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萌勸她：“媽，你不要和我奶生氣。我奶可憐呢。我爺爺老早沒的，她辛辛苦苦拉扯爸爸。一把年紀(jì)每天要喂雞、掃地、做飯、生火爐，還要帶我們，她天天渾身疼，睡不著覺，可憐著呢?！?/br>
    姜琳：“?。　?/br>
    姜敏：“你奶說的？”

    小萌輕輕咬著唇，垂下眼睫，算是默認(rèn)了。奶奶每天都跟她講，爸爸好辛苦，奶奶好辛苦，在家?guī)Ш⒆幼黾覄?wù)好辛苦。奶還說她一身病，但是舍不得治，要留錢給弟弟上學(xué)娶媳婦，還要有新的小弟弟，都需要錢。奶奶這樣，所以家里人都要這樣，尤其是女孩子。

    小萌不懂，但是奶奶這樣說，可能就是這樣的。班上男同學(xué)吃的比女同學(xué)好，穿的也好，文具也好，還有零嘴吃。

    姜琳都驚了，從來沒見過這么會(huì)給孩子洗腦的人，看把小萌給調(diào)教的!

    “姐，你可得好好跟老太太講講。”姜琳已經(jīng)認(rèn)定老婆子苛待小萌，把孩子洗腦洗得不輕，要是不苛待才怪呢。

    她再三和小萌、小軍確認(rèn)，奶是真的不打孩子，頂多嚇唬一下說打你，掐一下也是隔著衣服，小萌身上沒有任何傷痕。

    姜敏也說，梁老婆子其實(shí)人不壞，在屯里口碑特別好，都說她可好一個(gè)人呢，脾氣好、善良、從來不打人罵人，不是那些鄉(xiāng)下潑婦。

    她想會(huì)會(huì)這個(gè)老婆子，怎么這么有本事，對(duì)孩子不打不罵，就能唆使得這樣聽話。

    等洗完澡差不多就要吃午飯，男人們?nèi)ゴ颢C沒回來，姜敏就用雞蛋和昨天的狍子rou湯煮面條吃。

    姜琳拿了自己的雪花膏給小萌擦上，小軍看了也過來讓她擦。

    “姨，你家大寶哥小寶哥能跟我玩嗎？”

    姜琳：“那要看你表現(xiàn)，你小嘴這樣，他倆是要揍你的?！彼o小軍擦擦雪花膏。

    6歲的小男孩子，虎頭虎腦的，一雙眼睛烏溜溜的，這嘴巴怎么就那么欠揍呢。

    小軍吐吐舌頭，“我告訴我奶……”他趕緊把后面的話咽下去。

    姜琳嚴(yán)肅道：“要是再讓我聽見你說什么你奶說的，你奶怎么的，姨好玩的好吃的都不給你?！?/br>
    小軍：“那你給jiejie，她的就是我的?！?/br>
    姜琳呵呵，落我手里，不修理得你規(guī)矩的我跟你姓！

    她對(duì)姜敏道：“不是說老太太身體不好嗎，你和姐夫上班，都帶不了孩子。反正你也不去上大學(xué)，總不能把倆孩子也耽誤了。不如我?guī)ё甙伞！苯湛催@樣，小萌被養(yǎng)得軟懦，小軍被教得跋扈，再下去性格定型還怎么改？現(xiàn)在帶去，他奶不在跟前沒人護(hù)著，兩天就得乖乖地學(xué)會(huì)看人眉眼高低。

    小軍看他姨雖然漂亮，可那么嚇人，趕緊就要逃，“姨，我要家去，我可不去你家?！?/br>
    姜琳一把抓住他，“你哪里跑，給我老實(shí)地坐在這里吃飯，看見你姨夫沒？比你爸個(gè)子還高一塊，比你爸爸還能打，誰要是不聽話，他專門抓去關(guān)起來教育到聽話為止?！?/br>
    小軍驚恐地看著她，小孩子學(xué)大人樣，同樣也害怕大人說的一切嚇人事物，癟癟嘴就要哇哇哭。

    姜琳瞪了他一眼，“閉嘴！”

    小軍聽她很兇，癟癟嘴，把聲音收回去，眼淚卻吧嗒吧嗒地落下來。

    小萌心疼，小聲道：“姨，他不敢了?！?/br>
    姜琳：“看，你jiejie對(duì)你多好?！?/br>
    小軍還想說她要給他換媳婦的，當(dāng)然得對(duì)他好，卻怕姨打，沒敢吭聲，憋得要命，淚珠子更多了。

