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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野心家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褚韶華道,“就是因此,我才把這機(jī)會寫信告訴三叔哪,這不是想族里再出息一個么。”當(dāng)初魏太太被綁的事,何家村的村長都沒幫什么忙,陳三叔卻是跟著褚韶華跑了好幾趟,出人出力的。褚韶華當(dāng)真不是陳太太那種連幾鍋白饅頭都舍不得摳人,褚韶華自己不怎么重這些吃穿之事,只要差不離就成。她也不怕親戚們過來,她年紀(jì)雖輕,卻是見過祖父如何能干興家,也見識過父兄如何好吃懶做的敗家。在褚韶華看來,這居家過日子的,光自家好,未免孤獨了些。她是希望親戚們越能干越好,這樣以后大家不管是城里還是鄉(xiāng)里,都有個幫扶。

    真是沒能人啊。

    褚韶華心下感嘆了一句,其實這也不只是感嘆陳三叔,就是自己婆家,除了公公、大順哥外,小叔子也夠廢物的。這小叔子,自打來了北京就有些不得志,這也難怪,凡柜上銀錢,公公一分不準(zhǔn)他碰,出貨進(jìn)貨都沒他的事兒,就是在柜上打打雜。說來這也是正經(jīng)二少東家,也不怪小叔子總有些郁郁。

    可在褚韶華看來,公公這么安排也沒錯,不說先前險因小叔子之故釀出大事,如今才過了三年而已。再者,先前賣糧的事,公公、大順哥是沒空,小叔子成天打雜的人,也是問都不問一聲糧食如何處置的。待褚韶華與家里說了這主意,小叔子也沒有半點要跟著摻和摻和的意思。這要是個有眼力的,早在家里賣糧的時候就能想到這是條掙錢的路子。雖是回老家收糧辛苦些,可掙錢哪兒有不辛苦的。要是小叔子是個有能為的,根本輪不到邵家喝這頭湯。把這事兒做好,一年可是不少賺。偏生小叔子的兩只眼都盯著柜上這點兒生意,哪里還看得到外頭。

    褚韶華對于這種以前在錢財上出過事的,那真是半點兒不敢兜攬,不然以后有個好歹,真能把一家子拖累進(jìn)去。

    褚韶華頭發(fā)擦得半干,陳大順沒忍住在媳婦的脖子上摸了一把,被媳婦打一巴掌,這才笑著出去洗澡去了。小夫妻融洽的不得了,老屋那里,陳太太卻是再對著當(dāng)家的唉聲嘆氣,唉嘆的內(nèi)容也沒別個,就是陳三叔他們這才住了一天,一口袋白面就吃下半口袋去。這再吃下去,如何是好?家里哪兒還供應(yīng)的起喲~

    當(dāng)真是陳老爺不愛聽什么,陳太太就說什么。要是陳家吃了上頓沒下頓,估計陳老爺也得為吃飯的事發(fā)愁,可明明家里不愁吃穿,陳老爺看的都是更高層次的東西了,陳太太還在這三個饅頭兩碗粥上計較哪。陳老爺?shù)菚r橫眉立目,低聲罵道,“閉嘴!都是一家子的兄弟,我兄弟們過來,我沒大魚大rou的招待,就蒸了幾個饅頭,怎么了?你再敢說這種話,我看我老陳家是容不得你了!”

    陳太太挨頓罵,終于消停了。

    陳老爺?shù)蛇@蠢婆娘一眼,抬腳到隔壁跟親戚們說話去了。無非就是賣糧食的事,陳老爺聽著小舅子和幾個族弟七嘴八舌的說了,方道,“三弟你也在這兒,內(nèi)弟,你也坐著。五弟七弟九弟你們都坐,咱們都不是外人。我有句話得說在前頭,這是掏心窩子的話,你們別嫌不好聽?!?/br>
    陳三叔是個明理的,忙道,“二哥你有話只管說?!?/br>
    “按理,這賣糧原是好事,咱們這一趟過來,雖路上吃些辛苦,到底比在家里掙的多。結(jié)果,內(nèi)弟你出的這主意,把五弟七弟九弟都拖累了?!毙【俗右瘩g,陳老爺擺擺手,“行了,你跟二哥是頭一天認(rèn)識么。我還不知道你,平日里就仗著比人聰明些,凈弄這些搗鬼的把戲。咱們是過來賣糧的,內(nèi)弟,你說吧,這要怎么著?”

