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楚硯輕輕抬起手,按住在他小腹前交叉的葉籽心的雙手,慢慢地轉(zhuǎn)過身—— 因為剛才他們要離開,最后的時候就關掉了房間里的燈,現(xiàn)在的房子里鋪滿了銀白色的清冷月光…… 陳楚硯微微垂下眼,葉籽心緊緊地抱著他,軟軟的身子乖乖地靠在他的懷里,一動不動,他再微微低下頭,鼻尖可以接觸到她毛茸茸的發(fā)絲—— 要是放在過去,陳楚硯一定會抱葉籽心的,但這一次,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只是讓她抱著。 僅此而已。 葉籽心小心翼翼地仰起臉—— 不偏不倚地撞上了陳楚硯那冰冷又鋒利的目光。 葉籽心的心臟一抖,立刻又低下臉,極輕極慢地靠向陳楚硯的胸膛,用額頭乖乖地抵在他的肩窩處,弱弱地說:“我……我是不是……要求有些過分了……有些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了……” 說著葉籽心又仰起臉,濕潤著眼眶注視著陳楚硯—— 陳楚硯面無表情地看著葉籽心,冷冷地問:“你剛剛叫我什么了?” “…………”葉籽心一愣,她喃喃地說了一個“我……”字,然后輕抿唇角,臉頰在黑暗之中微微泛紅,依然緊緊地抱著陳楚硯,有些含羞地垂下眼,用非常輕柔的聲音小聲道: “我……我剛才叫……叫——哥哥……” 陳楚硯微微閉上了眼睛,幾秒鐘之后才慢慢地重新睜開,他靜靜地呼吸了幾下,用冷到有些像機器合成的聲音問:“你晚上吃飯了嗎?” 葉籽心又抬起臉,眨巴了幾下眼睛。 她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才好—— 其實她是吃飯了的,但她因為每天思念陳楚硯,一直一個人守著一個空蕩蕩的大房子,她根本沒有胃口,已經(jīng)一連十幾天晚上都只吃幾口飯菜便難以下咽了…… 她的嘴巴中都是苦澀的。 就連她以前最喜歡吃的海鮮和巧克力什么的,現(xiàn)在都味同嚼蠟。 如果她回答沒吃的話…… 陳楚硯會不會留下來陪她吃飯呢? 她要怎么回答才好呢…… “我…………”葉籽心小聲咕噥了一句,“我沒吃……” 說完,她便心虛地低下了腦袋。 如果被陳楚硯知道她為了多留他半個小時而說了謊,他會怎么想呢? 會不會覺得她變壞了,不再是從前那個他剛剛救下的“meimei”了呢? 陳楚硯將葉籽心的小心思盡收眼底——她是一個處世未深,內(nèi)心藏不住事的小姑娘,她的表情從一開始就出賣了她,那叫一個又柔軟又委屈又可憐。 “好吧——”陳楚硯冷冷地說,“沒想到你這么晚了還沒吃飯,正好我也沒吃,我們一起吃點飯吧。” “好??!”葉籽心眉開眼笑的仰起臉——對上陳楚硯那毫無表情的陰冷面容的時候,她立刻斂回了燦爛的笑容,微微抿著唇,輕聲說:“好……我去做飯……” *** 話音一落,葉籽心便飛快地跑進廚房里。 陳楚硯望著葉籽心歡呼雀躍的背影,并沒有跟著她一起進去,而是轉(zhuǎn)身走向了她的臥室。 輕輕推開門—— 臥室里只開著一盞暖黃色的床頭柜燈。 陳楚硯順手關上了臥室的門,慢慢地走到葉籽心的書桌前,在她的書桌上他掃了一圈—— 擺放得整整齊齊得各種教科書、參考書、論文、試卷…… 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葉籽心對于學習永遠不會松懈,又或者說,正是因為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葉籽心反而對學習會更上心了—— 如果她連習都學不好,那么她在陳楚硯的心中,可能連最后一點地位都沒有了…… 陳楚硯伸出手,用指尖勾住抽屜把,將最靠右邊的抽屜拉開一條縫隙—— 一本普普通通的筆記本靜靜地躺在里面。 