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沒怎么。”還未滿三月,按照習俗,聞太太不能把孕事往外說,親閨女也不好說的。廚房里飄來雞湯濃香,聞太太立刻轉(zhuǎn)話題問褚韶華要不要喝些雞湯。褚韶華無奈,“我這怎么辦,我成天想吃東西。” 聞太太笑,“咱家又不是吃不起,這才好,你太瘦了?!弊屽X嫂子端雞湯來,閨女外孫都有,第一碗?yún)s是給褚韶華的。褚韶華說,“先給小天吃?!?/br> “這一碗是你的,小天吃不了這么多,撈一兩塊軟爛的雞rou喂小天就行。讓春華來,你別管了,你只管吃你的?!甭勌Σ[瞇把勺子遞給褚韶華,“中午吃鴨子,那鴨子可肥了。錢嫂子特意讓那賣鴨子的在家催肥了咱才買的,剛我去瞧湯罐里,咕嘟咕嘟的,一層的黃油?!?/br> 褚韶華說,“鴨子燉好,咱們吃鴨湯面吧?!?/br> “行,又香又好吃。” 聞春華夾著雞rou吹了吹,咬一口嘗嘗冷熱咸淡,喂兒子,眼睛繼續(xù)往母親和大嫂臉上掃來掃去,總覺哪里不對,忽然慧上心頭,瞪大眼睛問,“媽,我嫂子不是有了吧?” 聞太太立刻中指壓唇做個保密狀,“別往外說去?,F(xiàn)在日子淺,不能給人知道?!闭f著已是笑逐顏開,“才診出來的,偏你眼尖,就瞧出來了?!?/br> 聞春華嘟囔,“這一看就知道啊。”心里也為娘家高興,忙問,“嫂子,幾個月了?” 聞太太代為回答,“剛剛倆多月。你嫂子太瘦了,大夫叫好生滋補?!?/br> 褚韶華握著湯匙的手腕纖細的似是一握就斷,再看她柳條兒般的腰身,修長頸項,聞春華點頭,“是太瘦了,可得多吃些?!?/br> “我現(xiàn)在成天餓,你問問媽,一天吃好幾頓。早上七點吃早飯,九十點就要再吃一頓,中午也不少吃,下午晚飯前要吃下午茶,晚上還有夜宵。我昨天不知怎么回事,半宿就餓的不行,非吃了兩個雞蛋餅才好了?!瘪疑厝A說。 “正常,我懷孕時就這樣,餓的時候立刻就要吃,不吃不行,半刻都過不下去。我那會兒常備著油茶,讓天兒他爹起來給我沖油茶,不吃睡不了覺?!甭劥喝A給兒子擦擦油吱吱的嘴巴,“嫂子你倒是不怎么害喜?” 褚韶華笑,“你沒見我害喜的時候,一點腥味兒都聞不了,你哥那么喜歡吃醉泥螺,我連那個都覺著腥。鬧得媽和你哥都不敢吃魚蝦了?!?/br> “這吃不吃的有什么要緊。多有害口不能聞腥味兒的。”聞太太看褚韶華轉(zhuǎn)眼一碗雞湯下肚,錢嫂子又盛了一碗過來,褚韶華繼續(xù)吃。聞太太欣慰極了,孫子胃口好啊。 聞春華好奇的問,“嫂子,這么算著,就是你跟我哥成親那幾天的呀。” 褚韶華一向大方,都有些不好意思,“實在沒想到這么快?!?/br> “這才好,證明咱們老聞家人丁興旺,你看,你們一成親你就有了?!甭劥喝A很有娘家榮譽感,聞春華都有三個兒子了,大哥只有一個女兒,她心里一直為大哥著急。此時有了好消息,聞春華很高興,坐在褚韶華身邊就問長問短起來,還問了個聞太太也很感興趣的問題,“嫂子你懷孕后有沒有做過什么胎夢啊?” 褚韶華手里的湯匙頓住,想了想,唇角一彎,“不知能不能算是胎夢?” “說來聽聽。”聞春華催促著,耳朵已經(jīng)豎起來,立刻就要聽的模樣。聞太太也饒有興趣的看著媳婦。 上午的陽光從玻璃窗照進來,把褚韶華白皙的雙頰照的有些半透明的粉紅,她放下湯匙,微微瞇起眼睛,“夢到鮮花滿坡,那地方亮極了,有一棵極大的樹,樹上結(jié)滿了果子,果子多極了,把樹枝壓彎。