    姜敏就罰他一邊站著去，“再敢說回家告訴你奶的這種話，飯也不許吃?！?/br>
    奶和爸爸不在跟前，mama不慣著他，他立刻委委屈屈地罰站。

    等姜敏煮好面條，讓他們過來吃，小軍倒是老實(shí)了，嘴也不那么賤，吸溜吸溜吃得很歡。

    姜琳給小萌盛一大碗，放了倆雞蛋。

    小萌嚇得臉色都變了，“姨我吃不完，太多啦?！?/br>
    姜琳：“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給你媽和你爸吃?！?/br>
    小萌瞅姜敏。

    姜敏憐惜道：“吃吧?！?/br>
    小萌咬咬唇，“奶說不能剩下?！彼鸵衙鏃l撥出去。

    姜琳幫她撥了，她一直還讓撥，等留下碗底的時(shí)候才說好了。

    姜琳：“你吃這么點(diǎn)？”

    “姨，我飯量小，吃得少。”

    小軍撇撇嘴，“反正吃多了也是吐，浪費(fèi)?！?/br>
    他看媽和姨都瞪他，趕緊埋頭吃面。

    姜敏嘆了口氣，“大夫說她脾胃虛弱，有時(shí)候沒吃舒服就吐。閨女，慢點(diǎn)吃，嚼碎了再咽啊?！?/br>
    小萌就很聽話地細(xì)嚼慢咽，等她吃完姜琳再給她夾一筷子。小萌飯量太小，連6歲的小軍都比她吃得多得多。

    小萌也覺得面條好吃，里面有雞蛋還有rou湯，而且和媽、姨一起吃飯，格外開心，不知不覺她就多吃了一些。

    吃完飯姜敏刷 碗，姜琳給倆孩子講故事，很多都是大寶小寶寫的，她看了記住講給他們聽。倆孩子聽得津津有味，小軍一個(gè)勁地說再講再講。

    突然小萌惡心了一聲，躲閃不及，“哇”的都吐了。

    她嚇壞了。

    姜琳忙安慰她，“沒事沒事。”

    姜敏拿了撮子過來收拾，姜琳拿水給小萌漱口。

    小軍：“別浪費(fèi)了，快去喂雞！”

    姜琳有些內(nèi)疚，“是不是吃多了？”她不給夾那一筷子就好了。可就這樣她吃得也沒小軍多呢，怎么就吃撐了？

    小萌看姜琳內(nèi)疚的表情，趕緊道：“姨，不是的，是我太饞了。這是不對(duì)的，人有多大肚子就要吃多少飯，不能貪心?！?/br>
    姜琳再不敢多給她吃東西，讓她自己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怎么舒服怎么來。

    過了一會(huì)兒有人過來喊：“鐵峰，鐵峰，姜敏，姜敏！”

    姜敏去問：“大哥，什么事兒啊？”

    “哎呀，你婆婆不行了，快家去看看吧?！?/br>
    姜敏納悶道：“什么不行了？”

    “心口疼，疼得不行！”那人道。

    姜敏以為老婆子發(fā)急病，趕緊去團(tuán)部找大夫，再找車一起過去。她讓姜琳和孩子們?cè)谖堇?，她家去看看?/br>
    小萌卻急著家去照顧奶奶，“奶奶一直照顧我，她生病，我得家去照顧?！?/br>
    姜琳：“你mama家去，你們?cè)谶@里吧?！?/br>
    小軍笑道：“我奶裝呢。哈哈，她假裝，好嚇唬我爸媽呢?！?/br>
    姜琳蹙眉：“你知道？”

    “我知道啊，我奶經(jīng)常這樣，說自己頭暈，咕咚倒了，說自己哎呀哎呀心口窩疼，心口窩疼，咕咚倒了……”

    姜琳：“……你這個(gè)孩子，咕咚倒了還是裝的？腦袋都摔破。”

    小軍站起來，學(xué)奶奶的樣子，一手捂著頭一手亂劃拉，“哎呀，哎呀，我頭暈……”然后歪啦兩下，一下子趴地上。

    姜琳：“……”她跑出去，對(duì)正急著回去的姜敏道：“姐，我和你說句話?！?/br>
    姜敏：“琳琳，你先呆著，我一會(huì)兒回來。”

    姜琳拉著她下來，躲開一點(diǎn)別人，把小軍的話說了一下。

    姜敏詫異道：“不能吧，小軍才6歲，他瞎說?！?/br>
    “姐，你婆婆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她能鎖門，她裝病還不是家常便飯？”

