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愛國周桂花趙衛(wèi)紅也贊同的點頭。

    李老頭搖搖頭，“我活了大半輩子了，沒啥本事，但有一點記得清，槍打出頭鳥，不上不下挺好。抓緊時間找塊兒好點的地，別被別人搶了先?！?/br>
    他又咂摸了兩口煙，嗆得身邊坐著的李四妮咳嗽了幾聲，李梅梅立馬噔噔噔跑到她爹娘的房間，提了一個半舊的熱水壺出來，她小小的身子提壺還有些費勁，趙衛(wèi)紅看見了，連忙接了過來，“還是咱們小妮兒最貼心?！?/br>
    趙衛(wèi)紅倒了水，李梅梅把其中一碗推到李老頭面前，細聲細氣，“爺，你多喝點水，少抽點煙，廣播里頭說了，抽煙對身體不好。”

    李老頭咧嘴笑，愛惜的摸了摸煙袋，跟了他半輩子的老伙計了，早就丟不下了，不過小孫女小大人的樣子逗笑了他，連忙道，“爺不抽了。”

    家庭會議開到月上柳梢頭，一家人好像都興奮的睡不著覺，連大妮幾個，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第二天一早，都沒讓李婆子催，李愛國和周桂花就起床了，看來昨天的家庭會議開的很成功，連家里最懶的兩個也動員起來了。

    李梅梅明白，這是他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她不再去想那些可能發(fā)生的事了，按照她的小老百姓思想，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頂著呢，李家人都是本本分分的農(nóng)村人，不去沾染不該沾的東西，誰也陷害不到他們身上。

    好在她知曉未來，起碼大方向不會走差，何況這十年一過，新中國將迎來最好的時代，多少大佬有錢人就發(fā)家在七八十年代，沒準她也能做個富一代呢。

    李梅梅這樣想。

    昨天晚上挑好的種蛋，李婆子一早就放到了窩里，大花這只老母雞的天性使然，立馬就臥到了雞蛋上縮成一團。

    “保國她娘，在家不？”高亢的女聲遠遠就響起了。

    “在呢，咋啦？”

    “給我換幾個雞蛋行不?！壁w建軍他娘小跑著進了屋。

    一進門就自己在水缸里舀了瓢涼水咕嘟咕嘟喝了，“可累死我了?！?/br>
    她是小腳，跑著過來可不是累的慌嗎。

    “保國娘，給我換幾個種蛋成不？”

    李婆子爽快道，“成，怎么不成，一個換一個，我也不占你便宜?！?/br>
    趙建軍作為大隊長，這么多年對村里的貢獻也是有目共睹，他娘作為隊長老娘，也從來不仗著自己有個好兒子干活偷閑，趙家人在紅旗村的口碑高的很。

    趙老娘嘿嘿一笑，從褲兜里掏出幾張毛票來，“我不拿雞蛋和你換，娟兒有了，明天我讓誠子提著去公社看看她去，就當(dāng)我是問你買的。”

    李婆子也不做假，麻利收了錢，從廚房里抱出一個裝雞蛋的洋瓷盆，放到趙老娘面前，隨她挑選。

    做完了一門生意，李婆子喜滋滋的把毛票貼身藏好，“老jiejie，別人要問起來，你就說是在我這里換的，千萬別說買的。”

    等趙老娘走了，李梅梅放下喂雞的食盆，跑進她奶的屋，眼珠子咕嚕嚕轉(zhuǎn)了一圈，鬼精鬼精的。

    “奶，咱們割點rou包餃子吃吧！”

    李婆子從炕上跳下來，居高臨下的剜了李梅梅一眼，“嘴饞的要死，吃餃子要rou要面，我從哪給你弄這些東西。知不知道現(xiàn)在好多人連飯都吃不上了，能有個糊糊吃不錯了，還想吃餃子，想的美。”

    人生已經(jīng)如此艱難了，再不想的美點，以后可咋過呀!