    小舅子也有些蔫,垂頭聳眼的道,“原昨兒嫂子說她有主意的,今兒一問,昨兒竟是吹牛,嫂子也沒啥好法子。我想著,還就二哥幫我們想個法子?!?/br>
    “她一婦道人家的話,也就你信?!标惱蠣敳豢蜌獾恼f小舅子一句,“你要是想吃什么喝什么,跟她們婦道人家說還成,這樣的大事,你去問那婆娘,唉喲,內(nèi)弟,你可真有眼光?!?/br>
    小舅子搔搔頭,也沒話講了。陳老爺對幾個族兄弟道,“要是還想賣糧,痛快一點,咱就按次一等的糧賣,當(dāng)下拿錢??蛇@樣,必然要賺的少。要是按一等糧,你們把摻進(jìn)去的沙子篩撿出來,只要糧食好,當(dāng)初三弟的糧什么價,你們這糧的價錢,絕對跟他的一樣。你們看,這樣成不成?”

    陳五叔等是再不肯聽這小舅子的了,忙道,“二哥,我們聽你的。就是咱們這一路過來,也沒帶篩子?!卑みM(jìn)去的沙土,還得篩出來。

    “這沒啥,明兒我叫大順媳婦去借幾個就有了。咱們趕緊把糧食這攤子事料理清楚,要是你們家里還有存糧,只管再拉過來。趁著新糧還沒下來,咱這糧才有價。要是新糧一旦下來,咱這糧食還值錢么?”陳老爺真是替這些個族兄弟發(fā)愁,他并不是怕吃那幾個饅頭,是這生意,尤其是糧食生意,很講究季節(jié)年景的,新糧、陳糧,這差別可大了。

    陳老爺給安排好,老哥兒幾個在一起嘮閑嗑嘮大半宿,陳大順洗過澡聽著正房那邊的動靜,跟褚韶華說了一聲,也湊熱鬧過去跟叔伯們一起說話聊天,待夜深了才回屋休息。褚韶華聞他身上一股子旱煙味兒,實在受不了,又打發(fā)他洗了一回澡,這才叫他上的炕。陳大順嘟嘟囔囔的,“自從娶了媳婦,我這都不是一天一個澡了,得一天倆澡才能達(dá)到你的要求?!?/br>
    “少貧嘴?!瘪疑厝A笑,“你以后可別抽旱煙,味兒忒大,要是想抽,去買些現(xiàn)在的新式香煙,那個味兒小些。最好還是不抽,省錢,身上也沒煙味兒?!?/br>
    “我跟你說件事?!标惔箜槹阉f的讓褚韶華明兒去借幾個篩子給叔伯們篩麥子的事說了。陳大順道,“咱爹跟我說了,北京這里一般家里都是買現(xiàn)成的米面吃,要是不好借明兒你去菜場就買幾個回來?!?/br>
    褚韶華尋思道,“各家就算有篩子,要是自家用,也沒有咱們鄉(xiāng)下那樣的大篩子,估計都小篩,比個簸籮大不了多少。我見過,后鄰周太太家就是這種小篩。這非但要篩子,簸箕也得借幾個才好。我去糧鋪里借吧?!?/br>
    “你跟糧鋪還熟啊?”陳大順想到他媳婦這來北京也就剛一個多月,怎么三山五岳的都認(rèn)得了。這可忒有本事了。

    “就是面粉廠潘先生在東安市場那邊兒的糧鋪,我去過好幾回哪。去借借唄,他借就借,不借就算了。要是能借著,不比咱自家買劃算么,不然憑咱家的脾氣,這東西買來其實咱家也用不著,可叔伯們也只是用一兩日篩糧食,自不能跟叔伯們要錢?!瘪疑厝A又跟大順哥說了婆婆讓明天蒸窩頭的事,褚韶華道,“你說,這可怎么辦?”

    “我的個娘誒?!标惔箜樕胍饕宦暎瑩嶂~角,同妻子道,“你可千萬別聽娘的。放心,明兒我跟爹說一聲。娘她不敢這么干的,要是叫爹知道,咱娘得挨揍?!?/br>
    褚韶華想到婆婆今天一天見著饅頭的心疼樣兒,光面缸就看了十來遭,忍笑道,“成,我聽大順哥你的?!?/br>
    第二天一早,褚韶華聽到外頭賣豆腐的梆子聲,出門兒買了十斤豆腐,陳太太見她端著兩大海碗豆腐進(jìn)門兒,在院里就問了,“怎么買這許多豆腐?”

