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星夜,你來了?!鼻逄撜婢莻€法修,和榮虛真君的年紀不相上下,“你同榮虛徒弟的比斗我看了,你習(xí)劍的天賦卓然,為師一個法修,雖有愛才之心卻無教習(xí)之力,為師再問你一遍,你真不選擇拜入哪位劍修門下?” 林星夜是清虛真君白撿的徒弟,這個徒弟明明是個劍修,卻選擇他一個法修做師傅,性子實在太擰。 林星夜身姿挺拔,站在清虛真君面前:“是?!?/br> 清虛真君皺眉:“星夜,你什么都好,就是脾氣古怪。修真一途哪有你想的那么簡單,你是劍修,如果有個劍修帶領(lǐng)你,你的路途會順暢許多。便如和你比斗的寧隋,別看他開始敗給你,但他有榮虛教導(dǎo),萬千陣理都有榮虛循序漸進說給他聽,他要勝過你,也只是時間問題?!?/br> 又是這種話,林星夜握住碧空劍,“弟子說過,不拜劍修為師?!?/br> 清虛真君被他又冷又硬的態(tài)度氣得撫額,只覺這個天仙似的徒弟,比他一生所收所有徒弟加起來還要難管教:“原因呢?幾年過去,你還像之前一樣短視不成?” 林星夜聞言,冷澈的桃花眼一抬,直視清虛真君:“于劍一途,無人可做我?guī)熥?。?/br> 清虛真君被他的狂妄氣到,猶如眼睜睜看著一塊璞玉自愿蒙塵一般,“你這般做法,遲早會落后在和你同樣天賦的修士身后,比如那日的寧隋。” 他的話如字字帶血,戳進林星夜心里,讓他想起之前次次被寧隋打敗的怒恨。 但林星夜表現(xiàn)得十分平靜,失態(tài)從來不會出現(xiàn)在他身上:“我不會輸給寧隋?!?/br> 清虛真君還想敲醒他的榆木腦袋,林星夜便打斷他:“師尊不信,看之后的弟子大會便是。宗門內(nèi)資源分配也全靠比斗,我同寧隋相爭的日子還長,絕不會令師尊失望?!?/br> 清虛真君哪是這個意思,但林星夜擺明了不聽他的話,還要曲解他的意思,他也毫無辦法。 這個弟子雖然不像別的弟子那般對他百依百順,反而個性極強,敢反駁他,可同時他又極懂禮儀,舉止間挑不出一絲錯,讓清虛真君想借故罰他都難。 清虛真君嘆了口氣,揮揮手,林星夜轉(zhuǎn)身退下。 清虛真君所在的主峰花妍柳綠,空氣間都是甜膩的芳香,林星夜四周卻仿佛自帶清冷的屏障,花香艷陽照不進半分。 林星夜將手扶在劍柄上,冷面如霜。 他修劍的路途無人可指點,若有人指點,便只能將他指點入死境。 第13章 遲早有一天,寧隋會勝過你。 清虛真君的話歷歷在耳,林星夜知他說得不假,前世他的確在之后數(shù)次敗給寧隋,連一勝都沒拿下。 林星夜天生劍骨、資質(zhì)萬中無一不假,可于修習(xí)一途來說師傅也是不可或缺的。師傅傳授的不是資質(zhì),而是數(shù)年來浸yin此道,余留下的寶貴經(jīng)驗。 昔日的寧隋有師尊、傳承、秘籍,林星夜有的,僅僅是手中一柄碧空劍以及萬分艱難的劍修之途。 林星夜原本自傲地以為,他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就能掙脫束縛問鼎劍道。寧隋卻用實際行動向他表明:你真弱,被我欺負到家門口都沒辦法還手。 林星夜不想再去想這些,他覺得自己一個劍修,又是一個大男人,便不該沉溺在脆弱的情緒中,因此心中越傷懷,他便越冷傲,像是冰山上的雪蓮裹了風(fēng)刃,教人只敢遠觀,靠近點都覺得痛。 他從主峰出來后,便御劍回了自己的院子,院門一閉,繼續(xù)修劍。 寧隋已經(jīng)成功研修出了五行生劍陣,林星夜也不甘落后,想突破靈竅期。 劍修的靈竅期和別的修士不一樣,別的修士只需靈力足夠,再通過心魔考驗就能步入金丹,劍修卻需得自己領(lǐng)悟劍意,完全創(chuàng)造出屬于自己的劍招。 林星夜前世的劍招并不令他滿意,他不想再走那樣的路子,于是閉關(guān)潛修。 他的劍氣本就極銳,何況是力求突破之時,不過幾劍下來,練功房的銅墻鐵壁上都刻上橫七豎八的劍痕,這等劍氣,早就超越了靈竅期,林星夜卻并未突破。 