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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魔鬼的獻禮在線閱讀 - 第24節(jié)

第24節(jié)

    大王子眉頭一抽,沒說話。

    “你已經(jīng)長大了,也是時候把我隱瞞了這么多年的秘密告訴你了。”女王無力地看了他一眼,垂下頭,被回憶拽入了久遠的漩渦中:“根據(jù)如今對外的說法,我十二歲前都是在弗蘭伊頓外的王家莊園長大的。實情卻不是這么回事,當年,我母妃的侍女曾被jian人買通,在我母妃生孩子、所有人都手忙腳亂的時候,她偷偷把健康的孩子換成了一個死嬰。真正的小公主,也就是我,被連夜送走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成為了一個紡紗女工的孩子。直到十二歲那年,無意中得知了真相、震怒的父王才派人把我接回了弗蘭伊頓。”

    葉淼暗暗吃了一驚。

    原來女王有過一段流落在外的日子。對于愛講面子的王族來說,后宮斗爭、公主走失,畢竟不是光彩的事,難怪沒有對外界公布。

    不過,這又和女王的兩任丈夫有什么關系?

    “我永遠不會忘記,我被接走的時候正是秋天,漫山遍野都是金燦燦的麥穗。從馬車里走出來的,是一個俊美又耀眼的金發(fā)男孩。”女王的聲音變輕了:“我和這個男孩都對彼此一見鐘情。在回去的路上,我們就墮入了愛河。”

    大王子激動道:“這個人,就是我的父親?”

    葉淼也聽出了這層意思。

    奇了怪了,落難的公主和迎接她的貴族少年相愛,不就是一場很普通的邂逅嗎?為什么女王要對這任丈夫的身份三緘其口,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肯透露?

    除非——這個貴族少年,并不是可以和她光明正大地結合的身份。

    葉淼心里一動,忽然有了一個荒謬的猜測,忍不住悄悄看了身邊的貝利爾一眼。他倒是一臉平靜。

    “當時我的母妃早已過世,而指使侍女陷害她的jian人也還沒被揪出來。為免橫生枝節(jié),除了我父王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我還活著的消息。隨從們接我回去時,也只是對我說,我是弗蘭伊頓的一個貴族流落在外的孩子。自然,這個少年事先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只是奉命行事,順路捎帶我回去而已?!迸醭冻隽艘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回到弗蘭伊頓后,我恢復了公主的身份。同時,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永遠無法和那個男孩在一起。因為——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br>
    大王子的表情瞬間變得鐵青。

    “對我們而言,這個真相無疑是晴天霹靂。我們?nèi)讨纯?,立即分開了??芍竽菐啄?,還是免不了藕斷絲連,還意外地有了一個孩子……”女王抬眸,看向了大王子:“我很想生下這個孩子。紙包不住火,當時我既沒有訂下婚約,也沒有來往過密的男人,為了不讓人發(fā)現(xiàn)我懷孕了,我只能躲到郊外的莊園去,謊稱和一個無名貴族有了一段短暫的婚姻,這才名正言順地——誕下了你?!?/br>
    大王子他,居然是女王和先王的……

    葉淼已經(jīng)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這關系也太混亂了吧?

    不過,往回一推——大王子格外俏似女王的面孔,女王第一任婚姻的無名神秘丈夫,她對往事、對先王的諱莫如深,以及對兩個兒子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在真相浮現(xiàn)的這一刻,它們的因果脈絡也都無所遁形了。

    在一百多年前的瑞帕斯大陸,不少王國的王室都存在近親結婚的傳統(tǒng),譬如表妹嫁給表哥,侄女嫁給叔叔,以此手段維持所謂的王室血統(tǒng)的純凈。

    然而,事實證明,此舉并不會為他們帶來大量優(yōu)秀的繼承人,反而誕生了數(shù)之不盡的智力不全、天生缺陷的嬰兒。

    經(jīng)過了好幾代人的教訓,如今,不論是在平民之家還是在王室,近親通婚都已經(jīng)被全面禁止了。

    在這個前提下,女王還堅持要生出這個孩子,其實是非常盲目的行為。大王子出生后,竟巧妙地避開了各種缺陷,長成了健康的孩子,簡直可以說是萬中無一的奇跡。難怪女王會如此看重他、溺愛他,其實都是愛屋及烏。

    “有了孩子已是一個錯誤,為了不重蹈覆轍,我們約定不再私下見面。過了幾年,出于政治因素的考慮,我嫁給了一個將軍。我的哥哥必須履行國王的職責,很快也娶了一個王后?!迸跫绨蛞活?,聲音開始波動:“雖然他口口聲聲說,那只是不得不履行的婚約,但憑借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公開見面,我看得出來,他們夫婦的感情……真的很好?!?/br>
    二王子呆呆地消化著她的話。