    “我看李家舅舅愛吃這一口,昨兒沒吃好,今兒就多買些?!弊逯惺宀畡傁催^臉,都在院兒里呢,褚韶華爽俐的說。陳老爺點頭,“這樣很好,去廚下拌了來,多放香油?!?/br>
    “是?!瘪疑厝A就端著豆腐往廚下去了,陳太太心疼的跟了進(jìn)去。就算陳太太沒說什么,可她那一副rou疼模樣,只要不瞎的,都看出來了。相較之下,褚韶華這個大方爽俐的侄媳婦一對比,便是陳三叔雖覺著總在陳老爺家這樣吃喝挺麻煩堂兄堂嫂的,也得說,侄媳婦比他這二嫂可強(qiáng)的多。

    陳三叔同陳老爺?shù)?,“二哥,吃點兒啥都成,可別叫侄媳婦這樣成天又是饅頭又是菜的了,這可忒浪費(fèi)了?!?/br>
    倆老兄弟在一起說話,陳老爺?shù)?,“這可怎么了,我兄弟多少年不來一回,咱們也沒天天下館子,就是家常手藝,家常飯食。”

    吃早飯的時候,小舅子就有些按捺不住的想問借篩子的事兒。女人沒在一個桌兒上吃飯,陳大順就道,“大舅放心,我跟我媳婦說了,她說街坊四鄰家里,就是有篩子,也是小篩子,怕是不得用。一會兒吃過飯,糧鋪開了門兒,她去糧鋪借借看?!?/br>
    陳三叔現(xiàn)下看小舅子一百個不順眼,“有這會兒急的,當(dāng)初別想那餿主意?!?/br>
    褚韶華吃過飯,都沒來得及收拾廚下,就解了圍裙,跟陳太太要了菜錢,先去菜場買菜,再去借篩子,一道就把事都辦了。

    褚韶華買了菜,又買了兩包老刀牌兒香煙,她與糧鋪的大掌柜打過好幾回交道,算是彼此認(rèn)識。這回見褚韶華過來,那掌柜招呼起來也挺熱情,笑道,“少奶奶又有糧要賣?!?/br>
    “不是賣糧,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瘪疑厝A就把借篩子簸箕的事說了,道,“前幾天我們老家又有些糧到了,他們糧食不錯,可里頭不大干凈。老楊看過,要是按規(guī)矩,只能算二等糧。他們想著把糧食篩一篩、簸一簸,干凈了,也能賣個好價錢。我家里沒這些個家伙什,可不就找你來了么?!?/br>
    掌柜問,“少奶奶想借什么?”

    “五個大篩子五個大簸箕,我家里簸箕小些,沒有你們糧鋪的大,好用。要是簸箕不湊手,我回家找鄰居借幾個小的也一樣,讓他們湊合著用也沒事。”褚韶華道。

    掌柜讓伙計去拿了篩子簸箕來,褚韶華從隨身的布包里拿出兩包煙塞掌柜手里,笑,“大掌柜別跟我客氣,我這里用了,您這里保不準(zhǔn)有什么不便宜,您多擔(dān)待著些。”

    掌柜笑道,“少奶奶您是太客氣了?!瘪疑厝A送煙不是頭一遭,掌柜也就收了,吩咐那拿出篩子簸箕的小伙計道,“陳少奶奶自己拿不了,你幫少奶奶送家里去?!庇峙c褚韶華道,“那糧食收拾好了,您打發(fā)人過來跟我說一聲,我著人上門去收?!?/br>
    “成。那我走啦?!瘪疑厝A告辭回家。

    褚韶華沒有半點兒少奶奶的架子,路上跟伙計說著話,哪里人,來北京多久了。這伙計北京話還說的不大好,帶著些前鼻音后鼻音不分的南方話味道。褚韶華這會兒是不懂前鼻音后鼻音的,就覺著南方人這舌頭怪笨的,四和十都說不清。她是個愛說話的,還問人家家鄉(xiāng)話打招呼怎么說,吃飯怎么說。從糧鋪到甘雨胡同不遠(yuǎn)的路,伙計硬是沒覺著怎么累就到了。