劍出不知寒暑,練功房外過了十幾個日夜,林星夜握劍的手卻從未停過,正在劍氣激蕩到頂峰之時,林星夜雙頰微紅,似乎在忍耐著什么東西破體而出,他眼中一片冷色,在要刺出最后一劍時,硬生生止住,不顧碧空劍凄哀的長嘯,將它收回劍鞘之中。 收了劍,他才靜默地站著了好一會兒,將衣袖理好,蓋住清瘦的手臂。 做完這一切,林星夜才像任何事都沒發(fā)生過一般,打開機關(guān),走出練功房。 暗衛(wèi)心急如焚地等在門外。君上吩咐過他,少君突破修為閉關(guān)時,務(wù)必要守在門外,不能懈怠。若是少君閉關(guān)發(fā)生意外,則立刻將他強制帶回不夜城。 暗衛(wèi)不懂為什么主君那么緊張,按照少君的天賦,突破靈竅就像喝水一樣簡單。而且,即使真出了什么意外,暗衛(wèi)也沒把握能克制他家少君,將人帶回去。 不過君命難違,暗衛(wèi)忠誠地執(zhí)行命令,垂首等在門外。 機關(guān)響動的聲音傳來,暗衛(wèi)低著頭看見一方雪白的衣角,幽幽冷香浮動,夾雜著極淡而極純粹的龍威。 暗衛(wèi)被這天然的階級威壓所挾,將頭埋得更低,正要行禮,林星夜便已經(jīng)將泄露出的龍威都收了回去。 “你在這里做什么?”他也不要暗衛(wèi)伺候,自己拿起方巾,敷在臉上。 暗衛(wèi)察覺到龍威不見,心中頓覺古怪與悵惘。少君那一種族,立于妖修之巔,以自己的威勢而自喜,暗衛(wèi)歷代都是他們的家臣,從沒見過不喜歡放出氣息的…… 若說少君是因為要在歸元宗隱藏身份也還說得過去,可現(xiàn)在少君分明突破靈竅,便是在私人領(lǐng)地也那么快收了龍威,實在古怪。 暗衛(wèi)心中所想極多,但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問出口,恭敬回復(fù)道:“屬下奉君上之命,要呈幾樣靈器給少君?!?/br> 這也是不夜城主君教他說的,總之就是要瞞著少君他是因為擔(dān)心他出意外才守候在門外。 林星夜將方巾扔回原地,“父君構(gòu)思真巧,每次總在我突破時送我靈器。” 他的聲音本就偏冷,現(xiàn)在這樣平淡說話,暗衛(wèi)完全猜不透他是在諷刺還是隨口一說。 暗衛(wèi)試探道:“那……屬下現(xiàn)在呈給少君?” 林星夜神色不變:“呈什么,俱拿出去毀了?!?/br> 他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仙姿佚貌清冷無儔,只有桃花眼里閃動著晦暗的波光。 暗衛(wèi)真不懂這父子倆之間的關(guān)系,硬著頭皮道:“少君,君上說靈器上面的氣息他已抹去,不會讓別人發(fā)現(xiàn)這是不夜城之物,若全都毀去……” “你呈上來?!绷中且顾坪醣徽f動,終于松口。 暗衛(wèi)放下心頭大石,從乾坤袋中拿出五件靈氣充沛、紫光縈繞、一見就知道是上品的靈器。 困君書、帝皇金湯鐘、泣露靈珠、《岐山圣手》、《抱陣子·醫(yī)訓(xùn)》 這些東西無一不是修士夢寐以求的至寶,困君書之類的靈器只需要一絲靈力就能使用,簡單易cao作,殺人護身極妙?!夺绞ナ帧分悤畡t更是醫(yī)修念念不得的醫(yī)術(shù)圣經(jīng)。 這些東西,出現(xiàn)一件都能引起爭搶,更別說五件俱出。 暗衛(wèi)等林星夜收了這些靈器,卻一直沒等到,“少君?” “帶上它們,滾?!绷中且寡凵窕逎?,抵開劍鞘,,一絲劍氣透出,將空氣都渲染得緊張起來。 暗衛(wèi)實在不知原因,索性他也習(xí)慣了少君的脾氣,收拾東西消失在原地。 林星夜見人走遠,冰雪似的面容才似有了別的情緒,他握緊劍柄,走到一處平坦的墻前,在暗格處一按。 墻面機關(guān)頓時啟動,書架綠蘿有條不紊地出現(xiàn),瞬間此地便成了處雅致的書房。 林星夜抽出案桌內(nèi)的抽屜,里面是無數(shù)張雪片似的信件,摞成厚厚的幾大疊。 一疊是不夜城的來往密信,是他這么多年來,在歸元宗內(nèi)調(diào)控處理的不夜城事物。大至門派傾軋,下至生意來往,都由他處理。 另一疊則每一封上都寫著:少君親啟。里面的內(nèi)容更全是關(guān)于不夜城的勢力糾葛。