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微微一怔,花月有些意外,禁宮散令,那便是要去宮里,三年五載難以歸府的,將軍雖然嘴上嚴(yán)厲,心里對李景允到底也算疼愛,怎么會突然想讓他擔(dān)這么個職務(wù)? 察覺到她的困惑,李守天輕哼:“馬上就是大梁科舉,武試一過,朝中人才濟(jì)濟(jì),到時候別說散令,侍衛(wèi)都不一定能有他的份,提前讓他進(jìn)宮,總比一輩子碌碌無為來得好?!?/br> “……”碌碌無為這個詞放在李景允身上,也太不搭了。 要是以前,花月肯定二話不說就應(yīng)下,畢竟當(dāng)奴婢的,主子的話比天還大,她一向恪守本分。但是現(xiàn)在,她覺得將軍小看了李景允。 那人在練兵場上,也是銀槍飛沙,烈火驕陽,他要是想入仕,絕不會只屈居散令。 輕輕嘆了口氣,花月斟酌著輕聲道:“將軍不考慮讓公子去試試武舉?” “他去武舉?”李守天不以為然,直接搖頭道,“他那點三腳貓功夫,平日里連老實扎個馬步都不肯的,去了也是丟人,不如直接拿個官職,也算我對得起李家先祖?!?/br> 他目光掃下來,又沉聲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想與他分居兩地?但他是男兒家,總要建功立業(yè)的,趁著他還沒赴任,你也最好早些懷個身子,也免得李家后繼無人?!?/br> 沙場上橫慣了的人,向來是聽不進(jìn)勸的,花月也就不打算多說了,乖巧地磕頭應(yīng)下就是。 只是,起身走出書房,她還是替李景允覺得不平,在李守天眼里,他可能只是個整日往外跑、甚至闖禍入獄的紈绔子弟,但她知道,三公子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功業(yè)。 他不比京華任何一個兒郎差。 推開東院的大門,花月跨進(jìn)去就看見李景允正在喂那頭白鹿。 與山上獵來的時候相比,這鹿如今更加干凈,皮毛也更亮堂,蹭著他的手吃芝麻酥,水靈靈的大眼睛直往她的方向瞅。 李景允順著它的目光看過來,眉梢輕挑,戲謔地道:“新娘子回來了?!?/br> 收拾好情緒,花月走過去惱道:“什么新娘子?!?/br> 他勾唇:“你我可是在它跟前行了禮的,在它眼里,你就是新娘子?!?/br> 白鹿跟聽懂了話似的點了點頭。 花月噎住,無奈地?fù)u頭,她將這鹿?fàn)炕睾笤旱臇艡诶?,然后打了水給李景允洗手。 李景允一邊洗一邊抬眼打量她:“誰欺負(fù)你了?” 心虛地垂眼,花月低聲道:“什么欺負(fù),妾身這不挺好的。” 鼻尖上哼出一聲來,他擦干手拉她進(jìn)屋,拿了銅鏡放在她面前:“你自己看看,你這臉色叫挺好的?” 鏡子里的人面白如玉,雙眉含愁,瞧著就是一副苦相。 花月“啪”地扣了花鏡,猶豫一二,抬眼問他:“公子可想過入仕?” 眼底劃過一抹詫異,李景允倚在妝臺邊思忖片刻:“我爹給我謀了差事?” “……”這都能猜到?花月忍不住拿起鏡子再看了看自己的臉,難不成當(dāng)真如五皇子所言,她什么心思都寫在臉上? 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結(jié)果,她沮喪地低頭:“將軍給您謀了禁宮散令,統(tǒng)管宮門禁軍?!?/br> 這活兒輕松,不會有性命之憂,俸祿也不低,李景允仔細(xì)打量面前這人,忍不住伸著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摩挲著她的唇瓣問:“不是個好差事嗎?” 花月這叫一個恨鐵不成鋼啊,哪兒好了?一身錦緞混吃等死,就像是把練兵場上最鋒利的刀用綢布裹起來束之高閣。 