    待到了家,褚韶華也不叫人白來一趟,倒水給他喝,叫他歇腳,伙計哪里敢耽擱功夫,喝口水就說要走。這年頭家里是真沒東西,褚韶華就想人家孩子大老遠(yuǎn)的幫她送家來,家里零嘴兒都沒一個。褚韶華跑廚房用布帕子包了兩個早上剩下的饅頭,其實也是新蒸的,就是這會兒涼了些。把饅頭包好,塞到這伙計的手里,笑道,“這是我早上蒸的饅頭,要不嫌棄,你就拿著,嘗嘗?!?/br>
    伙計忙說,“這我怎么能嫌,少奶奶要賞,我就拿著了?!?/br>
    褚韶華笑,“這樣才好。”又送人家出去。

    待家里這一伙子把上千斤的糧食篩干凈,小邵東家與李掌柜就到家了,去北京時要拉著糧食,騾子也走不快,回程時一則沒糧食,騾子松快。二則,倆人都是早起晚歇,就是中午那么熱,小邵東家也不嫌,戴著頂草帽子嗖嗖嗖的往家趕,三天就到家了。

    小邵東家曬的面皮都是紅彤彤的,天生皮膚白的人就是這樣,曬狠了也不是黑,而是皮膚泛紅。邵東家聽說兒子回來了,連忙從鋪子里回了家,小邵東家正在洗臉,邵太太在一畔抱怨,“這么大熱的天兒,這么急著往回趕做什么,看曬得,在北京多住些日子,天涼快些再回也一樣?!?/br>
    小邵東家笑,“天涼快了黃花菜都涼了?!?/br>
    邵東家見兒子臉曬的紅彤彤,這會兒連頭發(fā)都洗了一遍,擦過臉又要扇扇子,忙說,“你就消停著坐會兒吧,大熱的天兒回來,剛洗過頭,別著了風(fēng)。清清靜靜的坐會兒,心靜自然涼。”又問兒子,“北京糧價如何?”

    “大有可為。”小邵東家道,“是南方的實業(yè)家潘先生到北京新開的面粉廠,我與潘先生交談了一番,帶去的一車糧都賣了,糧價比在家賣可劃算的多?!备赣H說了北京的糧價,小邵東家道,“潘先生說了,再有糧食只管送去,若是糧價跌了,他仍按這個價錢收。若是糧價漲了,就按漲的價錢收。糧款當(dāng)時結(jié)清,再無拖欠。爹,這可是個好機(jī)會,趕緊,先把咱家的存糧全都裝車,再打發(fā)人去各村收糧,糧價比咱糧油鋪收的時候略漲些,也別漲太多。我明兒個再跑一趟北京,要是沒別個事,我就在北京住下,爹你在家里看著收糧,糧到北京我去賣。新糧下來前,還能賺一筆。等新糧下來,再說新糧的事?!?/br>
    邵東家立刻安排下去,把自家的存糧都裝車,騾馬不湊手,再著人去尋騾馬大車,好安排兒子明兒個去北京的事。邵東家把這一套安排好,又道,“陳村長他們怎么說,你們一起去的北京,生意上的事最好先有個章程,咱別兩相撞上,倒成冤家了。”

    “別提了。陳村長倒是個厚道人,就是忒厚道了,弄了個著三不著兩的小舅子跟著一道去北京?!卑褞兹嗽诩Z食里搗鬼的事說了,小邵東家道,“面粉廠那驗糧的,老道的不得了,就他們那些個把戲,在人家眼里都不入流。當(dāng)時就咱家和陳村長的糧賣了,我急著回來,后頭的事就不曉得了。陳村長那里,以后可以讓他代為在陳家村收糧,他是村長,有威望,糧食由他收也好收,咱也別虧了他,按斤兩成色給他提成。別個事,也就算了。”

    邵東家道,“這次去北京,備份厚禮給陳家?!?/br>
    小邵東家笑道,“可是得備份厚禮,現(xiàn)下不急著備,待我和潘東家談妥以后收糧的章程再送不遲。唉喲,陳家大少奶奶真是沒少幫忙,爹,這也就虧是個女人,陳家族里沒有太能干的,陳老爺陳大爺又騰不開手,不然這樁大生意,絕落不到咱家頭上?!?/br>
    丫環(huán)端來綠豆湯,邵太太遞給兒子,說,“先前魏東家做東,在咱家酒樓吃飯,我就瞧著那小媳婦十分伶俐?!眴?,“這事她怎么幫忙了?”