陳楚硯將那本書拿出來放到書桌上,用食指隨便翻開一頁—— “……我原本以為陳先生不會回來了,但我不死心,在沙發(fā)上等他等睡著了,沒想到他在下半夜突然回來了,陳先生和我一起吃了年夜飯,我還喝到了一瓶據(jù)說三十多萬的白葡萄酒……唉,負債累累qaq,我究竟什么時候才能將欠陳先生的債務都還清呢?后來陳先生給我放了煙花,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煙花,太好看了!我好感動,對陳先生的感恩又增加了一分~!” “……唉,以前我就覺得陳先生好孤獨,但我沒有想到陳先生會那么的孤獨……陳梵夜和戴美茹真的是可恨!我從來沒想過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人販子,比大虎一家更可恨的人!他們那么欺負陳夫人和陳先生……我要保護陳先生!雖然……好吧,陳先生那么堅強、那么強大,他不需要我的保護,但我會給他溫暖的……希望我可以讓他感到一絲絲的溫暖~” 陳楚硯面無表情地看了幾頁,又往后翻了翻—— “……最近我和陳先生之間的關系奇怪又緊張,他好像喜歡我……男人喜歡一個女人那樣的‘喜歡’……怎么可能呢?他為什么會喜歡我?陳先生……陳先生為什么會喜歡我呢?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對于我的意義大于所有、大于一切、大于這個世界!我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了,為了讓我們的關系可以長長久久,為了不傷害陳先生、也不傷害我自己……我是不是應該選擇報外地的大學?如果我離開了京城,不再和陳先生朝夕相處,情況會不會好轉(zhuǎn)?會不會好轉(zhuǎn)呢?” “……陳先生跟我去開家長會,監(jiān)督我報考了t大。不知道為什么,原本我以為我會很生氣的,但其實我的內(nèi)心是松了一口氣,看來,我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也是不想離開京城去廣州那么遠的地方上學的吧?不想離開同學朋友們,不想離開已經(jīng)生活習慣了的京城,不想……離開陳先生?!?/br> ——這是葉籽心高考那段時間,陳楚硯又往后面翻了好多頁。 終于到了最近幾天: “莫家大小姐,莫家大小姐,莫家大小姐……我滿腦子都是‘莫家大小姐’這幾個字,自從前幾天聽陳先生和宮妍jiejie他們聊過之后,‘莫家大小姐’這五個字就好像一個符紙貼在了我的腦海里,我不停地去幻想她的模樣、她的身材,甚至不停地幻想陳先生和她走在一起的畫面,每次想到這里我就想不下去,除了想哭就是想哭,我是不是魔怔了?” “陳先生已經(jīng)12天沒有回家,也沒有給我打過任何一個電話了……他還記得我嗎?是不是已經(jīng)把我給忘了?他是不是在和莫家大小姐在一起呢?我好想給他打電話、好想去找他……可是我有什么資格呢?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我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后面的幾段話,墨黑色的鋼筆將字體暈染得看不太清楚了—— 由此可見,葉籽心是一邊哭一邊寫的,淚水滴在了紙張上。 陳楚硯將最后一個字仔細分辨完畢,便輕輕合上了這個筆記本,再將它默默地放回了抽屜中的原位上。 ** 陳楚硯走過客廳,來到了廚房。 他的視線從圍著淺藍色圍裙的葉籽心身上移到——她修長的手指正在悉心點綴著的蛋糕——工作中的烤箱、微波爐、高壓鍋—— 陳楚硯走了進去,從儲物柜里的零食堆里翻出一個棒棒糖,將糖紙撕掉,走到葉籽心的身后,舉起棒棒糖往葉籽心的嘴里塞——等到對方自然地張開嘴巴裹住之后——他冷冷地問:“甜嗎?好吃嗎?” 