    李梅梅笑嘻嘻的跟在她奶后面，她臉皮厚，“奶奶奶，我剛都看到趙奶奶給你錢啦，我爹要去農(nóng)具廠當(dāng)工人，這多好的事啊，奶你可是最大方的老太太，我最喜歡你了，你看我長的又瘦又小就是rou吃的太少，你給我多吃點rou，我長大一定是咱李家最好看的?！?/br>
    李保國新鮮出爐的師傅老耿給自己徒弟找了個農(nóng)具廠的工作。

    李婆子笑彎了眼，“你小人家的，誰教你說的這些話？”

    “我聰明嘛，不用教就會了?！崩蠲访夫湴恋耐α送π⌒馗?。

    李婆子伸出兩根手指，在孫女白白嫩嫩的臉上掐了掐，還別說，他們李家人所有的優(yōu)點都長到小妮兒臉上了，十里八鄉(xiāng)再找不出來比她還靈秀的娃兒。

    “不是奶騙小孩兒，公社的rou供應(yīng)的緊著哩，現(xiàn)在有票都買不到了?！?/br>
    畜牧站的豬好些都拉到省城了，這是翠花女婿來送雞的時候說的。

    正好李老頭從外頭進來，隨口道，“隊上分的那兩斤rou不是還剩下不少，多切兩個白菜，少放點rou不就行了，到時候我把老耿叫上，咱們也正兒八經(jīng)吃一頓飯，以后吃了大食堂，這機會可就少了?！?/br>
    聽老頭子這么說，李婆子也覺得有道理，一拍大腿，“你說的也有理，”又頗為遺憾的補充道，“就是這臘rou包餃子沒有新鮮豬rou好吃，到時候我再剁半只雞，炒兩個下酒菜，就當(dāng)提前過年了。”今年的年估計要在大食堂過了，大食堂能吃飽不假，但是今年這光景，要想吃的多好，想的美!

    作者有話要說：　　有關(guān)《農(nóng)業(yè)十二條》的政策是我上網(wǎng)查的，中央確實公布過這樣的措施，但當(dāng)時的情況下，應(yīng)該很快就流產(chǎn)了，六十年代中期，形式已經(jīng)越來越嚴峻，據(jù)說走的資本家在那時就開始居家遷往國外，六六年，以某事件的開始為標志，中國近代史上混亂的十年開始，這也是中國在尋求發(fā)展的道路上走過最為曲折的路。

    愿祖國永遠強大。

    第8章 和老張家干仗

    大食堂的東西都是現(xiàn)成的，只需要修繕修繕，打掃打掃衛(wèi)生，把桌椅板凳歸置整齊立馬就能投入使用，做飯的師傅還是以前的那幾人，趙建軍為了照顧貧農(nóng)，大食堂做飯洗菜的婦女都是村里比較困難的人家，他二嬸也在里面。

    他二嬸是打仗時從si逃過來的，被趙建軍爺爺以二十斤豆子的價格買下，給趙家做了次子媳婦。

    趙建軍的二叔身體不好，村里沒人愿意把閨女嫁給她，花二十斤豆子買來的媳婦還算能干，把一家人的生活cao持了起來，還給他二叔生了一兒一女，不過這女人也是個苦命的，男人年紀輕輕就去了，她拉扯大一雙兒女，守寡到現(xiàn)在。

    因為拾掇大食堂的活兒不算重，隊里就安排幾個知青去做這事，給他們記滿工分，也算是對知青的特別照顧了。

    這兩批來的知青都是高中生，看著就和村里的人不一樣，村里人也說不上哪里不一樣，總之看著就不像地里刨食的人，平時重活累活干不了多少就喊累，趙建軍對這幫人頭疼的很。

    胡愛紅拿著抹布，擦拭著布滿灰塵的桌椅，她神色淡淡，沒有什么表情，身上的衣服也不合身，就像一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胡愛紅同志，我來幫你吧！”一個長相不錯小平頭殷勤的湊上來。

    沒等到他走到面前，胡愛紅就閃了閃身，避開小平頭伸來的手，“李中華同志，這是我的任務(wù)，我可以自己完成，你還是去幫助其他的女同志吧！”

    李中華不以為然，仍然熱心的湊上來。心里卻暗罵胡愛紅假清高，要不是知道她爸是省城機械廠的廠長，誰樂意和這個丑八怪套近乎。

    這事還是他無意間瞥見胡愛紅包裹上的姓名和地址才敢確定的。誰能看出這個平時不聲不響人看著也不起眼連鄉(xiāng)下姑娘都不如的胡愛紅有這樣的背景，可真的是意外之喜了。

    牛靜靜和胡愛紅關(guān)系比較好，知道她討厭李中華的糾纏，連忙過來解圍，“李中華，干啥呢，革命友誼處處幫，高郵他們挪不動桌子，你快去幫忙，就這么幾張凳子，我?guī)椭鴲奂t就擦了，你快過去吧，小心趙隊長罵你?！?/br>
    李中華笑瞇瞇道，“我知道了，愛紅同志，有問題可以叫我，我隨時過來幫忙，男同志照顧女同志是應(yīng)該的，牛靜靜同志也一樣，有需要一定要來找我?！?/br>
    照顧？怎么照顧？牛靜靜呵呵笑了兩下，沒應(yīng)聲，面前這位男同志真是沒有眼色，沒看到愛紅避之唯恐不及，不遠處的郭獻獻的臉色都變黑了嗎？再說了，愛紅還需要他照顧，真是笑話。