    姜敏：“以前也沒覺得她裝病啊。她是真有病，年輕時(shí)候動(dòng)過手術(shù)，身體一直不大好。一進(jìn)冬天就喘不動(dòng)氣，出虛汗，夏天也不敢曬太陽，渾身沒力氣。”姜敏倒是沒懷疑這個(gè)，梁老婆子身體不那么好，大家都知道。

    姜琳：“姐，有病、慢性病，和不行了可不是一回事?！彼X得這老婆子就是知道自己和弟弟來了，在這里等著作妖呢。

    姜敏被姜琳說的也有些嘀咕，“我家去看看就知道了?！?/br>
    姜琳就回去繼續(xù)和姐弟倆講故事，說大寶小寶的事兒，惹得倆孩子心生向往。

    雖然奶奶說省城有壞人，有老虎，有專門吃小孩子的妖怪，讓他們不要去更不要讓mama去?？梢讨v的實(shí)在太好玩兒了，照片上的大寶小寶、文生、芹芹他們都非常有誘惑力。

    他們都沒被妖怪吃掉呢。

    姜琳想著如果jiejie真的放棄，那她就把孩子帶走。不是歧視什么，邊疆的教育肯定趕不上內(nèi)地大城市，雖然人的一生成就不能用學(xué)歷來衡量，但是有機(jī)會(huì)誰不想讓孩子多見識(shí)見識(shí)呢？

    再說這倆孩子留在這里，早晚讓老婆子給毀了。

    小萌小學(xué)讀不完就回家?guī)Ш⒆?，小軍小學(xué)就是個(gè)小混混，高中都考不上，到時(shí)候長(zhǎng)成個(gè)混子，調(diào)戲小姑娘，被抓去坐牢還是槍斃？

    說人的一生很長(zhǎng)，年輕人的未來充滿未知，那是積極奮進(jìn)的年輕人，墮落無能的年輕人，一生很短，未來很淺。

    一眼看穿！

    家里困難都想辦法為孩子謀出路，現(xiàn)在不管是她還是姜家都不困難，程如山也支持她一切決定。她不能看著倆孩子被耽誤了不管。

    姜琳趁著倆孩子離開奶奶，就各方面都問問，果然問出不少事兒來。

    梁老婆子不但給孩子洗腦重男輕女，讓女孩子為弟弟奉獻(xiàn)，甚至還教出諸如“不管什么時(shí)候，不管爸爸怎么樣，都要向著爸爸，因?yàn)榘职趾湍桃恍臑檫@個(gè)家想，mama卻不是！mama還有外公外婆，哥哥弟弟meimei，她心里還想別人，不只是想他們?！?/br>
    諸如此類，聽得姜琳真想去把老婆子打一頓。

    這也是小萌和小軍還小，尤其小軍才6歲。但凡他大一點(diǎn)有了獨(dú)立思考的能力不再鸚鵡學(xué)舌，這話都問不出來。很多事情問小萌，小萌就不敢說，基本都是小軍說的。

    老婆子給他們灌輸mama心里不只有他們，還有舅舅們，也給小萌灌輸?shù)艿苁亲钣H的，以后嫁人也要以爸爸和弟弟為先。

    姜琳對(duì)小萌道：“姨覺得，任何時(shí)候自己是最重要的。只有先愛好自己，才有辦法愛別人。你們覺得呢？”

    小萌一直被奶奶洗腦，并不能想出什么，思路都是往愛弟弟和爸爸上拐的。

    姜琳：“你奶奶這一輩子在靠山屯就沒出去過，她也沒讀書，不像你們老師那樣能看報(bào)紙，不像姨這樣讀大學(xué)。她見識(shí)得太少，就總想讓你和她一樣。小萌，你告訴姨，難道你想長(zhǎng)大了也像你奶一樣就呆在靠山屯，每天就喊渾身疼，騙小孩子嗎？”

    小萌眨眨眼，往外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弟弟，趁著小軍不注意搖搖頭。

    姜琳又對(duì)小軍道：“你若是再學(xué)你奶奶胡說八道，說什么把女孩子關(guān)起來就是媳婦兒的話，是要被抓起來坐牢槍斃的。知道嗎？有個(gè)壞男人想抓姨，你姨夫就給他全家送去坐牢槍斃了！”

    小軍聽不懂別的，槍斃坐牢卻知道的，嚇得眼睛都瞪圓了。

    小姨夫那么兇殘的？

    ……

    且說姜敏帶著大夫家去，就見梁老婆子歪在炕上，屋里有點(diǎn)涼，火爐子都滅了。姜敏趕緊生爐子，又問她吃飯沒。

    梁老婆子哼哼唧唧的，“哎，哪里……那里吃得上啊。孩子不在家，我還、還吃什么飯啊。別浪費(fèi)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