我站在樹下,挑了最大最好的一個果子摘了下來。” 聞太太聞春華仿佛心有靈犀,異口同聲的,齊齊道,“定是胎夢無疑了!” 第263章 嫁衣 女人天生對家長里短有著濃厚興趣,尤其,聞知秋三十幾都沒有一個兒子,聞家人期待一個男性繼承人的強烈心情可想而知。 在這個年代,男女平等還只是少數(shù)女權(quán)主義者的理想,社會公認的繼承人首先便是性別男。 聞太太忍不住贊嘆,“這可是個極好的夢??!” 聞春華一拍巴掌,“是個生兒子的胎夢!” 這一次的懷孕,褚韶華是真的很輕松。因為已經(jīng)過了農(nóng)歷新年,按照中國人傳統(tǒng)的對年齡的算法,褚韶華現(xiàn)在三十歲。她整個人非常平和,完全褪去二十歲時的焦切。哪怕知道聞家盼兒子盼的緊,她依然能笑著說,“說的我壓力好大,萬一是女兒怎么辦?” “不會的,這就是生兒子的夢?!甭劥喝A非??隙?,“以前錢嬸子跟我說過,一般夢到鮮花是生女兒,夢到果樹就是兒子,是不是,錢嬸子?” 錢嫂子是聞家老人,長輩一般。錢嫂子看小周天不喜歡喝牛奶,端來一杯熱果汁,點頭說,“是的。我媽生我之前,就夢到田隴邊的薺菜開花了,她摘了好多回去,第二天生了我,可不就是個野菜命。咱們太太生大少爺前,就夢到秋天豐收,咱們山上的栗子樹結(jié)了很多栗子,撿了一籃又一籃,撿都撿不完。果然就生的兒子,栗子立子,這夢寓意就好,咱們大少爺可不就有出息么?!?/br> 錢嫂子似乎對胎夢有著豐富的認知,問的更加細致,“少奶奶,你夢到的是什么果子?” “不太記得了,就記得樹很大,果子很多,我心里想著,一定得挑個最大最好的。” “絕對是個好夢。”錢嫂子左手掌斜斜一切,做出個肯定的手勢,眼睛里同樣帶著喜悅,“這生孩子跟摘果子的道理差不多,挑的是最大最好的,孩子生出來肯定有出息?!?/br> “對對,阿錢這話再沒有錯?!甭勌睦镆埠V定是個孫子,又擔心褚韶華壓力大,怕她多思多慮,安慰褚韶華說,“不論兒女,咱家都好。我就盼著多幾個孩子,也熱熱鬧鬧的。” “我也這么想。”褚韶華笑著說出自己的期待,“就是閨女,我也一樣喜歡。我其實更想先生個女兒?!彼龑号疀]有過分偏愛,但是,她仍然希望這個孩子是個女孩。她不會將聞家的意愿放在自己心愿之上,她更看重自己的意志與喜惡。 玉嫂端來昨天送來的老家的梅子干,褚韶華喝完雞湯,拿起梅子干吃的津津有味。聞春華也很喜歡吃零嘴,摸一個擱嘴里,險沒酸掉牙, 看褚韶華一個接一個的吃,聞春華嘴巴里條件反射的冒酸水。褚韶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中午吃鴨湯面,她還要拌些梅子醋拌在湯面里。 待褚韶華去午睡,聞春華帶著小兒子在母親屋里休息,拍著小家伙睡熟后,母女倆悄聲說話,聞春華說,“我嫂子這胎必是兒子無疑了,你看她吃酸吃的多厲害。” “我也這么想。”聞太太喜悅非常,唇角不受控制的往上翹,支起一臂側(cè)躺著,壓低聲音,“咱家醋都買兩回了?!闭f著忍不住笑出聲來。 “媽,我哥怎么說,肯定特別高興吧?!?/br> “唉喲,你沒瞧見你哥,光這梅子快把上海的干果店買遍了,你嫂子總覺著不酸,沒滋味兒。他一個男人家,哪里會買這個,還是玉嫂寫信回老家,她老家有梅樹,每年結(jié)那許多梅子賣不了,泡在酒里或是釀成梅子醋,曬干做梅子干。