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昱衡，他從哪里突然冒出來的？

    “上來吧，這地兒不讓停車?！标愱藕庹f，見她還沒有動靜，他又嘆了口氣道，“我有駕照?！?/br>
    “甜甜，你還不快去！”莫麗先反應(yīng)過來，趕緊推著阮恬上了陳昱衡的車。雖然不知道陳大佬為什么會這么及時地冒出來，但真是太雪中送炭了。

    阮恬上車，陳昱衡立刻踩下油門，車轟地一聲從她們面前消失了。車尾燈閃爍，原地只留下幾個目瞪口呆的女生。

    許多條縱橫交錯的道路，在阮恬面前鋪展開來。夜色下的高架橋，宛如銀河向前流動，每一輛車都是一盞星辰。

    阮恬坐在副駕駛上，她一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出。

    縱然心急如焚，恨不得是生了雙翅膀飛到母親身邊，可是被身體禁錮，沒有辦法。

    車內(nèi)一直響著滴滴的聲音，阮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陳昱衡突然開口說：“安全帶?！?/br>
    阮恬側(cè)過頭看他。

    他繼續(xù)說：“你要系上安全帶?！?/br>
    她才拉過安全帶系上，跟他說了聲謝謝。

    陳昱衡本來還有些生她氣的，但看她這般焦急又茫然的樣子，他也氣不起來了。反而說：“喂，別擔心了。我駕齡五年，肯定帶你安全到達。”

    阮恬太過焦急，連吐槽他的心都沒有。

    十八歲，駕齡五年，他哪里開的車。

    但陳昱衡還真不是耍她，他方向盤一拐，從旁邊的車道超了前面的車，加快了速度。

    車表盤上時速已經(jīng)達到了八十，在市區(qū)開上八十已經(jīng)非?？炝耍愱藕廛嚰嫉拇_很好，根本不像是剛開車的人，車在他的靈活控制下左拐右拐，左右突圍，遇到黃燈也闖。陳昱衡都不知道，這一路上究竟違規(guī)了多少次。

    估計扣完他的駕照分都不夠。

    但終于在三十分鐘內(nèi)趕到了醫(yī)院。

    在地下車庫停好車，阮恬就沖向電梯。

    急救車已經(jīng)先一步送來了，母親在急診大樓二樓，蔡阿姨陪著，告訴她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阮父，父親也在來的路上。

    急癥室的燈亮著，不準人進去看完。阮恬想隔著玻璃門看一眼，可里面很多人，走來走去地根本看不清楚。

    蔡阿姨站在一旁安慰她，看了眼跟著阮恬來的帥小伙，這樣又高大又英俊的少年實在是搶眼。他剛只簡短地介紹了一下，說自己是阮恬的同學(xué)，就不再說話。蔡阿姨一時顧不上這人，跟阮恬說：“入院費阿姨先預(yù)交了五千，你別著急，救護車來得還算快，沒有耽擱……”

    阮恬謝了蔡阿姨，這種雪中送炭實在是難得。更何況他們家的情況蔡阿姨知道，因病致貧，家底早就一干二凈了。

    蔡阿姨去幫阮母辦住院手續(xù)。阮恬站在醫(yī)院的大廳，見陳昱衡還立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等著，她低聲道：“今天真的麻煩你了，如果太耽誤，你就先回去吧?！?/br>
    “沒事?！彼皇钦f，“你不能一個人在這兒?！?/br>
    阮恬心中仍然焦急，沒顧得上和他說太多，因為急癥室也有人從里面推門而出。

    出來的是個四五十歲的男醫(yī)生，阮恬立刻走了上前。

    “楊醫(yī)生。”阮恬急忙問他，“我媽的病情怎么樣了，是不是……”

    她是認得這個醫(yī)生的，母親第一次發(fā)病就是他治療。

    “你過來這邊說?！睏钺t(yī)生帶著她走到旁邊的辦公室，先從壁掛的消毒液瓶上按了點消毒液抹在手上。

    阮恬跟著他進了辦公室坐下，陳昱衡也跟著她走了進去。

    “消化道內(nèi)的出血暫時止住了?！睏钺t(yī)生道。

    阮恬剛松了口氣，止住出血，那就好。但她卻看到楊醫(yī)生的表情始終沒有放松，心頓時又提了起來。

    “楊醫(yī)生，難道我媽……”