    看著李中華走遠，牛靜靜一邊拿著小釘錘修理壞了的板凳，一邊道，“愛紅，李中華雖然是個好同志，在人生志向上和我們處于一致，但他太招女孩喜歡，作為他的革命伴侶，以后一定會很幸苦，所以你要堅定一些，領(lǐng)導(dǎo)人同志說了，不要被糖衣炮彈打倒，你可是有文化有志向的知識青年，千萬別像那些村姑一樣，李中華沖他們笑一笑都找不到北了，多丟人啊！”

    牛靜靜說話的聲音小，除了她們兩個，誰也沒有聽見。

    胡愛紅手上的動作不停，淡淡的笑了笑，“我和李中華不可能的，他遲早要回城，我立志扎根農(nóng)村搞建設(shè)，再說了，李中華是什么迷惑人的妖精不成，還能把人迷成這樣？”

    牛靜靜撇撇嘴，“還是你的覺悟高，城里多好啊，紅旗村這種地方我才不喜歡，還有啊也就你這個傻子看不出來，村里好幾個姑娘都對李中華有意思呢，我前幾天還看到他和趙二珍在一起說話呢。還有還有，郭獻獻不是也喜歡李中華嘛，整天圍著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當(dāng)誰不知道?！?/br>
    不遠處擦門的一個姑娘一直留意著這邊的動靜，見胡愛紅和牛靜靜竊竊私語，心里不得勁兒，她覺得這兩人一定是在說自己壞話，眼中的惱怒一閃而過，也拿著抹布走了過去。

    “你們倆說什么呢，看你們聊的挺開心的。”

    胡愛紅看了她一眼，客氣的笑了笑，“沒說什么，隨便聊聊?！?/br>
    郭獻獻還想說什么，牛靜靜及時開口把話題岔開了，“你說這么下去，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家啊，快過年了，我想我爹娘了。我娘做的飯菜最好吃了，我小弟今年進工廠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和人處的來?！?/br>
    她就是那么隨口一說，卻勾的郭獻獻紅了眼眶，她也想家了，以前從來沒有離家這么長時間，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那群鄉(xiāng)下泥腿子還看不起她們這些城里人，她早就想回城了。

    與郭獻獻不同，胡愛紅神色晦澀莫明，如果有可能的話，她一輩子也不愿意回去城里那個“家”。

    知青們緊鑼密鼓的收拾著大食堂，一袋袋糧食也運到了倉庫里，看的人眼饞。

    李梅梅偷偷把空間里的白菜偷渡出來兩顆，嫩綠的菜葉看著十分水靈，李大妮剁餡的時候還說今年的菜成氣了，樣樣都喜人。

    剁rou這樣的大事由李婆子親自上手，從房梁上取下吊著的臘rou，先小心的切下四指厚的一方rou，拿在手上顛了顛，許是覺得有些小氣，待客不夠體面，又拿起刀切了兩指厚的rou，這才覺得滿意，剩下的rou不多，也沒重新掛回去，以后就吃大食堂了，她要把剩下的不到一斤的rou曬成干，平時也給家里的男人打打牙祭。

    rou細細切了，臘rou與鮮rou不同，臘rou紋理分明，剁成細碎的餡兒不太可能，切成綠豆大小的rou丁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李家沒種蔥，李婆子從菜園子摘了十幾個紅彤彤的辣椒，囑咐五妮去鄰居家換點大蔥回來拌陷，物資不豐富的人家，主婦也要想辦法讓一家人吃的妥當(dāng)。

    五妮小孩子家，肚里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圖近跑到了對門的張家，她早就忘了幾個月前她奶和老張婆媳吵架，兩家人鬧的不太愉快的事情。

    郭小滿正在院子里拔蔥呢，這東西長的快，她男人吃飯愛就蔥，她就在菜園邊種了兩行，今兒中午預(yù)備著給兒子攤點玉米面的蔥花餅，紅薯面煎餅不好咬，她兒子不愛吃。

    五妮進門就喊，“嬸兒，我奶讓我來換幾根蔥?！?/br>
    郭小滿一看是李婆子的孫女，氣不打一處來，她可沒忘了李家那個死老太婆從她這兒訛走了十個雞蛋的事兒，沒錯，在她看來，那是個雞蛋不是賠償給老李家的損失，而是老李家從她們老張家訛走的。

