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她偏過頭去看身邊的人, 江譯穿著熟悉的一身黑,正垂眸看著臺階, 頭發(fā)雖然有點兒亂, 但很奇異地沒有呆毛翹起來。他眼睫毛在眼下打了一圈陰影, 舒甜一時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黑眼圈。 舒甜隨口找了個話題:“江譯哥哥,你昨晚幾點睡的啊?” “......” 她看到江譯的腳步一頓,抬眼看過來——啊, 確認了,是黑眼圈。 “不記得了。”他說。 聲音帶著剛起床的啞,鼻音重得像是感冒了一樣。 好像每天上學的路上、早上第一節(jié)課的時候他都是這個聲音,睡不醒、眼皮都掀不開,整個人帶著nongnong的困倦。 舒甜突然覺得,自己這么把他大清早拽起來不太好。 但是來都來了,總不能現(xiàn)在回去,她對照著手機看路線,“很快就要到了,我們來這么早,好這個時間應該不會有人的?!?/br> “嗯?!苯g點頭。 舒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覺得自己會被打臉。 現(xiàn)在山上過夜的人他們學校的最多,而當代高中生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就是睡懶覺,肯定沒誰會來看日出這種東西。 然而上了云海峰之后,舒甜懵了。 云海峰的指示牌后面是一片平地,周圍有牢固的欄桿,但是...... 這怎么這么多人????? 她掏出手機來又看了一遍時間。 沒錯啊,五點半。 她還沒來得及感慨,身邊傳來江譯的聲音:“去那邊,沒人?!?/br> 舒甜順著他指的地方看過去,是看臺旁邊的小樹林,同一個海拔高度,但卻像是無形的屏障,所有人都擠在外頭,沒有人進去。 其實除了會被樹木擋住視線,好像并沒有什么太大的關系。 “好啊?!彼c點頭。 字面意義上,兩人就這么鉆了小樹林。 ...... “網(wǎng)上說,一般在十月份,這兒六點前一定能看到日出,就是不一定在六點前多少?!币驗榇┑倪\動長褲,舒甜直接坐在柔軟的草地上,伸直了腿仰頭看身邊站著的人:“江譯哥哥你不坐么?”不等他答,舒甜晃了晃腳,誘惑他:“超舒服的誒!” “......” 他低頭,她仰頭,就這么對視了幾秒鐘。 江譯屈起長腿坐下的之前,她似乎捕捉到他唇角一晃而過的笑意。 天色漸漸趨于明亮,但還是像蒙著一層薄灰的紗,云朵層層疊疊地排列著,隱約能感受到里面有光。 “你記不記得,”江譯突然說:“小時候你也有一次拉著我看日出?!?/br> “.......”舒甜不敢相信:“啊?有嗎?我完全沒印象......” 江譯點點頭,“有?!?/br> “我拉著你去了哪里看啊?” “......就在小區(qū)里面。” “......” “而且是早上八九點,我記得,我們在院子里等了一上午也沒等到?!?/br> 舒甜:“......” 那當然等不到了。 太陽升起來都八百年了吧。 舒甜轉過頭,看到江譯的表情。 不是剛剛那種很淡的笑意了,他笑得明晃晃,桃花眼微彎,笑的時候眼尾有一道向上彎的弧,黑眸發(fā)亮,格外勾人。 哦,嘲笑她的時候這么開心的嗎。 舒甜面無表情地伸手想要去推他,還沒碰到他胳膊—— “很可愛?!彼f。 “......什么?” “我說,”他重復了一遍,眼睛看著她的:“你小時候,很可愛?!?/br> “......” 雖然是夸她小時候。 那也是夸她嘛。 舒甜想去推他的手還停在半空中,她也沒有僵硬地收回來,伸到他的肩膀偏后的地方,輕輕地彈了一下,“有灰,”她毫不心虛地解釋:“我?guī)湍闩蓛袅??!?/br> 江譯嗯了聲。 他剛剛說,她小時候很可愛。 