    “爹、娘,你們不曉得,原我想著,這事大約也就是陳家自己賣糧,瞧著這賣糧的事有利可圖,就知會了咱家和陳村長。其實也差不多就是這么回事,你們不知道,這位大少奶奶真真精明過人,我去了才曉得,她寫信前連面粉廠都到里頭瞧過一回,看人家廠子什么規(guī)模,怕是小廠子咱們過去受了騙。非但如此,就是她幫我們引薦的潘東家。你說她多有本事,潘東家是南方鼎鼎大名的實業(yè)家不說,二十年前就留學(xué)英國的老牌留學(xué)生了,她與潘東家竟也能說上幾句。你沒聽見她說話,那談吐水準(zhǔn),真不是尋常婦人能有的。說起話來,面面兒俱到。陳東家真是一家子的厚道人,我們過去,吃住都是在陳家。我和李掌柜一大早趕路,人家大少奶奶早早起床,知道我們不在家吃飯,提前給我們煮了二十個雞蛋,水壺里灌好水,陳大爺起早把騾子給喂了,陳東家還叮囑了我好些話。陳老爺一家子為人處事真沒的說。”小邵東家喝半碗綠豆湯,感慨道,“我在國外留學(xué),洋人便是父母子女間都是極分明的,這種社會關(guān)系也有它的優(yōu)點所在??傻降资窃蹅冎袊烁饲??!?/br>
    “那是?!鄙蹡|家摸一摸頜下短須,一幅悠然自得模樣,“現(xiàn)在都講究新學(xué),我看無非就是從洋人那里學(xué)來的那一套。洋人自有洋人的好處,要不我當(dāng)初也不能讓你去國外念書??稍蹅兝献孀诹粝碌?,難道就全是糟粕?無一可取之處?這學(xué)本事,是學(xué)人之長,避己之短,而不是說洋人放個屁都是香的?!?/br>
    小邵東家嘲笑他爹,“爹,您現(xiàn)在說的,真是大仁大義。當(dāng)初你還不是看留學(xué)那啥是政府出錢,不用咱自家出錢,才死活讓我去考的么。你悄悄跟我娘說,在國內(nèi)念大學(xué)學(xué)費(fèi)一年也有一百多大洋,加上生活費(fèi),一年起碼三百大洋。公費(fèi)出國留洋,一分錢不用出。我都知道?!?/br>
    “你知道個屁!國內(nèi)大學(xué)生不稀奇,那國外的才稀奇哪,難道老子給你指揮的不對!”邵東家四下掃一圈,因叫兒子說破當(dāng)初是為著省錢才鞭策兒子出國留學(xué)的事,覺著有些沒面子,咳嗽兩聲,換個話題,說老妻,“怎么,咱家就一碗綠豆湯???誒,我說老婆子,你這眼里還有當(dāng)家人沒有?”

    聽他們父子逗嘴,邵太太直笑,“沒有!再聒噪晚飯也沒你吃的了!”叫丫環(huán)再上兩碗綠豆湯,一家三口喝著綠豆湯說話,晚上叫廚下燒的好菜。邵太太心疼兒子,夜里老兩口休息時就跟當(dāng)家的說哪,“看咱兒子這幾天曬的,要不,還是讓李掌柜帶著糧隊去北京。李掌柜也是可靠的老人兒了?!?/br>
    “行了,夏天曬些太陽怕什么!光在學(xué)堂悶著念書,本就有些嬌慣的書呆氣,出去闖蕩闖蕩才好。你沒聽兒子說嘛,那個潘東家是個留洋回來的,李掌柜能跟潘東家談生意么。”邵東家道,“叫他出去出去,接觸一下這些成功的大商家,長些見識,于他以后做事業(yè)也有利。”

    “要不,先給兒子娶房媳婦,這樣也有個人伺候兒子?!?/br>
    “你怎么想這事兒去了。娶媳婦急什么,堂堂留學(xué)生,還怕娶不著媳婦?”邵東家雖則經(jīng)常打擊一下兒子那過頭的自信,心下其實很以這個兒子為榮。雖說他就這一個兒子,可他一個兒子頂別人十個,闔縣數(shù)一數(shù),他兒子這樣的洋進(jìn)士有幾個?就這一個!

