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嗯?!彼σ飧鼭?。 疑惑地看他兩眼,花月權(quán)當他是看得上這靴子的花紋,便想拿去一并放在行李里。 結(jié)果一伸手,這人飛快地把她的手按住了:“就放在這兒?!?/br> “放在這兒?”花月愕然。 李景允很是認真地點頭,拿開她的手,撐著下巴愉悅地盯著它瞧。瞧完覺得不夠,起身去將它放在了博古架最中間的位置。 花月:“……” “你松手?!彼毖邸?/br> 她這叫一個哭笑不得:“這話該妾身來說,哪有把靴子放在這兒的!” “爺?shù)奈葑樱瑺數(shù)难プ?,愛放哪兒你也管?”他微惱,拍開她抓著鞋面的爪子,輕輕拂了拂灰,鄭重地將它放回去。 就差放個香爐在前頭,早晚焚香磕頭了。 有病么這不是! 花月扶額:“靴子是用來穿的,您明日便要動身,留它在府里做什么?” “這就是你不懂了?!崩罹霸噬衩刭赓獾氐?,“大梁有個說法,新買的靴子擺在架子上,便能當半尊菩薩,若是誠心拜一拜,更是能心想事成。反正爺赴任之后你也能去探望一回,那時候靴子也不算新了,你再帶來給爺便是。” 他說得很是正經(jīng),眼里一絲調(diào)笑的意味也沒有,導致花月想罵他胡扯都罵不出口。 這真的不是在瞎掰嗎?她疑惑地看看博古架,又看看李景允。 李景允滿眼虔誠地站著,沒有絲毫逗趣的意思。 猶豫地收回目光,花月想,大梁的習俗,與她無關(guān),她反正是做不出拜靴子這種傻事的。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外頭還有沁涼的霧氣。 李景允拜別父母去赴任了,臨行前拉著她小聲問:“你怎么不難過的?” 花月交疊著手與他微笑:“妾身也很難過,夫君一切小心?!?/br> 甚是不滿地瞪她一眼,李景允上車走了,車輪吱呀吱呀地晃動,碾過不太平整的青石板,一路往宮門而去。 莊氏在低泣,丫鬟嬤嬤在小聲安撫,四周人有的祝賀,有的不舍。 花月看著地上的兩道車轍,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覺。 許是一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日,要想像莊氏那樣哭是不行的,只是,與李景允也算是有些感情,一別經(jīng)年,再見就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不過也好,接下來她可以好生陪著夫人,不會有人再來氣夫人,也不會有人天天要她幫忙瞞著將軍;不會有人給她買集市上的點心,也不會再有人把她戲弄得面紅耳赤。 她同霜降說,過兩日就搬回主院。 至于為什么是過兩日,霜降沒問,她也沒說。 偌大的東院只剩了她一個主子,每日起居都聽不見什么響動,花月倒是覺得自在,每天清理賬目,喂喂白鹿,然后陪夫人說說話,日子也不是不能過。 只是,她好像又開始睡不好了,沒兩個時辰就驚醒,然后披衣起身,點燈看看賬目,就這么打發(fā)時辰直到天明。 按照先前他的安排,朝鳳第二日就過府來陪她了,花月給她拿了點心,坐在軟榻上道:“也沒什么大事,后宅的女人,哪個不是一日一日捱過來的。” 朝鳳輕笑:“你倒是比誰都看得開,先前三爺那么寵你,如今只留你一個在院子里,你也沒覺得不適應(yīng)?” “沒?!被ㄔ挛⑿?,“是他多慮了?!?/br> 昔日或許算是嬌花,如今多少事過了,再嬌的花也不會還想著靠人活,身邊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差別不大。 只是莊氏當真?zhèn)?,花月變著法地哄她,直到謊稱肚子里有了孩子,她才振作起來。 這才幾日,肚子里有孩子是不可能的,但溫故知幫著她撒謊,幫得那叫一個盡職盡責,別說夫人了,就連她也差點信了他的鬼話。 于是夫人對她分外小心,只要她去主院,夫人一定是高高興興的。 這樣也挺好,花月想。 朝中出了點事,百官祭祀之日竟然有人妄圖刺殺當朝丞相,被禁衛(wèi)拿下,牽扯了幾個大臣?;ㄔ侣犚婏L聲,便讓人帶信給馮子襲,讓他先別輕舉妄動。 結(jié)果尹茹來傳話,讓她幫忙救一救進了大牢的鄭遇,說她已經(jīng)是將軍夫人了,多少能有些門路。 鄭遇也是大魏之臣,如今在梁朝做個小官,受丞相被刺之事牽連,也在獄中。 花月覺得好笑,幫不了,也沒幫。 她與他們早就不是一路人,為何尹茹會覺得她就該聽他們差遣? 尹茹罵她狼心狗肺,她西宮里曾經(jīng)的奶娘,穿著一身綾羅綢緞,站在她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罵:“沒有大魏皇室,哪來的你這個人,半點情義也不曉得,養(yǎng)條狗都比你會搖尾巴!” 花月不覺得生氣,反倒是有些走神。 她去了一趟西側(cè)門,旺福乖巧地窩在墻角,沖著她歡快地搖起尾巴來。 “為什么會覺得我像你呢?”