不過氣憤也只一瞬,她看了看公子爺這輕松的表情,還是扁嘴道:“是挺好的,體面?!?/br> 他眼里笑意更濃,拇指一下又一下地?fù)嶂淖旖牵骸斑@么體面的差事你還不高興,嗯?” “高興,妾身這就去買兩串鞭炮來掛在門口替爺?shù)蕾R?!彼龗斐鎏搨蔚男θ輥?,笑得貝齒盈盈。 李景允實在忍不住,低頭啄她一口。 “公子!”面前這人立馬惱了,柳眉倒豎,“光天化日的,您這是個什么體統(tǒng)?!?/br> 吻自己的妾室,竟然要被說沒體統(tǒng),李景允這叫一個惆悵啊,比起入仕,他更該想的是用什么法子才能讓這小狗子自覺地與他親近,這才是頭等大事。 想了想,他往旁邊的軟榻上一坐,朝她勾了勾手:“過來。” 花月戒備地看著他,一步一頓地磨蹭到他面前:“公子有何吩咐?” “不是好奇爺想沒想過入仕嗎?”他側(cè)過頭,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臉側(cè),“親這兒,爺就告訴你?!?/br> 花月不敢置信地“哈?”了一嗓子,雙手交疊,優(yōu)雅地頷首:“公子,入仕不入仕都是您自個兒的事,妾身為何要因此……公子多慮了?!?/br> 李景允也不反駁她,眼尾含笑地等著,輕點在臉側(cè)上的食指莫名透出兩分痞氣。 花月不屑地別開頭。 然而。 屋子里安靜了一會兒之后,有人惱羞成怒地紅了耳根,湊過去飛快地在他臉上啄了一口,然后倒退三大步,從牙齒縫里擠出聲音:“還請公子明示?!?/br> 李景允倏地笑出了聲,靛藍(lán)的袖袍跟著他抖成了一團(tuán),許是太高興了,他扶著旁邊的矮桌摸過筆墨紙硯來,三兩筆便勾出方才她親他那羞惱的神態(tài)。 這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花月上前就要撕,被他舉高了手,撲上去也沒搶到。 “公子爺!”她怒喝。 李景允收斂了嘴角的弧度,笑意卻還是從眼睛里跑了出去。他按住她的手,將那寥寥兩筆隨意揉成團(tuán)往窗外一扔,然后柔聲安撫:“扔了扔了,你別急?!?/br> 花月自認(rèn)為是個儀態(tài)極好的丫鬟,能收斂住自己的情緒,從不給主子臉色看。 但是,攤上李景允這樣的主子,神佛也維持不住笑意啊。她羞惱地抓著他的袖子,瞪眼看著他。 “誒,行了,不是問爺想沒想過入仕嗎?爺回答你?!彼簧跽?jīng)地道,“沒有?!?/br> 花月起身就想走。 “但是——”他反手抓住她的手指,輕笑,“爺還沒說完呢,但是,既然都給安排上了,那爺總得做點什么?!?/br> 沒好氣地甩了甩他的手,花月道:“公子什么也不用做,有將軍鋪路,只管到了日子走馬上任?!?/br> 任由她甩,他沒松手,只拿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禁宮散令,是不是那種一旦就任便不能隨意出宮的?” “是?!彼溃澳ブ?,也該同夫人告?zhèn)€別?!?/br> 想起夫人,花月心又軟了兩分,公子若是進(jìn)宮去,夫人會很難過吧?雖然在府里也不怎么能見著,但好歹還能送湯送水,逢年過節(jié)也能聽他說兩句場面話,真要走了,那可就是許久聽不著聲了。 猶豫一二,她轉(zhuǎn)過身也拉住了他的手:“要不抽個空,妾身陪您去一趟主院?” 李景允不悅地撇嘴:“當(dāng)初約法三章,你答應(yīng)過不強(qiáng)迫爺去主院。” “妾身是答應(yīng)過,所以這不是在同您商量么?”她低下身來,軟著眉眼輕聲求他,“就去陪夫人說兩句話?!?/br> 面前這人抵觸地將臉扭到了一旁,拉著她的手也松開了。 花月賠笑,繞到他面前去與他作揖:“費(fèi)不了多大功夫的?!?