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婧支支吾吾一會兒：“自己摔的?！?/br>
    經(jīng)理都笑了：“難道你還喜歡自虐？”

    潘婧干脆說了實話。

    經(jīng)理聽完，立馬打了個電話出去。聽筒里傳出來的聲音，潘婧聽出來是陳璐。

    第二天儀態(tài)老師就沒再來了。

    倒是陳璐給她打電話，說顧周的學(xué)校已經(jīng)搞定了，是市里的勤菱中學(xué)。開學(xué)時間九月一號，現(xiàn)下已經(jīng)是八月下旬，只差三天時間。

    回去的路上，潘婧一邊艱難地擠著公交，一邊在網(wǎng)上搜這所學(xué)校。

    出了名的高升學(xué)率，學(xué)校老師又嚴格又有知識，校風(fēng)好，也不是那種全是有錢孩子的貴族學(xué)校。

    潘婧一百個滿意。

    她決定讓顧周住校，畢竟他之前的經(jīng)歷對他影響很大，十二歲了，也不愛說話，得多接觸接觸學(xué)生，性格才可能變得活潑開朗一些。

    第二天，她難得請了回假，帶顧周進市里買上學(xué)需要的生活用品。

    她現(xiàn)在還沒正式換到樓上去，陳璐跟她說的，給她幾天緩和時間，下周周一，也就是后天，帶她見她的第一位客人。

    買了個黑色的行李箱，黑色背包，衣服也得備幾件，不然到學(xué)校里穿的太差了怕被人笑話。但潘婧也不喜歡慣著孩子，不屬于他們的名牌她也不會買，只帶著顧周逛了幾家鞋店，買了兩雙一百出頭的運動鞋。

    “上學(xué)之后，一定要聽老師的話，好好學(xué)習(xí)，給姐掙一回臉面?！迸随阂宦飞显拠Z一樣，不停地交代他。

    “不要和同學(xué)鬧矛盾，活潑一點?！?/br>
    一邊說，她一邊選了幾支中性筆放進文具盒里。還有橡皮擦鉛筆一類的，都得買全了。

    “我不想住校。”許久之后，顧周忽然來了這么一句。

    “不行，”潘婧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必須住校?！?/br>
    顧周沒再說話。

    路過一家化妝品店時，潘婧看了好幾眼。

    里面琳瑯滿目的東西，險些把她看花眼。她認得一些東西，但大多數(shù)她都不認識，名字都叫不上來。

    潘婧給顧周買了支雪糕，讓他一邊吃一邊等她。說完，她便推開了玻璃門，走進去。

    店里的導(dǎo)購員一看到她，就熱情地走過來：“美女，需要些什么？”

    她沒理，自顧自往前走。導(dǎo)購員也不惱，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她眼睛看向哪兒，她就開始介紹哪款產(chǎn)品。

    “這是最新款的眉筆，極細的，畫眉毛特別自然?！?/br>
    潘婧停下腳步，“可以試用嗎？”

    “可以的，這里有試用款。”導(dǎo)購員笑得職業(yè)又標(biāo)準(zhǔn)。

    潘婧取下一支，對著鏡子畫了一下。

    確實是極細，她第一筆下的重，但也沒落下太重太深的印記，慢慢往后延展，彎出一道弧度。

    畫的時候她自信滿滿，可一畫完，看了一眼，連她自己都嫌棄。

    眉毛畫的歪歪扭扭的，生硬又曲折，跟一條蚯蚓架在眼睛上似的。

    “您如果不滿意，我們那兒有專業(yè)的化妝師教您化?！?/br>
    潘婧依著她指的方向過去。

    “第一筆點在眉峰，不能從眉頭開始畫，眉尾和中間可以濃一點，眉頭稍微掃一掃就行。您的眉毛本來條件就挺好，按照這個形狀來就行。”

    化妝師一邊說，一邊幫她畫眉。

    潘婧看著，果然技術(shù)比自己不止好上一點點。眉毛濃了，整個人都比剛剛有精神了些，細微的不同，影響卻極大。

    “這只眉筆多少錢？”她問。

    “17?！睍呵夷軌蚪邮?。

    “我們這兒有幾款粉底液，您要不要試試妝？”

    “多少錢？”

    “249。”潘婧被嚇壞了。

    導(dǎo)購員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買不起，于是拿起一邊便宜許多的口紅，說：“這支口紅顏色好看，還只要35。”

    最后，潘婧買了眉筆還有口紅。

    52塊錢，出來的時候她還覺得rou疼。但在會所里，別人天天光鮮亮麗，就她一個人跟剛從煤洞里爬出來似的，土雞一樣，還是發(fā)育不良的土雞。

    出來的時候，顧周手里還舉著那根雪糕。奶白色的，被太陽曬得融化了。他一直看著那扇玻璃門，見她身影從里面出來，才低頭咬了一口。

    牙齒都快凍掉了。他不愛吃冰的。

    “怎么樣，好不好吃？”潘婧摸了摸他的頭，躬下身子將放在地上的行李箱拉起來。里面裝的多半是衣服，不太重。

    “好吃。”顧周聲音悶悶的，嘴唇邊還黏著一圈兒奶。

    潘婧一伸手，幫他刮掉了。手垂下來的時候，風(fēng)把那點奶油吹干，變成粘粘的觸感。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今天的身份證，上面寫著出生日期。