    邵東家心氣兒之高,目光之遠(yuǎn),在這個流行給孩子定娃娃親的年代,小邵東家的親事竟一直沒定。也不知邵東家是自小就瞧出兒子以后有出息,還是怎么回事,反正,小邵東家眼瞅如今都是大齡未婚男青年了,親事還一直就這么懸著哪。邵太太急的頭發(fā)都要白了,邵東家卻是半點兒不急。

    邵太太在床上打散頭發(fā),用小玉梳一下子一下子的通著頭,說,“不是我急,我娘家嫂子,還有咱們姑太太,話里話外的都想親上作親,縣太爺家的太太也跟我打聽。你說說,跟咱兒子年紀(jì)差不離的,早當(dāng)?shù)?。咱兒子親事還沒著落哪?!?/br>
    “我說你個傻老娘們兒,咋這都看不明白。要咱兒子跟我似的,一輩子就在這縣里打轉(zhuǎn),甭管是姑家的還是舅家的,親上作親都好。要是能與縣太爺結(jié)親,更是他的福??稍蹆鹤樱@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我看他不是個無能的,以后前途定比我要強(qiáng)的。咱難道就給他在鄉(xiāng)下娶個沒見識的鄉(xiāng)下丫頭,這以后能幫著兒子嗎?”邵東家想想jiejie家的幾個年齡與兒子相當(dāng)?shù)耐馍€有大舅子家的幾個丫頭,都只是中規(guī)中矩,遂將手一擺,“好飯不怕晚,兒子又不同于閨女,閨女過了花期,再好的條件也難嫁。男人只要有本事,還怕娶不上媳婦?這事我自有道理。要是再有人問,你就說兒子命硬,克妻。”

    邵太太險沒一口啐這老東家臉上,怒道,“這也是當(dāng)?shù)f的話!”個不著調(diào)的死老頭子!

    第39章 大順哥的生意經(jīng)

    邵小東家第二天仍是一大早就帶著糧隊去北京,這次的糧食有自家存糧,也有親戚家的,再有就是邵家的這些個管事們,聞知此事,都跟著搭了趟順風(fēng)車。當(dāng)然,還有邵東家組織的收糧隊伍準(zhǔn)備去村里收糧。這些還沒收上的糧,邵小東家就不等了。父子倆商量好,只要夠上五輛大車,就往北京發(fā)糧。邵小東家在北京等著,糧食到了,他帶著去賣。

    邵小東家的糧隊還與回鄉(xiāng)的陳三叔幾人走了個碰頭,邵小東家簡單的說了說給家里往北京賣糧食的事兒,與陳三叔幾人道,“這還只是一部分,我爹還在家收糧哪,我跟我爹說好了,收了糧就往北京發(fā),到時有到北京的糧隊。三叔,你回村經(jīng)縣里,要是不忙就去我家跟我爹嘮一嘮,我爹可念著你哪。再到北京賣糧,我把住的地址跟陳叔說一聲,三叔你再到北京可得跟我聯(lián)系?!?/br>
    陳三叔是個厚道人,都笑著應(yīng)了。小邵東家要急著趕路,也沒多說,分別后便一行人去北京,一行人回鄉(xiāng)去了。

    不管是小邵東家還是陳三叔一行,其實都挺高興,這一趟沒白忙活。小邵東家忙著做生意,陳三叔一行則因糧食賣了個不錯的價錢,也挺有勁頭兒,覺著這趟北京城沒白來。

    眼下,最不得意的就該是陳太太了,因為,陳三叔等人走后,陳太太算了算這幾天這些個人吃掉的白面,當(dāng)下險心疼出個心絞痛的病癥來。尤其,陳太太新近認(rèn)識了個同鄉(xiāng)趙太太,那趙太太是個比陳太太還摳兒的婦人,一瓶子香油吃一年,還能剩一瓶子的人。要問趙太太家是怎么吃油的,趙太太把這秘訣沒帶一點兒保留的傳授給了陳太太。炒菜時斷不能如褚韶華這種直接往炒鍋里倒油,這日子還過不過啦?陳太太的辦法是,把菜擱鍋里略一炒,放半瓢涼水,然后,用筷子在油瓶里一醮,往菜湯里一涮,這菜里不就有油了嘛。當(dāng)然,還有個收尾工作,就是筷子在菜湯里涮后,再往油瓶里滴上兩滴。然后,過一年,一瓶子香油還是滿的,能接著用第二年。