/br> “不要。”他將臉扭去另一邊,悶聲道,“爺去主院就不高興,好端端的為什么要讓自己不高興?” 她嬌嗔地去拉他的手,他揮手躲開,她又去拉,身子跟著坐上軟榻,依到他旁邊,輕輕晃了晃他的指尖:“公子?!?/br> 軟綿綿的語調(diào),帶了點撒嬌的尾音,聽得他差點就要把持不住。 余光瞥了她一眼,李景允還是端著姿態(tài)冷哼一聲。 放長線,釣大魚。 果然,大魚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靈機(jī)一動,湊上前來又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嘴角禁不住地往上翹,他輕咳一聲,面露猶豫。 三十六計,美人計才是上計,花月心里暗贊一聲自己聰慧,然后捧著他的臉跟小雞啄米似的啄了好幾下。 喉結(jié)微動,李景允眼神深邃地看著她,突然反客為主,扣著她的后腦勺覆上了她的唇。 懷里的人很懂事地沒有掙扎,甚至主動松開了牙關(guān)。 墨瞳里顏色一深,他悶哼,捏緊了她細(xì)軟的腰,情難自抑地泄露了兩分侵略的氣息。 甜美的獵物有所察覺,微微一僵。 他挑眉,不動聲色地將氣息收斂回去,唇齒輾轉(zhuǎn)間溫柔地安撫她。 獵物漸漸放松警惕,又變回了乖順柔軟的模樣。 “公子?!狈珠_的瞬間,花月軟聲求他,“去嘛?” 這誰頂?shù)米“。罹霸室а馈班拧绷艘宦?,尖尖的牙齒磕上了她的側(cè)頸,想用力又舍不得,悶哼著吮了一口。 花月一抖,伸手推開他,捂著脖子連連后退,慌張地道:“奴婢這就去準(zhǔn)備東西?!?/br> 每回去東院她都要帶寶來閣的首飾,前些日子他又給她買了幾盒,都堆在東院的側(cè)房里。 花月去找,他不知想起什么,也起身過去看。 她見他跟來,也不意外,伸手把上頭幾個盒子遞給他,去翻下頭的首飾。 高高疊在一起的木盒,最上頭那個之前裝了一雙沒做完的靴子。 李景允接過,順手打開瞥了一眼。 原本只繡了一半的鞋面,如今已經(jīng)是繡完整了,線頭收得干凈漂亮,只差與鞋底一并縫上。 不著痕跡地將蓋子合攏,他別開頭,無聲地笑了笑。 面前這人還在碎碎念:“其實送什么東西,只要是您送的,夫人都會高興,但您要是像上回那樣多與她說兩句話,夫人能高興上許久呢?!?/br> “原本妾身要與您在一起,夫人也是不樂意的,但就因為您那幾句話說得漂亮,夫人就未曾責(zé)備過什么,您想想看,是不是很劃算?” 她一邊說一邊拿了發(fā)梳回頭看他:“公子?” 李景允回神,胡亂地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br> 頓了頓,他又意味深長地道:“其實還有個法子,能讓她更高興,只是你不愿意做?!?/br> 花月一愣,隨即不贊同地皺眉:“只要是能讓夫人高興的,妾身怎么會不愿做?公子說說看?!?/br> 為難地想了想,李景允搖頭:“罷了,當(dāng)真不合適。” “這有什么不合適的。”她急了,起身道,“您先說呀?!?/br> 第50章 湊不要臉啊! 李景允端著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吞吐良久,才不情不愿地道:“家里長輩,還能為什么高興?自然是添丁之喜。” 哦,添丁。 花月拿過旁邊的毛筆,想認(rèn)真地記下,結(jié)果筆墨剛落在宣紙上,她一頓,愕然抬頭:“添丁?!” 李景允滿不在意地擺擺手:“爺隨便說說,你又不是心甘情愿做的妾室,哪能給她生什么孫兒孫女?等爺進(jìn)宮之后,你且好生陪著夫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