鄉(xiāng)下人家也不擱糖放蜜的炮制,酸的地道。她寫信讓老家人送了些來,你嫂子一吃就甭提多對味兒了,每天閑了就要吃。你哥讓人買了好幾百斤放著呢。表面兒上看不出來,心里快高興魔怔了。” 聞春華笑的渾身發(fā)顫,聞太太想到兒子也好笑,同閨女吐槽,“你嫂子半宿餓醒,家里這么多下人,叫錢嫂子也行叫玉嫂也行,小雙小芒也都是機伶孩子,你哥誰都不叫,自己個兒去廚房給你嫂子烙雞蛋餅。這么大雞蛋餅,你嫂子能吃兩個?!?/br> “我看她吃的也很多,就是半點兒看不出胖來?!?/br> “你不知道,兇險的事多著哪?!甭勌严葧r請溫大夫的事告訴閨女,心有余悸,“突然就暈過去了,嚇得我不行。要不是請溫大夫過來,還不知道她是有了身孕。她每天早上跑步,那早還跑了十里地,你說多懸哪。” 聞春華聽著都覺得仿佛親自經(jīng)歷當時的險象,她撫著胸口,安慰母親,“可見我嫂子有福,要不是這么一發(fā)作,哪里就知道是有身孕呢。要不是湊巧請了溫大夫過來,再耽擱下去才會出大事?!?/br> “誰說不是,可見是有菩薩保佑。你這侄子也懂事,胃口特別好,溫大夫換了方子,說再吃幾天,若是無大礙也就不用吃了。” 其實,孩子在兩個多月時完全就是個沒有意識的小rou芽,沒有思想沒有意識,離胎動還遠。但是,褚韶華就是能感覺到那在身體血液中汩汩流淌而過的小小的生命力,這個即將到來的小生命安撫著褚韶華的心境,帶給她更為強大的堅定力量。 而在接下來的歲月中,并不太平。 褚韶華先是獲得一個消息,給王胖子生過兒子震旦小妾八姨太做了張市長外室,褚韶華是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她立刻令人拍下照片,拿到證據(jù),通過隱秘途徑送到報社,第二天便滿城皆是張市長的桃色新聞。連帶著張市長家那位被離婚的前兒媳王氏,親自出面痛斥張家無情無義。 這樣的桃色丑聞,憑張市長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身前身后名悉數(shù)敗光。報紙把先前張王聯(lián)姻舊事重提,至于八姨太到底是姻親間的同靴之誼,還是鳳儀亭的美人計,或者有別的隱秘消息……總之,整個上海的大報小報如同吃了春藥一般進行了一場輿論狂歡。 張市長下臺時的黯然一絲不落的登在了報紙上,褚韶華看著別提多解氣了! 褚韶華在家遠程cao作此事,聞知秋則忙著接著張市長的政治遺產(chǎn)。是的,雖然張市長還沒死,但這樣的丑聞曝光,在政治上,這個人已經(jīng)死的不能再死了。 褚韶華特意置了重禮往督軍府走了一趟,令人惋惜的是,市長之位并未落在聞知秋頭上,督軍府更中意周副市長代理市長一職。褚韶華長嘆,“為他人做嫁衣?!?/br> 聞知秋雖有些失望,卻也沒有特別失望,他道,“張市長的事鬧得那樣大,也不全是咱們推動。周副市資歷更為老到。” “陸三怎么樣?”市長之位失手,警察局長的位子就要坐牢。 “一回都沒往警局去過。” 褚韶華再郁悶的心情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聞知秋也好笑,眼睛里的笑意融化成春水一般的水波,充滿善意的評價,“三公子畢竟還年輕,玩心大些?!?/br> 說爛泥扶不上墻吧,陸三發(fā)財?shù)氖乱粯記]落下。