    “你mama送來，急癥的人一查病例，就叫了我過來?！睏钺t(yī)生嘆了口氣繼續(xù)說，“她剛檢查出胃竇癌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二期，做了手術(shù)。本來以為是控制住了的。但剛我給她做了纖維胃鏡，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jīng)復(fù)發(fā)了，而且癌細胞已經(jīng)浸潤到了十二指腸，所以才引起消化道出血。”

    阮恬的心猛地一沉，縱然她早已預(yù)料到最壞的情況，但是當她聽到醫(yī)生親口告訴她時，依然無法克制自己，渾身發(fā)涼。

    陳昱衡也才終于明白了阮恬母親究竟是什么病，一開始他只知道阮恬的母親出事，現(xiàn)在才知道。胃竇癌……也就是胃癌。而且已經(jīng)不是一日兩日。陳昱衡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母親這個身體情況，應(yīng)該不好已經(jīng)有段時間了，家里人就沒有發(fā)現(xiàn)嗎？”楊醫(yī)生問道。

    阮恬輕輕道：“是我們疏忽了……那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治療？”

    她在念高三，父親為了家中生計奔波忙碌。母親最是要強了，她定是覺得自己拖累了全家人，所以就算不舒服也不肯說。

    “現(xiàn)在浸潤已經(jīng)太嚴重了，必需要做胃切除手術(shù)控制住病灶?！睏钺t(yī)生語氣比較嚴肅，“而且她的情況，術(shù)后就不能只用去氧氟尿苷片了，必須要用一種進口的靶向藥物，只是這種藥，不在醫(yī)保報銷之列，開銷比較大。你們回去看看，能不能湊到這筆錢。”

    阮恬的手緊緊握起，沉默了一下，才艱難地問：“那大概是多少錢？”

    楊醫(yī)生似乎也微不可聞地嘆息：“手術(shù)費用，你母親的醫(yī)保能報銷很多。但現(xiàn)在的搶救輸血，加上術(shù)后的治療醫(yī)藥費用，你們可能要湊二十萬才行?！?/br>
    二十萬……

    阮恬只覺得連扯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家中的情況她是知道的，之前給母親治病，就已經(jīng)花掉家里僅余的積蓄了。拿出兩三萬恐怕就是極限。就算借遍親戚朋友，也湊不夠這二十萬。

    “楊醫(yī)生，”她艱澀地開口，“您也知道，我們家現(xiàn)在的情況……”

    醫(yī)生在醫(yī)院已經(jīng)見慣生死，尤其是癌癥，有醫(yī)保也無法負擔特效藥的大有人在。他繼續(xù)嘆氣：“這也沒辦法，你母親一年之內(nèi)就復(fù)發(fā)，實在是不能在用普通藥了。能幫你們省錢我肯定會想盡辦法的，但現(xiàn)在真的必須用了。”

    “我明白?！比钐癯聊簏c頭。

    楊醫(yī)生最后說：“你母親現(xiàn)在的情況，越快準備手術(shù)越好。你跟你父親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明天就湊到錢手術(shù)。眼下她還要在icu住段時間，隨時可能會再出血?！?/br>
    楊醫(yī)生也是出來給阮恬講情況的，很快他又進了急癥室。

    阮恬站在原地，一想到錢的事就心急如焚。阮父還沒到，她立刻掏出手機來給阮父打電話。

    她在一旁低聲把事情說給父親聽，她的語氣還是算鎮(zhèn)定：“……大姑家能借一些，舅舅家能借一些，但也沒有了?！?/br>
    “家里還有房產(chǎn)可以抵押，就是怕來不及辦理手續(xù)……”她說這話的時候，臉色非常不好看。

    當一個家庭困難到需要抵押房產(chǎn)的時候，其實已經(jīng)是絕望到了極點。畢竟是連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沒有了。

    阮恬最后跟父親說了句：“那我等您過來。”隨后掛斷了電話。

    打完電話后，阮恬終于忍不住了。她蹲坐到了地上，把頭埋進了臂彎里哭了起來。

    她哭得肩膀都在抖。

    陳昱衡看著她哭就一陣心煩意亂，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本來拿出來的手機，也塞回褲袋里，他在她身邊，俯下身來，努力放柔了聲音說：“你不要哭了，你母親不會有事的?！?/br>
    他越安慰她就越難受，眼淚不停地涌出，打濕了衣袖。

    她哭不僅是因為母親的病，還因為錢，甚至還有愧疚。這些情緒交雜起來堵在她心里，實在是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從來不愛哭的人，一哭起來尤其讓人心疼，而且她就是無聲地哭，咬著嘴唇。陳昱衡被她哭得沒辦法，無奈地嘆氣。頭一次知道自己原來完全不會哄人，想要摸摸她的頭，手抬起來，又只是放在了她肩上，生怕惹得她更哭：“真別哭了啊，你要不要吃點什么，我給你買成嗎？湯圓？炸雞？”