舒甜發(fā)現(xiàn)她雖然想、但卻有點兒不好意思問“那你是說我現(xiàn)在不可愛的意思咯”、“我長大之后就不可愛了嗎”這種話。 ......好矯情啊。 矯情到頭皮發(fā)麻。 問什么問,不問了。 兩人再次安靜下來。 小樹林外面的說話聲、噪雜的人聲一下子涌進來,剛剛那兩個問題太矯情,但...舒甜突然想問他幾個別的問題。 她想問的問題...有點兒多。 比如在開學沒多久,那個沒有答案的“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為什么突然之間這么反常。 上周考前復習的時候,她去客廳上廁所遇到了江言,他沒有在休息,所以家里有一個年級第一的哥哥為什么還要找她來復習。 為什么要在來的路上對她那樣。 為什么這么困還要起來跟她看日出。 ......等等。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在期待著什么,但是—— 她覺得她問不出口,應該是因為她怕他說出來她不想聽到的那個答案——meimei。 這個想法的出現(xiàn)讓她嚇了一跳。 舒甜還沒繼續(xù)往下想—— “來了?!?/br> “什么?” “太陽,”江譯給她指,“來了?!?/br> 他話音剛落。 像是說好的一樣,這個清晨的第一束光打進樹林里,緊接著,慢慢的、一點一點地,光束越來越大,它從層層云中出現(xiàn)在所有人的視野里,越來越完整。 舒甜是盤著腿坐,江譯右腿伸直,左腿彎曲著,胳膊搭在膝蓋上。 容貌清雋俊逸的少年半瞇著眼向外看,神情漫不經心,整個人被籠罩在光暈里,身后是翠綠的樹木叢林,這個畫面帶著說不出的慵懶愜意,和驚人的吸引力。 他突然轉過頭,對視的一瞬間,舒甜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 她笑了一下,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跟外面所有或驚嘆或拍照的人群一起看著越來越亮的天空、越來越圓的太陽。 可是心跳還沒有恢復正常,滿腦子都是剛剛的畫面。 她剛剛本來有點想拍照。 但她沒有。 她覺得,大概有些畫面不用拍下來,也可以一直一直印在腦海里。 假如以后再看到日出這個詞。 他們共同度過的這個清晨和這幅畫面大概會第一個從腦海里跑出來。 ——舒甜想。 下午才是返程,上午集合的時候,馬東立出其不意:“同學們,我看你們平常都愛打那什么游戲么,愿意打游戲的,就坐這兒打,那個詞叫什么來著,就是幾個人一起打游戲——” “是開黑!老師!”聞人一吆喝。 “對對對,開黑,你們愿意開黑的就在這開,不愿意的跟老師來打撲克,?;蔬€是斗地主還是紅十都隨便你們,想在山上參觀參觀的,九班班主任——也就是你們數(shù)學老師,給他們找了個導游,你們想加入的直接去就可以。” 一群人興奮地吆喝了好半天馬導萬歲,大概有十個人往九班的方向走,三四個人圍在馬東立身邊,看樣是準備打撲克。 舒甜跟姚月和原彎彎坐在一起,姚月很興奮:“阿甜!甜!我們去找大佬打游戲唄!” “......” 舒甜的第一反應是抗拒的。 她太菜了,感覺開黑的話很丟人。 姚月仿佛已經把她歸類為默認同意那伙的,已經去問原彎彎了,“彎彎你玩農藥不?” 原彎彎:“不了,我還沒搞定皇甫元他mama那個逼,我要死了,我今天一定要跟他訂婚?。?!日?!?/br> 姚月睜大眼睛:“那你訂婚成功了記得告訴我秘訣!” “沒問題,你去農藥吧?!?/br> 舒甜:“........”洗腦游戲真的可怕。 一道熟悉的聲音插進來:“什么皇甫元?什么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