要說他多么有才干,如果沒有督軍府公子的身份,那些發(fā)財?shù)氖乱草啿坏剿5?,陸三似乎只愛黃白,對于政務沒有半點興趣。 聞知秋另有要事同褚韶華商量,“我接到了通知,廣州的孫先生將要到上海來?!?/br> 褚韶華“啊”了一聲,習慣性的捏了個梅子干放在嘴里,說話時的吐息都有一種清爽的梅子香氣,“孫先生的三民主義我有幸讀過,這個人很厲害,他既不像袁先生前清實權(quán)人物出身,也不像北洋都是袁先生留下的班底。他出身尋常,能成為廣州軍閥的領袖人物之一,很不簡單。孫夫人會來嗎?” “應該會來,孫夫人的娘家就在上海。老席的兄長與孫先生極有交情,席家對廣州政府向有好感?!?/br> “你呢?”褚韶華想知道聞知秋對廣州政府的態(tài)度。 “我屬于上海在職官員?!甭勚镉兄偷幕^,但褚韶華是他的妻子,他不會拿打發(fā)別人的話同褚韶華說。聞知秋眼神冷靜而理智,想了想,說,“北洋政府雖然強大,可是,袁先生去后,北洋軍閥分裂,日漸勢微。以往袁先生在時,關(guān)外胡大帥哪里敢打關(guān)內(nèi)主意。如今胡大帥兵多將廣,彈藥充足,身在外關(guān),心在關(guān)內(nèi)。第一次入關(guān)被打退后,胡家到西方國家大肆購買軍火,發(fā)展軍事,關(guān)外大學也籠絡到了不少學者過去任教,可見胡家野心不小。廣州政府屈居一隅,地方雖小,倒還穩(wěn)定。不論胡家還是北洋,在政治策略的宣傳上都不如孫先生的三民主義更得人心。你身體如何,如果孫先生過來,我會有見面的機會。要是你身體可以,同我一道過去?!?/br> 褚韶華精神熠熠,“都快三個月了,昨天溫大夫說安胎藥不用再吃。先前我去督軍府都沒事,如果孫先生夫婦過來,你告訴我,咱們一起去。” 第264章 宴會 褚韶華有著堅強弱的身體與性情,在她胎位穩(wěn)定后,她重新繼續(xù)平日的生活與工作,只是早上不再跑步,其他與以往并無二致。當然,營養(yǎng)上她會更加注意,褚韶華以往很少吃補品,如今則在溫大夫的建議下,每天早上一盅燕窩。 難得燕窩是溫補之物,干脆多買些,每個人都吃一盅。 聞太太主要擔心褚韶華的身體,畢竟兒子這把年紀還沒有兒子,褚韶華這胎又很像個男孩兒,先期還有先兆性流產(chǎn),在聞太太看來,就應該臥床休息直到孩子平安出生才好。 只是,褚韶華自身的工作與聞知秋的工作都要求褚韶華不能做一個安心在家養(yǎng)胎的孕婦。褚韶華自己也不是吃了就睡能在家里悶上八個月等孩子出生的性格。在最初的嗜吃嗜睡后,褚韶華的作息漸漸恢復正常,她身體里的那個小生命不再那樣急迫的需要母體提供營養(yǎng)而變得安穩(wěn),褚韶華的害喜癥狀也有很大程度的改善,她先前是聞不得魚腥味兒,有一天見到餐桌上的涼筍,突然就想吃春天的小河蝦了。 在坊間有“大炮”之名的孫先生來到上海后只是在小范圍內(nèi)引起了一些討論,報紙上也有報道,但僅止于此,沒有大肆的輿論出來。畢竟,現(xiàn)在的上海屬北洋政府的管轄之內(nèi)。 孫先生也只是廣州政府的精神領袖,這位先生或者是一位理想家、實干家、政治家,但他并沒有手握廣州軍權(quán)。 不過,他也絕不是全然的文人。如今的孫先生已經(jīng)兩鬢微霜,斯文儒雅,聽說這位先生年輕時數(shù)次起義,當然,這種行為,在前清時,叫造反。