葉籽心一邊炒著菜,一邊盯著陳楚硯,輕輕地點頭。 陳楚硯沒什么情緒地說:“甜就好?!?/br> 然后陳楚硯便站在一邊,意味深長地看著葉籽心在廚房里忙來忙去,準備了一桌極其豐盛的菜肴。 兩個人還像之前一樣,分別坐在餐桌的兩邊—— 以往被葉籽心評價為“只吃煙灰”的陳楚硯今天似乎胃口不錯,每一樣菜都最少夾了兩口,慢條斯理地品嘗著,甚至連葉籽心烤的小蛋糕他都嘗了一個。 葉籽心咬著筷子尖,緊張地看著陳楚硯,幾乎沒有吃什么東西。 陳楚硯又夾了一塊紅燒排骨,若無其事地揚起視線:“你為什么不吃?不是說晚上沒吃飯嗎?” “我……我沒什么胃口……”葉籽心坐在原位,小心翼翼地問道:“好吃嗎?” “當然?!标惓幠闷鹚攘艘豢谒?,放下水杯的時候,難得滿意地說,“你做的所有菜都很好吃,比于大廚和我口味,我最喜歡紅燒排骨?!?/br> “那我一會兒把做法寫下來……”葉籽心剛說了一句,陳楚硯的眉心頓時皺到了一起。 不出所料,葉籽心接下來又說: “紅燒排骨,火候不能太大,糖也不能熬得太糊,不然會發(fā)苦,賣相也不好看。還有,你平時不喜歡吃飯,抽很多的煙,這樣不行,不能趁著年輕就作踐自己的身體。你工作也不要太拼了,雖然我不太懂生意上的事情,我還是覺得,錢夠花就好,犯不上用自己的健康去交換。還有……我知道你喜歡‘極限冒險運動’,但之前你的那些‘極限冒險運動’實在是太危險了,用生命在走鋼絲……萬一出點什么意外就不好了,你的身體比什么事情都重要——” “葉籽心!”陳楚硯面無表情地打斷了葉籽心,冷冷冰冰地說,“你說這些干什么?這是跟我訣別呢嗎?” 葉籽心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陳楚硯。 “看來這段時間,你還是沒有想通,對吧?” 葉籽心沒有回答陳楚硯的問題, 她只是一錯不錯地注視著陳楚硯。 甚至連陳楚硯自己都能強烈地感覺到葉籽心目光之下毫不隱藏的灼熱, 好像要以目光為畫筆,將陳楚硯的整個身形完完全全地雕刻進自己的骨血中、記憶里和靈魂最深的一處。 陳楚硯立刻從餐桌上站了起來,沒什么情緒的眼神云淡風輕地瞟了葉籽心一眼, 徑直離開了餐廳。 葉籽心痛苦地閉上眼睛,她無力地趴在沙發(fā)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究竟怎么做才能不惹陳楚硯生氣? 她求他不要和莫家大小姐在一起,她那樣挽留他,可他對她那樣冷冷冰冰的,看起來似乎是生氣了…… 剛剛她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想了很多——能讓對方陪她吃一頓飯,已經(jīng)是巨大的恩賜了…… 畢竟……她是那么的卑微且渺小,如何能和莫家大小姐相提并論? 不止是陳楚硯,換了世界上的任何一個男人、任何一個雄性,都知道在她和莫家大小姐之間應該如何選擇。 她不應該再貪心了…… 他救了她。 他給了她新的人生,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吧…… 所以,最后她才會對他說那些話…… 她只希望他能過的好,和莫家大小姐在一起之后,會幸福…… 但從陳楚硯最后的表現(xiàn)來看……好像他并沒有開心,似乎更生氣了? “——這是跟我訣別呢嗎?” “——看來這段時間,你還是沒有想通,對吧?” 意思是…… 陳楚硯不想和她訣別? *** 葉籽心不停地思考著,好像行尸走rou一般將一桌子幾乎只被陳楚硯動了幾筷子的菜放回了廚房。 她將兩個人的碗筷清洗完畢。 陳楚硯…… 應該已經(jīng)離開了吧? 他之前……不是說“等一會兒再過去”嗎? 葉籽心嘆著氣,從餐廳里走了出來—— 讓她感到意外的是,陳楚硯正坐在沙發(fā)上面無表情地敲打著筆記本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