    “他們過得越幸福,我就越是煎熬,好像著了魔一樣,眼里看不見呵護我的丈夫,一味沉溺在過去的回憶中……沒過多久,他們有了孩子的消息傳來,我嫉妒得幾乎發(fā)狂?!?/br>
    “我殘存無幾的理智被嫉妒心徹底蒙蔽,不斷在想,這個孩子出生后,他們夫妻的關系一定會越來越緊密,他也會離我越來越遠……于是,我動了一個念頭,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那個孩子?!迸跬纯嗟匚孀×搜劬Γ骸澳鞘俏曳赶伦钣薮赖腻e誤!我偷偷學會了用暗魔法悄無聲息地詛咒產(chǎn)婦的辦法……我沒有傷害他妻子的意思,只想讓那個孩子出生后,因先天不足而迅速夭折?!?/br>
    結果顯而易見,女王本身不擅長暗魔法,只是個門外漢。暗魔法又是陰私的玩意兒,施行的過程中,很容易出現(xiàn)偏差。

    這道邪門的詛咒,便是在某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差錯,非但沒有達成目的,還無意中將一個棘手而邪惡的魔鬼引到了先王后的腹中,降生在了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

    所以,金發(fā)碧眼的先王夫婦才會生出一個黑發(fā)紅眼的男孩——那是借宿在他們孩子身上的魔鬼最無可辯駁的特征。

    因一己私欲,愚蠢無知的螻蟻喚醒了魔鬼,必將付出與血光災禍伴生的代價。

    于是,魔鬼的生身“父母”、所有近旁的侍從——他們的血rou和靈魂,都成為了魔鬼睜眼后,享用的第一道祭祀盛宴。

    “都是因為我的一念之差,導致我最愛的人,他們夫婦,還有那些奴仆,都……我那時已經(jīng)明白自己捅出了馬蜂窩,更不知道如何面對那個可怕的孩子。和奧奎神父商量后,選擇將他送走??刹坏綆啄?,又死了很多人……”女王啜泣了起來:“我別無他法,只好將他接回王宮??蓜偦氐礁ヌm伊頓,那個孩子就過世了。我害怕他帶來的災禍,只好向奧奎神父求助,將他秘密地鎮(zhèn)壓了起來……每一天,我都在為我犯下的罪孽感到后悔,是我的狹隘和愚蠢導致了我一錯再錯!”

    葉淼的耳膜嗡嗡直響。

    原來是這樣……

    女王說的這一段,和她依據(jù)老神父口述的故事所推測的過往,已經(jīng)沒有多大差別了。

    這就是貝利爾的來歷,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二王子臉色發(fā)青,直愣愣地看著女王憔悴的側臉。在真相的沖擊之下,似乎已經(jīng)喪失了反應的能力。

    大王子抓住了女王的手臂,難以接受道:“這些事,你為什么從來都不告訴我?!”

    “你讓我怎么有臉說出口呢?”女王疲憊地長吁出一口濁氣。背負了十幾年、讓她愧疚難當?shù)拿孛芙K于公之于眾,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她抬頭,看向了貝利爾,輕聲道:“從犯下第一個錯誤開始起,我就有種預感,你終有一日會再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找我復仇。你要是想殺我,現(xiàn)在就來吧?!?/br>
    葉淼心臟一緊,轉頭看向了貝利爾。

    出人意料的是,貝利爾沒有搭理女王,更加完全沒有苦大仇深、大仇得報的表情,只是摩挲了一下葉淼的手心,歪頭道:“聽見了嗎?”

    他讓女王自白,只是因為她想知道真相嗎?

    葉淼呆了呆,點點頭。

    貝利爾便抬起手指,指骨一彈。

    四周的景象頓時化為塵埃,飛速地旋轉扭曲。轉瞬,他們已經(jīng)置身在一個空蕩蕩的大殿中,站在落地窗前了。

    葉淼環(huán)顧四周,驚道:“你把我?guī)У绞裁吹胤搅???/br>
    “一個沒有任何人能打擾到我們的地方。”貝利爾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凝視著她:“故事還沒結束。聽了女王的話后,你想聽聽我的版本嗎?無論什么,我都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br>
    葉淼心里裝了其它事,可她對剩余的秘密實在好奇:“你真的是先王的孩子……你是因為女王的詛咒,才來到世界上的嗎?”