大抵是他的那位父君,又將他哪位“義子”送去了本屬于林星夜的勢力,又或者是讓哪位“義子”接管哪支暗處的勢力。 林星夜眼眸如冰,將每一封信件收好,關(guān)好抽屜,走出門外。 他一連修習(xí)了十多天,連覺都不睡,就要去參加弟子大會。 林星夜是個劍修,不需要困君書之類的傻瓜靈器。他同時也是不夜城少君,不需要別的“義子”幫他處理事情。 第14章 林星夜剛突破靈竅,按照劍修的慣例來說,他此時應(yīng)該一身劍氣比以往更盛。 可他偏偏云緞似的烏發(fā)垂于身后,高潔的白衣少了幾分冷意,襯著極艷的五官,似將那鐘靈毓秀的山川精萃都匯聚一身。 他出關(guān)的時間正好是弟子大會第一日,林星夜持劍行至比試場。 比試場邊擠滿了各個白衣飄飄的弟子,聚攏在一起探討事宜。 “一會我定要進前一百名,參加逐鹿。我?guī)熥鹫f了,要是這次我連逐鹿都進不了,他便要扔我去煉火獄?!?/br> “你可知足吧。你要是連一次逐鹿都沒參加過,你師尊還只將你扔去煉火獄,足以證明你們nongnong的師徒之情了?!?/br> …… 他們在這里談得火熱,林星夜則因為之前在比試中勝過寧隋,直接免試,進入逐鹿環(huán)節(jié)。 逐鹿分為金、黃、藍三隊,每一隊都需要收集獵場中的藍熒草,最后依靠藍熒草捕獲獵場中的藍鹿。 勝利機制是一顆藍熒草一分,藍鹿五十分,分值最多的隊伍獲勝。 林星夜正看著三個分隊的顏色,不知選哪一個的好。他覺得金色最耀眼,最能抓他的心神,可同時又不愿讓自己被膚淺的喜好裹挾著走,想挑選一個黯淡的藍色。 他腦海里想著這些,面上卻不動聲色,唇色極淡,碧空劍昭昭地展示著劍氣,整個人正經(jīng)冷肅。 主持分隊的弟子見他的模樣,生了一腔想搭話的心思,又怕那不好相與的劍氣,半晌笑著道:“林師兄,這分隊哪一隊都是差不多的,您可隨便挑選?!?/br> 林星夜也不想在小事上磨時間,正要隨手拿起一塊藍色木牌,身后就響起一個粗獷的男聲。 “寧師弟,你的五行生劍陣在山野中最能發(fā)揮效用,這次你應(yīng)該能得個好名次。只要別碰到周師兄他們,或者說上次和你打的那位林師兄,你便能向師尊交差了。” 林星夜記得這個聲音,這個人是寧隋的師兄,也是個五大三粗的陣修。林星夜恨屋及烏,對寧隋身邊的人都沒什么好感,不過聽著這個人間接表明寧隋不如他,他心中確實有些快感。 “不過你也別太擔(dān)心,你的五行生劍陣正克劍修,即使對上那位師兄應(yīng)該也不會輸,說不定,還能一雪前恥呢。” 寧隋皺眉,又想起那日林星夜闖入他房中,冷著面紅著耳羞憤又可愛的樣子,他提醒鄭元:“鄭師兄,慎言。我并不敢托大?!?/br> 鄭元哈哈一笑:“你別太過緊張,你又不一定能對上那位師兄,說不定你們在同一隊呢。” 寧隋還沒說話,林星夜便將手中木牌越捏越緊。 寧隋一個陣修的五行生劍陣,也好意思說能克制他一個劍修? 他面色更冷,寧隋和鄭元卻越走越近。 寧隋注視著前方那人,暗自想道:【這人背影高挑,纖腰極細,烏發(fā)垂到腰間兩寸之下,耳廓形狀姣好,晶瑩如白玉,腰間劍尾向下偏移一寸,絕對是師兄?!?/br> 林星夜本還在氣鄭元那句寧隋能克制劍修的話,猝不及防聽到寧隋標志性的醇厚低音響起,極短暫地愣了愣。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頭發(fā)垂到腰間兩寸之下,更不知道他懸于腰間的碧空劍會自然地往下偏移一寸。 寧隋居然觀察他觀察得那么仔細……連腰細不細都知道…… 林星夜心中那種毛毛的感覺又來了,不過他堅信寧隋不喜歡男人,更不可能喜歡自己,便強制把一切怪異的感覺都壓下去。 寧隋已經(jīng)來到林星夜身后,他這種沉悶的陣修,便是和人打招呼也只是老套的:“師兄,別來無恙?!?/br> 鄭元在一旁格外驚奇,他們陣修都比較不擅交際,別看鄭元和寧隋說話時放得開,一把他扔在外面的師兄弟堆里,他也是個三棒打不出一句話的貨色。 鄭元還在驚奇中,林星夜便回頭來,鄭元還沒看清全臉,就瞪大眼睛,張嘴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