    他只能說這個，不知道還能說點別的什么。心里軟成一片，想用全世界去換她別哭。

    只要她別哭就行。

    這時候，陳昱衡的手機響了。

    陳昱衡本來也不想管，但手機鍥而不舍地響個不停。

    cao。

    陳昱衡罵了聲，站起來走到一邊，按了接通。

    電話那頭是沈瑞懶洋洋的聲音說：“陳少，您這還玩不玩呢，大家等你呢?！?/br>
    陳昱衡卻沒跟他說這個，而是說：“沈瑞，叫你下面的人送三十萬到二院急診部來，我出門得急沒帶卡，回去還你。”

    那邊沈瑞說：“錢倒不是事兒，只是您這究竟在醫(yī)院干嘛呢？”

    “管這么多呢，趕緊送過來?！标愱藕獾饶沁厬?yīng)承了之后，才掛了電話。

    陳昱衡握著手機回望過去，看她蹲在那兒哭，哭得縮成一團，這么的無助。他突然也感覺到一絲悲涼。世界就是這么不公。

    二三十萬，對他來說就一個電話的事。可對于她來說，難如登天，逼得她崩潰成這樣。

    他向她走過去，見她還在哭，輕聲說：“阮恬，你別哭了，我借你錢好不好？三十萬夠不夠，我馬上叫人送來?！?/br>
    阮恬的哭是實在忍不住了，他自然再怎么寬慰都沒用，可她聽到陳昱衡的話，就抬起了頭。

    他要借給她錢？而且一借還是三十萬。但是他一個學(xué)生，哪里張口就能拿出三十萬。

    雖然阮恬現(xiàn)在真的很需要這筆錢，但也不能隨便就借別人的錢。

    阮恬突然想起周欣星說，陳昱衡他爸開信貸公司的事兒。

    難道……他們家，真是放高利貸的？

    第25章

    阮恬的睫毛上還沾著淚水，濕漉漉的，襯得她的眼珠尤其烏黑澄澈。她問他：“你要借我……三十萬？”

    “是啊。”他說，“你現(xiàn)在不是著急用錢嗎?！?/br>
    著急用錢……

    難道他真是高利貸？

    阮恬就算再怎么走到絕境，也不會借高利貸的。利滾利，錢套錢，她還得起嗎。再者家里的房子總歸是可以抵押的，先借了親戚的錢周轉(zhuǎn)，抵押出了錢就還，只要母親還在，一切就不算絕路。

    而且，想到學(xué)校里發(fā)生的事，阮恬就不是很借陳昱衡的錢。

    她潛意識地覺得，有什么她看不清的東西，藏在里面。

    “什么條件，利息？”她還是問了句。

    陳昱衡長手長腳地坐在醫(yī)院的椅子上，背靠著靠背，手里翻轉(zhuǎn)著手機淡淡道：“哪里能要你的利息。你以后別把我拉黑就成?！?/br>
    雖然看著她羸弱無助地坐在椅子上，只等著別人來拉她一把，那種可憐的模樣。他心里的確涌現(xiàn)了一些黑暗的念頭，但轉(zhuǎn)眼這些念頭就已經(jīng)被他壓了下去。他是來雪中送炭的，又不是趁火打劫的。

    他這么說，阮恬越是警惕。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不要利息借你三十萬，再親的親戚都做不到這樣。

    絕對是高利貸！

    “謝謝你，不過這么大筆錢，我實在借不起你的?！比钐翊瓜卵劢?，說，“不過還是謝謝你了?！?/br>
    “喂，你！”陳昱衡眉頭一皺，剛不還要打電話給七大姑八大姨借錢嗎，怎么他這送上門來，她倒是不要了。他問：“你母親不是著急用錢嗎？為什么不要，真這么討厭我？”

    阮恬見他俊臉微沉的模樣，立刻說：“你想多了，我不討厭你?！彼肓讼?，又補充道，“你本性也不壞?！?/br>
    陳昱衡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關(guān)于自己的評價。她雪白的臉頰上還淚痕微干，說話的聲音軟和極了，一聽就讓人心里酥麻麻的，根本就生氣不起來。陳昱衡心里的氣如被扎了皮球，驟然泄去。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真拿她沒辦法。又問她：“那為什么不肯借我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