    貝利爾搖頭,勾唇:“我是我,他是他?!?/br>
    “什么意思?”

    “女王的暗魔法詛咒,原本真的可以讓那個孩子早夭而亡。然而中途出了差錯,我借他的身體來到了這個世界。剛降生時,我并不適應這邊的環(huán)境,也控制不了那具身體,渾渾噩噩的,連自己是什么東西也不知道。那感覺……非常奇怪?!必惱麪栆性诖斑叄该鳒厝岬脑鹿夤蠢粘鏊迨萘锨偷膫饶槪骸奥?,我開始能體會到他的喜怒哀樂,他卻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里寄宿了我?!?/br>
    葉淼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他纖長的睫上,輕聲問:“后來呢?”

    “不到半歲,我和他就被送到了弗蘭伊頓郊外一個偏僻的小鎮(zhèn)中,被一群侍從撫養(yǎng)長大?!必惱麪柶诚蛩?,笑了笑:“那時候,我已經(jīng)比原本更適應這個地方。所以,可以在晚上出來?!?/br>
    被派來照顧他的侍從,并未親眼見到怪病的死狀,但都有所聽聞。小王子天生血色的雙瞳,讓侍從們聯(lián)想到了妖異不祥的魔鬼之瞳。仿佛一旦與之對視,就會帶來厄運。

    所以,他們平時都用白布蒙住他的眼睛,不讓他露出邪惡的紅眼珠。

    孱弱的孩子籠罩在怪病傳聞的陰影下,如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之源。沒人肯和他說話,陪他玩耍,就連看看路邊風景的權利也無情剝奪了。他也呆滯,不懂得反抗,白天就孤獨地挨著時間。

    到了晝夜交替之際,寄宿在他身體中的魔鬼,接過了主控權。

    可那時候的他還很弱小,沒法如今天一樣隨心所欲地變換形態(tài),只能被囿在那具身體里活動。

    多虧了與魔鬼合二為一,本該一出生就被暗魔法殺死的小王子多活了幾年。但身體日漸衰弱,終究是不可避免的趨勢。

    五歲那年,薄弱的生機終于逸散殆盡,他生了一場來勢洶洶、無藥可治的重病。

    原本就排斥他的刻薄侍從們,見到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又發(fā)現(xiàn)遠在弗蘭伊頓的女王從不過問這邊的事,就越發(fā)敷衍地對待他。每日只把基本的食水放在房間門口,仿佛怕踏進去一步,就會染上晦氣。

    最后的那段時光,孩子的吃喝拉撒都在那一方小木床上進行。如此熬了一段時間,他就懷著怨恨與悲愴,被埋進了小小的棺木中。

    自以為甩掉了一個燙手山芋、歡天喜地的侍從們并沒猜到,孩子被送進棺木的時候,正是魔鬼在蠶食那具身體,徹底接管它的過渡期。瘦弱的軀殼入土多日,也未腐爛。

    被魔鬼徹底侵占的時刻,便是他從墳墓復生的紀念日。

    葉淼顫聲道:“出來后,你殺掉了所有虐待過你們的侍從嗎?”

    “我只是借給了他力量?!必惱麪柮嗣牟弊?,微笑道:“我能感覺到他殘存的怨恨和未消散的魂魄??丛诠灿昧艘粋€身體那么久的份上,臨別前,我送了他一份謝禮,把我的力量借給了他,讓他用自己的雙手去復仇?!?/br>
    魔鬼恥笑忍耐,主張復仇。神所推崇的慈悲、寬恕與大度,在地獄中,不過是虛偽、懦弱、偽善的代名詞。

    葉淼敏感地縮了縮脖子:“為什么你還是回到了弗蘭伊頓?他為什么沒有向女王復仇?”

    “當時,他還沒有離開我的身體,我猜他原本是打算向女王復仇的。至于為什么突然放棄,我也不清楚。”貝利爾說:“其實我那時已經(jīng)差不多可以脫離實體存在了,可他們卻趁機研碎了那具身體的骸骨,混入烏鴉血中,畫下符咒,就這樣,將我禁錮了起來?!?/br>
    尋常的暗魔法自然傷害不了他。但如果摻入了他寄宿過的身體的骸骨碎末,他就無法不受它影響。

    貝利爾垂下眼,望她:“那之后,十年里,我沒有見過一個活人。直到你來到我的身邊。”

    葉淼抿了抿唇:“囚禁你的符咒,其實早就失效了吧。”

    “嗯,記得你第一天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情景嗎?那時候光線很暗,其實在你摔下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符陣破壞了。那一刻起,枷鎖就開始松動。完全自由,只是時間問題罷了?!?/br>
    想到他真的被關了十年,葉淼就很難受??上氲剿傺b人類戲弄自己的事兒,就又氣不打一處來,胸膛一起伏,怒道:“那你還騙我?騙我不能離開地下,還假裝成人類來戲弄我!”