舉國通輯,國外避難,風波無數(shù)。前清皇帝遜位之后,進入民國的年代,這些先前的造反家,一舉成為了革命家。 褚韶華并不喜歡孫先生在感情上的作為,包括他與現(xiàn)在孫夫人的愛情故事。不過,這并不妨礙她對孫先生的敬佩。孫先生是完全不同于北洋政府袁先生或是那位不知被譏嘲還是自封的“康圣人”。袁先生原就是前清高官,康圣人被叫圣人,曾意圖發(fā)動政變,結(jié)果卻是自己逃之夭夭,那位被連累的皇帝陛下被皇太后囚禁至死??凳ト俗苑Q有巨大理想,他的理想也曾感動過很多人,可是,康圣人本身只是一個到處游說的?;蕪捅僦肆T了。而且,康圣人那巨大的理想里面是否蘊含權(quán)謀私心,怕只有康圣人才曉得罷了。 這位圣人甚至不能稱之為一個理想家,他只是一個唐突而失敗的政變者,真正心懷理想的是“去留肝膽兩昆侖”的譚先生。 孫先生與?;庶h的康先生不同,孫先生有著更為先進的思想理論體系,并且,孫先生為自己的理想多次造反,試圖顛覆前清江山。盡管多次失敗,卻依舊是屢敗屢戰(zhàn),最終孫先生成為今日的孫先生。 起碼,于褚韶華自身的審美,更欣賞這種屢次不成的造反家,而不是那種倉促的政變者。 如今,孫先生有一隅之地,可是,廣州的軍事首領依舊不是他。褚韶華與聞知秋的分析,如孫先生這樣前半生軍事造反多次的人,不會是完全的沒有一丁點的軍事力量,可能是,他手里直接掌握的軍事力量比較弱而已。所以,他擔任精神領袖,廣州的軍事領袖是另一位軍閥。 孫先生的優(yōu)勢在于,他是一位舉世皆知的革命人物,他有具體的自己的政治主張,三民主義與五權(quán)憲法。 他的劣勢在于,他沒有有份量的軍隊。他口才是舉世皆知的好,不然不能有“大炮”之名,可是,一萬句話可能敵不住軍閥手里的一桿槍。 褚韶華與聞知秋對聞知秋未來的政治定位是,做一個有實權(quán)的政治家,做一些能不辱沒自己職位的實事,給家人有尊嚴的生活。至于政治理想,聞知秋希望國家富強安定,人民生活富足。可是,這不是一個人或是一百個人能決定的事,這需要社會的巨大變革,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努力,這也不是一代政治家實干家理想家政變者能做到的事,如果能成為其中一塊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奠基石,聞知秋已經(jīng)足夠榮幸。 所以,聞知秋算是政治家中的涼血理智自私派,他是儒家“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信奉者,做不到范先生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正因如此,聞知秋不可能成為一個偉人。那種豁出一切的,自己的性命,家人的性命,朋友的性命,帶領一群與我共同志向的人飛蛾撲火一般要實現(xiàn)理想的事,聞知秋做不來。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也沒有那等殺伐性情,他的性格注定他只能成為一名投機的政客。 而要成為一名成功的政客,在這個年代也并不容易,這是一個墻頭變幻大王旗的亂世。 好在,聞氏夫婦有著豐富的學識與不錯的交際手腕。