    褚韶華雖說是很看不上好吃懶做的性子,認(rèn)為居家過日子,該節(jié)儉時就當(dāng)節(jié)儉,但平生第一次見有人能節(jié)儉到惡心的地步。陳太太卻是頗覺遇上了知音,對于趙太太提供的這個節(jié)省方式打算試一試,還是褚韶華一句話,“這么炒菜倒沒什么,就是怕爸爸知道不高興。”才制止了陳太太。

    褚韶華特看不上趙太太,趙太太也看不上褚韶華,倆人其實沒什么積怨。褚韶華不喜趙太太主要是不喜這種把日子節(jié)儉到惡心的人,趙太太不喜褚韶華主要是覺著褚韶華忒會打扮,不夠老實本分。趙太太不止一次的在陳太太跟前兒說,“妹子,你家大兒媳可真會打扮。瞧那衣裳穿的,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br>
    陳太太能跟趙太太說到成塊兒,說明倆人三觀相符,陳太太也是最不喜婦人打扮的那一類。陳太太一向認(rèn)為女人就該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bǔ)補(bǔ)又三年的穿衣裳過日子,最好一件衣裳穿一輩子的那種。再加上陳太太這樣的智商,又是個沒有大局觀的,一點兒不考慮褚韶華也是老陳家人。趙太太算什么呀,不過是一外人。陳太太倒順著趙太太的話說,“啥啥不行,就是吃喝打扮上用功夫。”

    褚韶華不知這倆人說她壞話,她不喜趙太太,趙太太過來,她也從不往正房去湊。倒是宋蘋挺喜歡往正房去的,褚韶華不是在自己屋收拾就是做針線,要不就是去鄰居家說話。她跟后鄰周太太處的最好,周太太也是陳太太最不喜的那類人,描眉畫眼不說,就沒見她那衣裳有重樣兒過,也是個愛打扮的。褚韶華則最愛學(xué)習(xí)個新鮮事兒,周太太新買的鵝黃底的碎花料子,又輕軟又漂亮,褚韶華先夸了這料子一回,“這顏色,明亮又清雅,最適合夏天穿?!?/br>
    褚韶華別看衣裳就是出嫁前做的幾件,因她人生得好,也會打扮,衣裳做的極巧,雖是裙褂的老款式,在北京穿卻不算過時。因現(xiàn)下流行的是顯身材的衣裳,褚韶華衣裳都做的恰身合體,特顯身材。周太太就覺著她是個有眼光的,且又是鄰居,一來一往的也就熟了。

    這塊料子,周太太是打算做旗袍的,周太太說,“旗袍原是滿人穿的衣裳,如今也不講究這個了,咱們漢人也開始穿起旗袍來。偏生我不喜現(xiàn)在裁縫店做的那些個寬邊彩繡的樣式,渾身一條直筒,大襟下擺的鑲了寬邊兒,瞧著又直又笨,也瞧不出哪里好看來。故買了料子自己裁剪,我就喜你的衣裳,前是前后是后的,穿上又合身,又好看?!?/br>
    褚韶華笑,“誰的衣裳前不是前,后不是后啊?!?/br>
    “你沒見現(xiàn)下街上人穿的旗袍?哪有什么前后之分,要不是大襟兒開前頭,前后都一樣的?!敝芴穆曅Φ溃耙悄切馗瑑郝耘值膵D人穿,前身都能吊起來?!?/br>
    褚韶華也是一樂。周太太道,“你說,我這衣裳怎么裁才好看?!?/br>
    褚韶華想了想,“現(xiàn)在外頭的旗袍忒肥大了些,說真的,是不大好看。要是我說,必得把腰身裁剪出來,鑲邊兒就算了,現(xiàn)在是夏天,鑲邊兒顯得衣裳厚重,不清爽。就是鑲邊兒也只鑲那種窄窄的一條滾邊兒,顯得俐落,也能壓著衣裳些。”

    “我也這樣想,想把腰身裁出來,又怕不合時宜?!?/br>
    褚韶華知她是個愛美的,遂笑道,“什么叫時宜?您剛還說以前這旗袍都是滿人才穿的,如今咱們漢人不也開始穿了。要我說,衣裳的樣式也是不斷變化的。就譬如,以前人穿的裙子褂子,又傻又肥,現(xiàn)下就流行穿袖緊身的裙褂。只要衣裳好看,就是時宜了。我看報紙上還有新女性寫文章,呼吁要給女人與男人一樣平等的地位。要是在以前,哪里有女人能寫文章的?如今也沒人說這不合時宜。”