    枉她一直以為,貝利爾是個孤單、天真又依賴她的人類少年。從未想過他的本性會如此地邪惡和狡猾。

    貝利爾笑了笑,眼神忽然變得有點危險:“被關在地底的日子,我連實體也化不出來,既孤獨又難熬。在第一年,我許了一個承諾,誰能放我出去,我就實現(xiàn)她一個愿望。第五年,我加碼了承諾,誰把我放走,我就實現(xiàn)她三個愿望??梢廊粵]有人來。到了第十年,我的怨憤和孤獨再也無法平息,所以,我許下了第三個承諾——不管來的是誰,我都要當場吃掉她,讓她為我獻祭?!?/br>
    彼此對視了幾秒,葉淼的后背驀然泛起一陣寒意。

    她知道,他沒有開玩笑,這個吃是真正意義上的吃。

    她有點艱澀地從喉中擠出了一句話:“……那你,為什么當時沒有吃掉我?”

    “我太久沒見過人類,想多看你一會兒才吃掉你。”貝利爾說:“誰知道,這一看,我發(fā)現(xiàn)你本來就活不了多久。”

    葉淼一愣:“什么?”

    “還記得你掉下去的時候,這個地方很疼嗎?”貝利爾伸手,壓了壓她的肋部:“當時如果我不管你,你很快就會死去。也許是因為好奇吧,都還沒和你說過話,你就要消失了,所以,我吻了你?!?/br>
    葉淼怔了怔,臉頰驀地紅了。

    她想起了貝利爾的治愈能力。也就是說,那時候,她半夢半醒間感覺到有人壓著她在親吻,根本不是錯覺,是貝利爾真的在親她!

    難怪在地下時,肋部明明疼得不行,一呼一吸都像有銳利的針在扎。睡了一覺后,非但痛楚徹底消失,連一點淤血也見不著。

    “結果,親著親著,我就改變主意了?!?nbsp;貝利爾的手指夾起了她的一縷長發(fā),繞在指尖轉動,瞇眼一笑:“你猜為什么?”

    葉淼不由自主就被他的思維帶著走,仰頭,迷茫地看著他:“……為什么?”

    “因為……”貝利爾用那縷頭發(fā)搔了搔她的臉頰,俯身在她耳朵旁,挑逗地吹了口氣:“我對你產(chǎn)生了性|欲?!?/br>
    昏迷中的少女彌漫著苦悶與忍耐、歡愉與沉溺的表情,就猶如一塊多汁又甜美的水蜜桃。再擠一擠,就會滲出更多甜漿。

    一直在不住地嗚咽、輕微地反抗,最后,卻還是將手搭到他的肩上,給了他一個軟軟的擁抱。

    葉淼渾身一顫。

    “隨之而來的就是好奇心,我突然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樣的人,還想看到你繼續(xù)露出那樣的表情。可是,我又擔心你會被我嚇走——即使沒見過我的真面目,也還是有很多人畏懼我。所以,我變成了我還是人類時的模樣,來接近你。”

    葉淼的嘴巴微微一張。

    “從來都沒有人對我好過,雖說我不渴望人類的關懷、善意、憐惜和愛意,但我曾經(jīng)在那具小小的軀殼里活了五年。那個孩子臨死也在渴求這些感情,我也被迫感同身受著。漸漸地,我也對這些感情產(chǎn)生了好奇心和渴求欲,想知道被人溫柔地愛著的感覺,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后來,我就遇到了你?!?/br>
    貝利爾輕輕地摩挲她的臉頰,笑靨猶如夜空下?lián)u曳的罌粟,妖異得足以動蕩人的心神。

    “事實證明,這種感覺,真的好極了。只要嘗過,就不想失去。我從來都沒有享受過被人喜歡,被人寵愛的感覺,只有你這樣對過我。你對我越好,我就越不舍得告訴你真相,因為你一定會被我嚇走?!?/br>
    他不是人類,是糅合了各種**的魔鬼。

    迂曲、誠實與純潔的求愛與他無關,最直截了當?shù)恼T惑、掠奪和侵占,才是他的本能。

    葉淼感覺他在給自己灌**湯,深吸口氣,拼命回憶他做過的讓自己不爽的事:“既然你早已自由了,為什么我說要救你出去的時候,你還什么都不說?看我涉險很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