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林星夜于是明悟,他被寧隋叫師兄,不是他占便宜,甚至寧隋會因為他是師兄,產生一種身份上的禁忌的快感。 ……世間竟有如此變態(tài)之人。 林星夜不理寧隋叫他,碧空劍再度往寧隋的弱點一送—— 實際這書又不是寧隋寫的,寧隋買回來只是想學男子間該怎么親密。他這種陣修,看的秘籍古方多了,根本不會去關注書中無用的劇情,只看具體該如何做。 怪只怪在,這書本就是無聊者的意yin。清冷劍仙地位尊崇,平日對我不屑一顧,最后還是不得不對我投懷送抱的情節(jié)本就是許多人心中所想,林星夜只是完美地符合了書中的幻想。 寧隋的乾坤袋此刻都在林星夜手里,他身上僅有一個護身陣盤,催動之后完全沒辦法抵御劍氣,迫于無奈往后退去。 寧隋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師兄連生氣都那么好看,但旁邊還有這么些人,若別人誤以為我同師兄不睦……我得立刻哄師兄。】 寧隋想著,別人以為他和師兄關系不好,就會見縫插針,趁機去向師兄獻殷勤…… 林星夜氣白了臉,寧隋在心里胡亂想他已經夠糟糕了,難道寧隋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以此來哄他? 他才不會被寧隋這樣哄好! 林星夜此刻完全是氣糊涂了,若是平時,他一定清醒又冷淡地說:我一個劍修,根本不用被人哄。 林星夜一劍刺向寧隋,寧隋再往后躲,衣服也被刺破,擦出一絲血。 寧隋再退幾步,他不知林星夜是為什么生氣,只能從別的地方夸獎他:“師兄的劍法真是精妙絕倫,當真是我輩楷模?!?/br> 原本想要上前阻攔林星夜的其余師兄弟聞言紛紛沉默,這兩位師弟不是在私斗? 林星夜則憋了一股勁兒,他完全不理會寧隋的胡言亂語,只知出劍收劍,劍光璀璨間,將一旁觀戰(zhàn)的師兄弟們都迫得往后幾米遠。 寧隋還想說話,他情真意切地想將師兄里里外外都夸一通,把發(fā)小脾氣的師兄哄好。 林星夜卻一劍刺過去,桃花目冷冷地看著寧隋,聲音壓低:“寧隋,你再胡言亂語!” 他的碧空劍劍意昭昭:“我在同你動手,你……不得說那些浮夸之語?!?/br> 林星夜還要臉,他這邊追著寧隋打,寧隋那邊一直不分青紅皂白地夸他,別人還以為是他無理取鬧。 可明明是寧隋先調戲他在前。 林星夜此刻和寧隋挨得近,他身上的幽香靜靜地縈繞在寧隋周圍,寧隋一下就覺得剛才挨的幾劍都值了。 【師兄身上好香……他不想我夸他,更說明他低調單純,不生夸耀之心。我被師兄刺幾劍,若能得師兄些微照顧,我真恨不得每日都被刺上幾劍?!?/br> 兩人挨得近,寧隋的心聲就像呼在林星夜耳邊,他的孟浪之語,全被林星夜聽得清清楚楚,林星夜心尖發(fā)顫,舉著劍還要刺寧隋。 林星夜之前為了練劍,也同不少人比試過,沒一個人像寧隋這般發(fā)癡,受了一劍還要一劍。 林星夜第一次覺得,他的劍并非無往不利,就像此刻,他刺了寧隋,究竟是滿足了寧隋還是傷了寧隋? 他本來就因寧隋的不按常理出牌羞憤萬分,深感自己無用,不能刺激寧隋。 結果一旁觀戰(zhàn)的弟子中,陳江也在其中,疑惑道:“寧師弟實力不止如此,我怎么覺得他在讓林師弟?” 林星夜“唰”一下就白了臉,寧隋的確從剛才開始就沒還手,但是他在寧隋沒還手前也沒用真正的實力……但這樣看下來,別人反倒覺得寧隋在忍讓他? 林星夜日日都忍著寧隋心底的調戲,現在還被誤會,他眼中神色冷下來,碧空劍上薄薄的殺氣便漸漸鋪開,神色高冷如雪,他不信,在他全力一擊之下,寧隋仍不還手。 劍出寒山,一往無前。 “滋……”林星夜的劍鋒破開寧隋的護身陣,寧隋的陣盤雖在他這兒,但沒有哪個陣修身上會只攜帶護身陣的,他想把寧隋其他的陣盤都逼出來。 他萬萬想不到,寧隋將自己所有的陣盤都放在了乾坤袋中,預備拿去求娶他,身上當真只有一個護身陣。 林星夜的劍卻抵到一層金光,金光大作,比日月還要耀目,是榮虛真君給寧隋保命的護身陣。 