他們有著一流的文憑,是所有領袖眼里的有用之人。褚韶華還與國外的軍火商關(guān)系密切,她曾經(jīng)接觸過南方政府到美國購買軍火的人,對歐美的軍火市場有自己的了解。 可是,這些對孫先生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事,聞氏夫婦相信,在任何一個軍火掮客那里,孫先生都能得到想要的信息。對于軍閥,軍火很重要。可是,對于孫先生,并不是,他現(xiàn)在還不是一個軍閥,廣州買什么軍火的事,怕是孫先生根本做不得主。 第一次見到孫先生夫婦是在席肇端家的酒會,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席家大宅的客廳燈火璀璨。來賓皆衣飾體面,談吐有致。酒水點心無不是精致可口,訓練有素的仆傭穿插其間,殷勤的為每一位到來的客人服務。 孫先生夫婦二人都平易近人,聞知秋與孫先生身邊的一位胡先生很熟,向胡先生介紹了自己的妻子。還有那位有天人之姿的汪先生和汪太太,褚韶華與汪太太是幾年前便認識,雖幾年未見,如今一見面就似好友般聊了起來,汪太太性情爽俐,孫夫人亦是隨和,尤其,孫夫人與褚韶華都是在美國讀的大學,兩人也很有些共同語言。 第一次的見面友好而平淡,因為是為孫氏夫婦舉行的酒會,褚韶華會說一些關(guān)于孫先生政治主張或是以往革命事跡的話,不論汪太太還是孫夫人都對革命有著極大的熱情,尤其孫夫人,說到孫先生最有名的“辛亥革命”時,那雙柔和的眼眸熠熠生輝,汪太太更是孫先生黨派的元老,在同盟會期間,汪太太已是活躍人物。 褚韶華很喜歡聽汪太太熱情的談論過往的“同盟會”時的事,也喜歡看孫夫人的眼睛閃亮的模樣,她相信,在外界處境艱難的時候,是理想支撐這一群人走到今天。 他們的確是希望改變社會,改變國家的一群人。 褚韶華主要是在太太圈里交際,席家的女主人席大太太身邊的是她的一位好朋友,一位蔣將軍的妻子,蔣太太。 蔣將軍伴在孫先生身畔,可知必是近人。相貌英挺的蔣將軍望之必已年過而立,蔣太太柔美若鮮花嫩柳。席大太太也很年輕,比褚韶華還要小一些,是席大先生的續(xù)弦。褚韶華與席大太太的關(guān)系也不錯,但是,這一次的宴會,席大太太身為主家主婦,明顯在交際上力有不逮。并不是席大太太有什么失禮之處,可是,她只能做到不失禮,并不能與來賓太太有更進一步的交際了,不論她的能力還是她的學識、見識,都遠不及孫夫人、汪太太、褚韶華這些人。 席大太太勉強算是一位60分的主婦,相較之下,席肇方的原配席二太太更有大家主母氣派。 褚韶華心想,席家的確很有錢,在上海金融界極有地位,可是,如果席大先生足夠理智,他不應該娶這樣一個續(xù)弦。一個理智的人,不會認為妻子是無足輕重的角色。 褚韶華走過去,主動與蔣太太打招呼說話,傳遞友好的意愿。聽聞蔣太太娘家就在上海,難免話題更多。在褚韶華看來,孫先生與上海聯(lián)系緊密,不論是顯赫的席家,還是孫夫人的娘家,在上海的商界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聽聞,孫夫人的娘家與孫先生關(guān)系密切,更在兩人結(jié)縭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