    周太太笑,“我一句話,便惹得你這一大套出來?!弊屟经h(huán)找出放扣子的盒子,來給這衣料子配扣子。

    褚韶華幫她一起挑,直待中午方才回家。

    她原以為趙太太應(yīng)該告辭了,沒想到人還在哪。褚韶華心說,真?zhèn)€過日子成精的,你自家節(jié)省該往自家吃飯,這個倒是會算計,三不五時的就過來蹭飯吃,真?zhèn)€叫人瞧不上!

    在陳家吃過中午飯,趙太太才頂著大太陽回自家去了。她是個三寸金蓮的小腳,且趙家這樣節(jié)儉,自是舍不得租甘雨胡同這樣好地段兒的房子的,聽說趙家的宅子在朝陽門那邊,這路程可夠趙太太走一走的。褚韶華私心揣度,趙太太這一路走回家,估計在陳家吃的四個白饅頭也該消化的差不離了。

    午飯后,褚韶華就在屋里做針線了,夏日.天熱,她也懶得出門。待傍晚男人們回家,小夫妻說話時,褚韶華說起周太太買的新料子做的新款式衣裳,她也只是隨口一說。陳大順卻是多了個主意,夏天夜長,大家一時也不會休息,陳大順?biāo)餍赃^去跟他爹商量主意,“爹,娘她們也來北京一個多月了,我瞧著,娘身上的衣裳還是在老家時那幾身,要不,明兒個叫娘她們幾個去柜上挑些體面料子裁衣裳吧。她們的衣裳都是家里的舊樣式,不大合北京這里的流行?!?/br>
    “好端端的怎么說起這個來了?!标惱蠣斅砸凰剂烤蜁缘?,“這是你媳婦跟你說的?”

    “她并沒說做衣裳的事兒,是我這幾天常琢磨這事?!标惔箜樢晃逡皇陌阎饕馔f了,“我媳婦常出門,鄰居也都是熟的,婦道人家湊在一處,無非就是說些吃穿的事。我瞧著她跟胡同里太太奶奶們處的也好,先前就有斜對門兒的那家少奶奶問她身上衣裳哪里買的料子,她那衣裳都是在老家做的。這事兒我尋思好幾天了,咱家畢竟是做衣料生意的,家里女人們雖不是好打扮的性子,可也要合時宜才好?!?/br>
    陳老爺自是知道兒子話里的生意經(jīng),“倒是這個理。這樣吧,明兒早上一起去柜上讓她們每人自己挑兩身衣料子?!逼鋵崳陉惱蠣斂磥?,大兒媳婦這樣聰明伶俐之人,穿兩身時興的好衣裳興許能給家里做個活招牌。就自家那婆娘和二兒媳婦,給她們好料子也是白搭。

    父子倆商量定了,陳大順回頭跟媳婦通報這個消息。褚韶華果然高興,她素來機(jī)敏,前后一想就明白了,道,“定是我跟大順哥說后鄰周太太裁衣裳的事,大順哥你多心了。我并不是想做新衣裳穿,我還有好些衣裳哪?!瘪疑厝A怪不好意思的,她正當(dāng)年輕,見別的太太奶奶的新衣,自也羨慕。可她并不是個奢侈人,她覺著自己衣裳也都是婚前新做的,夠穿哪。

    陳大順道,“不單是因著這個。自打娘來了北京,娘身上就那身衣裳都是十年前做了。在鄉(xiāng)下穿衣不講究,這沒啥。可如今都來北京了,咱家又是做這衣料生意,穿戴上自然精心一些的好。爹說了,明兒就去柜上,你是常出門的人,到時挑衣料子,不必管價錢,喜歡什么就挑什么。咱們這附近住的,你認(rèn)識的太太奶奶們,都是做得起衣裳的人家,興許她們瞧著你衣裳好看,就得動心。如此,一來一往的,本錢就回來了。別怕貴,挑好看的,這上頭還是你們女人更有眼光?!?/br>
    褚韶華自也愛鮮亮衣裳,她眉眼彎彎,十分歡喜,“那我可不客氣了?!?/br>
    “你千萬別客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