這陣不只能護身,還會應激攻擊。榮虛真君是當世第一宗師,林星夜卻沒有前世天下第一劍的水平,他的劍尖一下被纏住,連抽都抽不動。 可怕的陣壓彌漫開,林星夜面色一變,便要棄劍往后退去。 他的劍是本命靈劍,和他的龍骨一樣堅不可摧,但他的身體卻沒那么扛揍。 林星夜往后退時,榮虛真君的陣法也在往前追,眼看著林星夜就要被裹挾入金光之中。 千鈞一發(fā)之際,寧隋強行收了陣盤,再往前一撲,手臂攬向林星夜。 林星夜在思考躲還是不躲,若他躲的話,萬道陣光就會把他刺成篩子。林星夜終究沒有找死的心情,高冷著臉假裝躲了一下沒躲開,任寧隋輕易抱了個滿懷。 榮虛真君的陣法不會傷寧隋,寧隋緊緊抱著林星夜,殘余的陣光一觸到寧隋,全都消散。 然而,即使如此,林星夜不想和寧隋的身體貼太緊,稍稍留出了個縫隙,就是那個縫隙,便惹得陣光尋摸而來,在他的小腿上割了好長一道口子。 林星夜吃痛,卻白著嘴唇一點聲音都不發(fā)出來,靜靜地待著,就像沒受傷一樣。 他傷寧隋不果,反而被寧隋所救,還在大庭廣眾下被抱了滿懷,他還有什么資格再呼痛? 林星夜輸人也不想輸陣,甚至冷著臉悄悄給自己加了個止血訣。 寧隋才從剛才的驚險當中回過神來,他師尊的陣法有多大威力,寧隋最清楚不過。他只是沒想到師兄居然會觸發(fā)到那層陣法,還好,并沒踉成大禍。 【怎么辦……現在師兄被我抱著都沒反應了……師兄這么驕傲,他現在一定覺得難以接受??蛇@根本不怪他,師尊比我們多了幾千年修為,定然比我們強……師兄已經很強了,我該怎么安慰現在心靈受傷的師兄?】 寧隋越想,就越是在提醒林星夜他剛才輸得有多可笑。 林星夜睫毛微顫,因殺人不成反被救,也沒臉再動手了。 “師兄……你別傷心。”寧隋顫聲道,他現在又心疼又享受,畢竟師兄之前從沒那么安靜地待在他懷中過,【師兄的耳垂好晶瑩,脖子也好細白,他靜靜地被我攬在懷中,我就像摘到了生命里最珍貴的陣盤?!?/br> 林星夜只是輸了一場,又不是把自己輸給寧隋了。況且,他從剛才被寧隋救下到現在,不過扎眼的功夫,寧隋就能想這么多? 他冷淡的眸子微抬,繼而伸手欲將寧隋推開。 林星夜的手一碰上寧隋的肩膀,縱使他神情清傲,擺明了不想讓寧隋抱自己,寧隋也覺得:【師兄……當真是連推開我都那么可愛?!?/br> 我要是殺了你,我更可愛。林星夜不知寧隋要怎樣,若他剛才還對寧隋的好感度回升了一點兒,現在因寧隋的瘋狂也全都掉了下去。他被寧隋的想法已經折磨得連出門都不敢,感覺一出門就會被寧隋盯著看。 他此時雖冷淡更甚以往,但到底才受了驚嚇,一旁包藏禍心的師兄弟們便打算靠近獻殷勤:“林師弟,現在不動手便好,以和為貴,以和為貴?!?/br> 林星夜不說話,他性子古怪,既不喜歡別人討厭他,又不喜歡別人小心翼翼地覬覦他、討好他。他只冷著臉反思自己剛才過于沖動,不該當眾同寧隋動手。 歸元宗禁止私斗,現在處罰估計也到了。 林星夜沒估計錯,善惡堂的人馬上便撥開普通弟子,宣讀罰令,將他和寧隋雙雙都罰去了照心壁。 林星夜是因為主動挑事兒,被罰理所當然。寧隋則是因不還手,有姑息對方的嫌疑,也被判去了照心壁。 林星夜對處罰沒任何異議,忍著腿上的痛跟著善惡堂的人去照心壁。 照心壁位于歸元宗后山之中,這里山腳下是積翠,山腰是蕭瑟的黃楓,山頂則是皚皚的冰雕。 照心壁就在山頂之上,氣候寒冷惡劣,連飛鳥都不在照心壁上搭窩。 善惡堂的弟子把他們送到這兒就轉身走了。 林星夜握著碧空劍,準備走進照心壁中。 寧隋沉默了一路,現在見師兄也不理他,鼓起勇氣詢問:“師兄,你……你剛才是生我什么氣?” 林星夜羞于說出口,但他怎么也氣不過,不免想著寧隋太猖獗,即使真是頂撞,也是身為龍族的他占據上風,寧隋怎么能恬不知恥地想著把他弄哭? 寧隋見林星夜不回答他,但同時也沒呵斥他閉嘴,便覺得師兄真是一只驕傲的小白龍,可愛到炸裂。 他道:“師兄,我雖不知你為什么生氣……”寧隋耳朵紅了紅,“但你別氣壞了身子?!?/br> 我不氣壞自己,留著給你糟蹋壞嗎? 林星夜心中郁結,卻說不出讓自己丟臉的話,率先進入照心壁。 