    “你生日什么時候？”她問了一句，右手拉著顧周的左手，另一只手拉著行李箱和裝著眉筆口紅的袋子。

    “忘了。”顧周想了一會兒才回答。

    印象中，他是剛滿十一歲的那段時間開始乞討的，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年多了。但要他想，自己究竟是從那天開始的，是夏天還是冬天，是幾月份，他已經(jīng)完全沒了印象。

    討飯，最重要的就是惦記著肚子，惦記自己會不會餓死，或者冬天冷的時候找不找得到地方避寒。生日什么的，全都不重要，又不能填飽肚子。

    “那就當(dāng)和我一天的吧?！迸随赫f了一句，又覺得不好，顧周也是一個獨特的個體，和她一天生日，總感覺變成了她的附庸，她連忙補一句，“不行，往后……”

    她想說往后挪一個月吧，但顧周難得回了一句話：“就和你一天?！?/br>
    那就這么定了。

    兩天之后，潘婧正式變成了樓上中的一員。陳璐給了她一身兒衣服，一邊抽煙一邊說：“在你賺到錢之前，衣服和首飾這些都我給你提供。”

    她早注意到了，潘婧雖看著跟個豆芽菜一樣，但身材比例好，胸也不小，多養(yǎng)養(yǎng)也能前凸后翹。不如把剩下來的錢多買些吃的，將養(yǎng)將養(yǎng)身子，往后路會走的更好。

    “哦，對了，還有化妝品。”陳璐一臉的不耐煩，“別用些劣質(zhì)的，要是碰上富二代邀你去游泳，立馬變成個熊貓眼，丟死個人了?！?/br>
    潘婧拿著衣服，聲音有些不穩(wěn)：“你怎么對我這么好？”

    這句話她憋的挺久了。到今天說出來，還是覺得怪rou麻的。

    陳璐抽煙的動作頓了一下。

    “誰對你好了？”她翻了個白眼，臉上莫名紅了一片，“別自作多情，老娘可是直的，鋼筋直。”

    潘婧笑出來。

    “出去換衣服。”陳璐提了聲音，攆她走，“待會兒去15樓?！?/br>
    “嗯?！迸随簩㈤T帶上。

    倒是陳璐，直到門關(guān)上，她都沒再看電腦上那些男人發(fā)來的聊sao消息。

    為什么對她好。

    或許是，總能從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看到她，就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

    但她們總會變成一樣的人的。她十分肯定。

    第十三章

    陳璐給她的是一條黑色的裙子，以黑為底調(diào)，上面印著些紅色的花。掐腰，圓領(lǐng)，裙擺極大，散開的時候像一朵開的正盛的百合。

    潘婧對著鏡子，任由吳越幫自己化完妝又接著卷頭發(fā)。她頭發(fā)泛著黃，本是天生，但因為配著精致的妝容，倒像是特意染過一般。

    頭發(fā)夾好之后，就是波紋般的卷，一圈一圈下去，落在肩下。吳越跟她說著些什么，她沒聽，淡淡應(yīng)著。

    “口紅會不會有些淡了？”潘婧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從桌上選了只口紅，現(xiàn)在唇瓣上。要更紅一些，才符合今天的衣服和氣質(zhì)。

    吳越看著她。

    她沒怎么看向自己。比起之前的羞怯，她已經(jīng)多了幾分成熟之感，尤其是不說話，只漠然看著你時，那股清冷又不屑的勁兒噴薄而出，勾的他移不開目光。

    潘婧嘴唇殷紅，轉(zhuǎn)頭沖他笑了笑：“你過來一下。”

    吳越低頭湊過去。

    潘婧中指抬起他的下巴，嘴唇印上去。

    吳越只覺得，軟的不像話。

    還只觸到一秒，潘婧就退了回去。她笑笑：“先找找感覺?！?/br>
    吳越一愣。

    潘婧從椅子上起來，施施然走到門口。她的衣服袖子是透明的，透出一截細細的胳膊，半遮不遮，半掩不掩，臀部一條線起伏，又慢慢收回去，變成兩條又直又細的腿。

    潘婧帶上門。

    她的第一位客人，不知道是不是陳璐故意給她精挑細選了的，是一名長相斯文的中年男人。不僅沒有大肚腩，而且看上去身材修長，應(yīng)該是經(jīng)常去健身房保持身材的那類。

    談話恰到好處，就連領(lǐng)她去了樓上的總統(tǒng)套房，也會給她泡一杯茶，寒暄一會兒熟悉熟悉。

    床上……

    也不錯。

    至少會顧及到她還是第一次，動作盡量溫柔，給予一定的尊重。

    凌晨的時候，潘婧打的回家。

    一晚上賺了三千五，走之前男人又從錢夾里掏出幾張票子遞給她，一臉滿足。

    下車之后，潘婧在風(fēng)口的臺階處坐了一會兒。她腦子剛剛還是一團亂，這會兒已經(jīng)徹底平靜了。她甚至笑了一聲，將皺了的裙擺扯平，兩條腿搭在臺階上，全然不修邊幅。

    周圍的店鋪全關(guān)了，入目全是一片漆黑。只有幾盞年久失修的路燈還散著暗黃的光芒，不至于讓晚歸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

    潘婧點了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