花月疑惑地摸了摸旺福的耳朵。 旺福聽不懂,只沖她吐著舌頭。 花月給它喂了吃的,起身回東院。 *** 沈知落被召回了京華,他沒回東宮,倒是搬去了祭壇住著,周和朔一連好幾日都往他這兒跑,時憂時喜。 蘇妙看得好奇:“朝中又出什么事了?” 披著外袍,沈知落咳嗽了兩聲:“能有什么事?有人想對康貞仲下手,結(jié)果誤刺當朝丞相,陛下本就對東宮禁衛(wèi)久乏人才之事頗為憂慮,這事又是在東宮禁衛(wèi)的眼皮子底下出的,陛下便張羅著讓太子整頓禁衛(wèi),挑選人才?!?/br> 蘇妙眨眼:“這是好事啊,太子爺怎么還不高興的模樣?” 也就只有她這個腦子才會覺得是好事了,沈知落搖了搖頭。薛吉死后,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無人補上,太子是想培養(yǎng)自己的人坐上這個位置,奈何沒有人選。若是皇帝讓他挑,那挑來的人就未必是聽命于他的了。 不過也有好處,那就是太子能去巡查御林軍,那是中宮權(quán)勢之下的東西,皇帝開了口,中宮不敢攔。 周和朔三番兩次跑來,就是想問他該怎么做。 分明已經(jīng)失去了一大半的信任,慌起來卻還是會來找他。沈知落搖頭,眼含嘲意。 “噯,問你話呢,都沒答怎么就又露出這種神情了?”臉被人掰過去,下頷微微有些疼。 沈知落回神,不悅地道:“你表哥不是什么都告訴你么?問他去?!?/br> “他才沒空跟我說這些?!碧K妙撇嘴,眼珠子一轉(zhuǎn),突然抱了他的胳膊問,“朝中不是正在科舉嗎?情況如何?” 眉心直跳,沈知落敲了敲面前的茶桌:“蘇小姐,三公子派你來我這兒住著打聽消息,已經(jīng)是不合規(guī)矩,你能不能在打聽消息的時候適當遮掩一番,別問得這么理直氣壯?” 長長的狐眸瞇起來,蘇妙不耐煩地擰了他一把:“哪兒那么多彎彎繞繞啊,我想知道,你說給我聽?!?/br> “……” 別人家藏的是jian細,他身邊這個是個土匪? 沈知落長嘆一口氣,又咳嗽了兩聲:“大梁人才濟濟,科考自然是英雄輩出,但陛下對去年三甲入殿試前受賄之事頗有忌憚,放榜之前是不會有消息透露的?!?/br> 蘇妙遺憾地收回胳膊撐著下巴:“你算卦也算不出來?” 額上青筋突起兩根,沈知落咬牙提醒她:“蘇小姐,在下是大司命,不是街邊算命的?!?/br> “哦?!彼c頭,看他咳嗽得厲害,微微有些不悅,“讓你早睡,你天天熬著看什么星宿,還不如人家街邊算命的,能睡幾個好覺?!?/br> 沈知落別開頭,已經(jīng)是懶得理她了。 “今晚我陪你熬。”蘇妙突然握拳,“夫妻就得是同林鳥,雖然還沒完禮,不過也就是這個月的事了,提前同一同林也沒什么大礙?!?/br> 面前這人冷笑:“你熬不住。” “小看誰呢?”她叉腰,火紅的衣袖差點甩到他臉上,“今晚就熬給你看!” 豪氣沖天,言辭鑿鑿。 結(jié)果子時剛過,這團火就靠在他的肩上睡著了。 沈知落捏著羅盤看著滿天星宿,聽著她嘟囔的夢囈,無奈地搖了搖頭。 女人的話信不得,尤其是他身邊這個。 “大人?!毙桥^來,看了蘇妙一眼,聲音極輕地道:“咱們還要在祭壇住多久?” “怎么?”他問,“宮里有事?” “也不是,奴才只擔心您這身子。”星奴給他拿了披風,小聲道,“祭壇冷清,濕氣也重,哪里比得上東宮,您在這兒住著,總是要咳嗽?!?/br> 肩上的人腦袋一滑,沈知落反應(yīng)極快地伸手接住,慢慢放回來。 側(cè)眼一看,這人睡得跟豬沒兩樣,吵也吵不醒。 眼里有笑意一閃而過,沈知落回頭看著星奴道:“不妨事,宮里總歸不太平?!?/br> 是宮里不太平,還是宮里守衛(wèi)森嚴,容不得蘇小姐隨意出入? 星奴欲問又止,還是閉嘴退下了。 沈知落繼續(xù)觀星,紫色的瞳孔里一片璀璨。 第二日下午,他睡醒起身,就看見床邊坐了個焉嗒嗒的人。 “我想回去幾日。”蘇妙眼下烏青,打著呵欠同他道,“左右也快到婚期了,有好些規(guī)矩要學,加上表哥走之前就吩咐了,讓我多陪陪小嫂子。” 眼眸一垂,沈知落拂開她去洗漱,悶聲道:“你來時沒問過我愿不愿意,走時也不必問?!?/br> 蘇妙嘻笑:“我這不是怕你舍不得嗎?” “不會?!彼税涯樋聪蛲忸^,“沒什么要緊?!?/br> 第54章 爺從來不騙人 人這一生都在舍不得,舍不得屈居人下,舍不得背井離鄉(xiāng),舍不得骨rou分別,舍不得兒女情長。 沈知落是最不愿意與凡塵俗世一樣的,他不會說舍不得,也不會問她為什么非要走,哪怕渾身都是煩躁的氣息,他也只是望著窗外,將帕子里的水一點點擰干凈。 狐眸微動,蘇妙到底是撐著床弦起身,從他后頭伸出手去,臉頰貼上他的脊背。 “很快就會再見的?!彼?。 他不喜歡與她親近,這般姿勢,是一定會發(fā)火的,蘇妙反應(yīng)倒是快,在他發(fā)火之前就迅速收回手,一溜煙地跑出了大門。 “等著我來與你成婚呀?!眿汕蔚穆曇魪倪h處飄過來,卷著外頭炎熱的風,輕輕拂過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