他想早些領完罰,快些出去參加奪土元珠的比試。 寧隋后腳也跟了進去。 他總覺得師兄走路有些奇怪,不免多看了幾眼,敏感的林星夜完全將寧隋看作變態(tài)色狼,以為他又盯著自己的腰臀看,不由停下,對寧隋道:“你先走?!?/br> 他覺得自己好歹算是個亦正亦邪的少君,怎么會淪落到日防夜防色狼的地步?而且這個色狼偏偏不好對付,林星夜握緊碧空劍,不叫自己的委屈表露出來。 寧隋一聽師兄主動和他說話,連著想了好幾句:【師兄心里果然有我,等出了照心壁,我定要再次將一切都給師兄。】 林星夜從寧隋乾坤袋里翻出來的書中有一句:要將一切精華都給師兄。 ……他臉色奇差,不憚以最差的惡意揣度寧隋,又怕又討厭,生生離了寧隋好幾步。 他們二人一入照心壁,冰頂上就倒掉下來一個呲牙咧嘴、一臉大笑的頭。 “兩位師弟!”一個粗眉濃眼的壯碩青年背著把大刀從上邊跳下來,“你們就是今天鬧得沸沸揚揚的私斗者?看著真是人不可貌相?!?/br> 壯碩青年嘿嘿一笑,露出大白牙:“我叫康南飛,是你們的師兄,在照心壁已經待了五年了。你們別看照心壁可能冷了點,無聊了點,靈氣缺乏了點,但這里也沒有那么糟糕。對了,你們是什么關系???怎么會私斗呢?宗門可是嚴禁私斗的?!?/br> 【我和師兄的關系當然是……】寧隋正欲開口,林星夜眼皮就跳了跳,不用想,他也知道寧隋說的定然不是什么好詞。 林星夜冷冷開口:“既然私斗,當然是敵人?!?/br> 寧隋看了林星夜一眼,暗道【師兄總愛和我這樣玩,師兄真有趣,傲嬌別扭……】 康南飛也點頭:“對,都私斗了肯定是敵人。不過沒關系,我們都是一個宗門的,關系不可能一輩子都差,宗門也特意考慮到這點,所有私斗的來照心壁,都只能住同一個房間,其他房間有禁制,你們去不了?!?/br> 林星夜怎么敢和寧隋一起住,他不露怯,冷冷道:“我不住房間,就待在這里也不錯?!?/br> 康南飛摸了摸頭:“不可以這樣,照心壁每隔半個時辰就會席卷罡風,只有待在房間里才能躲避罡風。不然的話,照心壁靈氣不足,你在外面根本抵不過罡風。” 林星夜從來沒受過罰,他略微沉吟:“多謝康師兄??祹熜郑阏f你在照心壁待了五年,是懲罰很難無法通過?” 康南飛一秒憂郁,話癆屬性全開:“倒不是太難,只是……唉,我情況不好說。我當初進照心壁是因為我打翻了宗主的琉璃盞,我又心虛,進了照心壁都想著那個琉璃盞,結果照心壁的懲罰就是讓我重復經歷打翻琉璃盞那刻,直到我不打翻琉璃盞為止。關鍵我做不到,一直就沒法出去,不過這里最高就是關五年,我還有半個月就能出去了,真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你們?!?/br> 林星夜提取了有用的信息,他為人話少,但是康南飛告訴了他那么多信息,林星夜也同他都說了幾句,算是陪聊。 寧隋卻看不下去,主動把話題引走,不讓康南飛再和師兄多說話。 他們這么寒暄了好一會兒,罡風已至,康南飛熟門熟路地回了自己房間。 寧隋也第一時間看到了這次的房間,想帶著林星夜進去。林星夜現在好好的,根本不想被他牽,避開寧隋的手,猶豫一瞬進了房間。 他們一前一后,倒是默契十足。 康南飛本來還擔心他們,回頭正好見到寧隋去牽林星夜的手,不由暗自疑惑:“現在敵人之間都流行牽手了?” 康南飛沒多想,躲進房間里。 林星夜和寧隋進了房間那一剎那,房間內的冰壁便發(fā)生了變化。 所謂照心壁,便是照受罰者當下之心。像是寧隋和林星夜私斗這種情況,一般照出來的都是他們進照心壁前最在意的事,即私斗之前的場景,只要寧隋和林星夜再投入那個場景,避開私斗,就可以從照心壁離開。 照心壁首先照出的是寧隋心中所想。 ……沒有私斗,也沒有擅自逃出照心壁的渴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室紅燭鴛鴦,寧隋一襲紅衣,沉著眼站在鏡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