”

    老太太一拐杖敲在她背上，痛的唐婉言倒在地上打滾。

    老太太第一次覺得自己心硬如鐵，“我斷然沒想到，知道她是這么一個(gè)人，你還敢惦記霖磐？”

    “你聽聽自己說的什么話？親外孫女？你要我為一個(gè)不著調(diào)的外孫女，犧牲我的霖磐？你腦子里裝的是漿糊嗎？”老太太怒罵，“你給我滾回佛堂，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你！”

    是她的錯(cuò)，她就不該做夢將唐婉言救回來。不做這個(gè)夢，就不會(huì)受今兒這場氣！

    潯陽侯兄弟連忙站起身：“母親息怒，別氣壞了身子?！?/br>
    老太太閉上眼：“沒事，我沒事?！?/br>
    罷了，日后不見這個(gè)女兒，就當(dāng)從未生過她。

    第156章

    唐家處置了唐婉言, 家中漸漸風(fēng)平浪靜起來，可外頭沒那么容易消退。

    唐婉言的事兒，是京城中的一大奇聞, 不過兩日功夫, 全城百姓便知道了個(gè)一清二楚，順帶通過親戚朋友的嘴，傳入深宮當(dāng)中，一時(shí)之間成為滿宮妃嬪間的笑話。

    以沁嬪為首的妃嬪們，日常聚集在一處笑話皇后和柳念絮。說太子妃有個(gè)這樣的母親，自己不知約束家人, 實(shí)在脫不開干系。

    又暗暗嘲笑皇后, 千挑萬選, 照著陛下選秀的模子給太子選妃, 就選個(gè)這樣的。

    臘月二十三這日, 皇帝封了朝，領(lǐng)著后妃和皇子公主們在太后跟前盡孝，一屋熱鬧當(dāng)中，便聽見一聲不和諧的輕笑。

    “太子妃臉色挺好的, 妾還以為出了那樣的事情，您總有幾分不如意……”

    柳念絮抬眸看一眼。江嬪是沁嬪一脈的人，自己無子無女, 往年靠著沁嬪耀武揚(yáng)威, 很是風(fēng)光, 如今沁嬪落魄, 她的日子大不如前，會(huì)選在此時(shí)發(fā)難，也算正常。

    柳念絮溫婉一笑，天真柔婉：“江嬪娘娘說的是什么樣的事情？”

    她很是不解：“我為何不如意？”

    江嬪掩唇笑起來：“公主們尚在，這話本不該說，只是害怕太子妃心里頭想不開，便寬慰幾句吧。您的生母做出那樣的事情，外頭流言紛紛，實(shí)在難聽，還請?zhí)渝灰旁谛睦铩?/br>
    話音未落，柳念絮眸中迅速積聚淚水，咬唇道：“江嬪娘娘，我可有何處得罪您？”

    江嬪一怔：“未曾?！?/br>
    “那娘娘為何在此處給我沒臉?！毖蹨I隨聲而落，柳念絮傷心詢問，“當(dāng)著大家的面提起這些事情，娘娘是要逼我去死嗎？”

    “我并無此意……”

    “那娘娘為何說這種話？娘娘是覺得我聽了這話，心中不難受嗎？”

    “我……”

    “夠了！”皇帝蹙眉，冷冷看向江嬪，“大過年的就你事兒多，閉上嘴能憋死你嗎？那么多人都不說話，就你知道說說說！”

    江嬪委委屈屈開口：“臣妾只是想安慰太子妃……”

    “你是什么身份？”皇后冷漠開口，第一次對后宮妃嬪說了難聽話，“一個(gè)嬪而已，死了也就是一幅棺槨拉去妃子園寢，你憑什么安慰太子妃？”

    皇后看著江嬪時(shí)，目光冰冷不帶絲毫感情，“陛下，大過年的江嬪在這兒挑事兒，您自己看著辦吧！”

    皇帝也非常非常不高興。提起唐婉言，他就糟心又慶幸。京城中的權(quán)貴大多數(shù)都知道，他當(dāng)年是想要娶唐婉言的，如今唐婉言丑事一出接著一出，不知道那些人會(huì)不會(huì)嘲笑自己眼光差？

    偏偏這些人心中的嘲諷都不敢說出來，他想要了解一下大家的想法，甚至都找不到途徑。

    偏生今兒江嬪當(dāng)著皇帝的面說出這事兒，讓皇帝心中生了疑。她到底是要給太子妃沒臉，還是趁著自己在故意嘲笑自己？這個(gè)江嬪多年無寵，焉知心中有沒有怨恨？

    皇帝很煩，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淡淡道：“江嬪出言無狀，降為才人，送去寒月宮自省吧?！?/br>
    單聽名字就知道，寒月宮是個(gè)冷僻的住所，素來是皇帝不肯踏入半步的地方。寒涼破舊，送進(jìn)去的妃嬪，大都在此消磨一生，或者可以給寒月宮換個(gè)名字，稱作冷宮。

    江嬪瞬間花容失色，撩著裙子跪下：“陛下息怒，妾……妾不是有意的，陛下恕罪！”

    憑這么一句話就將妃嬪送去冷宮，著實(shí)不太靠譜。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是皇帝心中揣測的，并不能真的怪在江嬪頭上。

    太后嘆口氣，慢悠悠道：“大過年的，不宜處罰人。江嬪出言無狀，降為才人，回宮自省便罷了，那寒月宮卻非人可以住的地方，陛下饒她一回吧?！?/br>
    “聽母后的?！?/br>
    太后又看向柳念絮，小姑娘還在落淚，顯然是被傷了心，聽見江嬪的處置都未曾有半分喜色。太后拉住她的手，“念念，你是太子妃，不能因?yàn)閯e人一兩句話就掉眼淚，知道嗎？”

    柳念絮扭過頭，哽咽道：“皇祖母，我……我不是生江嬪娘娘的氣，我只是想著江嬪娘娘當(dāng)著父皇母后的面敢這樣說，可見背地里說的多難聽?！?/br>
    她委屈極了，不管不顧哭泣起來，“不是我要從她肚子里出來的，我也想著有個(gè)好母親，但上天給了這樣的命，我能如何？我做錯(cuò)了何事……”

    她越哭越傷心，竟是說不出話來。

    眾人看著皆是心酸不已。

    皇后坐到她身側(cè)，安慰地將她摟進(jìn)懷里：“好孩子，快別哭了，日后她不是你娘，本宮才是，誰再敢在背地里嚼舌根，本宮定不輕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