    郭小滿一想起那十個雞蛋就氣的心肝疼。

    “臭丫頭，誰讓你上我家的！”郭小滿的兒子今年七歲了，比五妮高一個頭，長的胖乎乎的，沖上來推了五妮一把，給她摔了個屁蹲。

    一屁股坐到凹凸不平的硬土地上，紅辣椒也摔了一地，五妮既疼又心疼衣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五妮啊，哭啥哩，金根和你玩兒呢，快起來，別坐在地上，地上多涼啊，一會衣服蹭臟了小心你奶揍你，你奶那個死老太婆，又兇又不講道理，最不喜歡的就是你們六個賠錢貨了……”郭小滿嘴上說著關(guān)心的話，臉上卻全是幸災(zāi)樂禍。

    她兒子張金根一臉的得意，“臭丫頭片子，叫你奶搶我家的雞蛋?！?/br>
    他奶他娘可是說了，家里的東西都是他的，家里的雞蛋也只能他一個人吃，連張燕子那個賠錢貨都不給吃，憑什么給老李家。

    李梅梅進了老張家的院子就看到那個一臉橫rou的小胖子想要用腳去踢五妮，立馬火了，離弦的箭似的沖過去，用盡全身力氣推了小胖子一把。

    她人小，沒想到自己那么有勁兒，一下竟然能把小胖子推出一米遠，還摔了個仰倒。

    連郭小滿都沒想到去扶自己的兒子，一臉的不可思議。

    等她反應(yīng)過來想要捏李梅梅臉報仇的時候，李五妮已經(jīng)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把李梅梅扯到身后，拉開嗓子吼，“奶奶奶，你快來啊，張金根她媽要掐死小妮兒啦！”

    啥，要掐死誰？李婆子被五妮的哭喊聲嚇了一跳，rou也不切了，囑咐李大妮生火，自己拎著菜刀就跑到了對面。

    “郭小滿，你要干啥！”

    等到哭哭啼啼的李五妮和撅著嘴不高興的李梅梅被李婆子領(lǐng)回家去的時候，李梅梅才對她奶的戰(zhàn)斗力有了更深的認識。

    連著罵了郭小滿和躲在里面不出聲的老張婆子半個小時都不帶停頓的，罵的老張家兩個女人一臉菜色，才神清氣爽的領(lǐng)著她倆回家了。

    “五妮你咋這么不長記性，忘了她們家偷殺咱們的雞了，那家沒一個好人，以后不許去她們家，聽到?jīng)]？還有你，”李婆子沒好氣的戳了戳李梅梅的臉，“平時挺機靈的，關(guān)鍵時候掉鏈子，聽到你姐哭，你不會叫我叫你大姐??？也是個豬腦子！”

    李梅梅訕訕的扯了扯嘴角，她不是一時間給忘了嗎，也沒讓郭小滿占到便宜?。?/br>
    不過張家那個臭小子，一定要找時間收拾一頓，竟然敢說她是賠錢貨，掃把星，熊孩子不揍一頓老實不了。

    跑了一糟沒有換到蔥，還和人吵了架，李五妮的表情怏怏的，剛才看熱鬧的鄰居不少，知道李家的五妮兒和小妮兒去老張家換蔥差點被郭小滿打了，

    蔥也沒換到，有不少家里有的，多少都塞給了李婆子一些。

    “拿著拿著，都是街坊客氣啥，我昨天還從你家換了雞蛋嘞！”

    回到家里，李大妮已經(jīng)燒上水了，半只臘雞也洗干凈了，就是沒剁，她奶拿著菜刀出去了，她想剁也沒辦法。

    “姐，你剛沒看到，張金根可兇了，還罵我們賠錢貨臭丫頭。”李梅梅可憐兮兮的扯著她姐的衣擺告狀。

    “沒事，姐回頭讓狗子叔揍他?！崩畲竽菖牧伺膍eimei的小腦袋，狗子是五爺爺最小的兒子，比李大妮大了三歲，兩人都在公社初中上學(xué)。

    李婆子一邊絮叨，一邊拌好了餃子餡兒，一大盆的白菜豬rou餡兒，看著多的很，其實還是不夠吃的，幾個孫女一起努力，兩大蓋簾的餃子很快就包好了，李大妮又搓了十幾根粗面條，扔進了燉雞的瓦罐里。

    大鐵鍋里的水燒的咕嘟咕嘟響，李家原本沒有鐵鍋，還是城里的李衛(wèi)國不知從哪里搞到一口舊鍋，連夜送了回來，看了眼日頭，約莫著其他人快要回來了，一個個肚兒圓圓的餃子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