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皇后娘娘駕到!” 一聽這聲音,那縣主拔腿便想跑,卻是被孫夫人一把擒住。 “霜兒meimei,你都這般年紀(jì)了,怎么還是如此不穩(wěn)重?”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皇后娘娘的語氣里頭皆是姊妹間的嬌嗔。 我同湘兒跪下行禮,卻是那孫夫人柔聲道:“皇后jiejie,我此刻正抓著歹人,不能行禮了,就只好請您海涵了。” 卻是一陣笑聲,皇后娘娘一身杏紅的衣裳,外頭罩著團福暗紅的紗衣,金絲攢紅瑪瑙瓔珞,腰間的紅繩碧玉輕晃,卻是禁步的聲音叮當(dāng),很是好聽。 “你多大的人了,快別玩笑了!把那個小輩放開吧,本宮在此處呢,她跑不了。”皇后娘娘輕聲道。 她靠近時,便有一股獨特的清香傳來,面上仍是笑意晏晏的,一臉的杏花妝很是親切好看。我本擔(dān)心在皇后娘娘的宴席上出此一事,便是叫皇后娘娘失了臉面,如今一瞧著,卻是未必了。 孫夫人這才將那榮安縣主放開。 “meimei有何冤,且同本宮說罷?!北揪酮M窄的小道上,卻是放了把梨花木的椅子,皇后娘娘輕輕坐在上頭,似一個雙十年華的姑娘一般,笑的很是好看。 “娘娘您且聽我說,這縣主當(dāng)真是厲害,便是她的下人都能隨意掌摑朝廷命官之女。” “哦?”皇后娘娘笑意漸消,道:“榮安,可有此事?” 榮安早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在地上,滿臉的淚花,道:“娘娘!是她先將皇叔送我的紅玉摸臟了的!” 靈玉雖人小,卻是糯糯的開了口,“姨母娘娘,都怪靈兒,是靈兒不好,隨便就動了縣主jiejie的紅玉?!?/br> 皇后娘娘一手將玉靈攬過,“我的好靈兒,你可曾道了歉?” “姨母娘娘?!膘`兒聲音軟糯的很,撲閃這的大眼睛里頭皆是霧氣,“是道歉了,可是,可是靈兒還是惹了jiejie生氣,都怪靈兒不好?!?/br> 皇后娘娘撫了撫靈兒的后背,將靈兒放在地上,頭也不抬,只冷聲道:“你不過是個縣主,卻三番五次在宮里撒野,欺辱官員家眷,莫不是你那父親郡王當(dāng)膩了,想換個君王來當(dāng)當(dāng)?” 這一頂帽子,怕是有幾分重。 那榮安郡主瞬時跪倒在地,連忙哭叫到:“娘娘明鑒!臣女的父親萬萬無此想法!此番確實是臣女失儀……” “不必解釋了?!被屎竽锬锲鹕恚^上的華勝流光肆意,步搖輕擺,禁步叮咚。卻是一時間眾人皆安靜了下來,只皇后娘娘一人兀自笑的溫婉,“就革了縣主之位,也做個普通朝臣的姑娘吧。” 那縣主登時氣急,卻是立刻反了口,“娘娘此行甚是霸道啊,須知我母親乃是皇貴妃胞妹,您此行倘若是驚動了陛下,怕是不妥啊?!?/br> 我微微一愣,心道竟還有上趕著找死的。 “哦?原是這般。” 皇后娘娘輕笑著,直接轉(zhuǎn)了身,梨花木椅瞬間被人抬走。那縣主以為自己的恐嚇起了作用,卻不知這是她的催命符。 只聽著有節(jié)奏地禁步輕響,那人對著身邊的嬤嬤柔聲道,“經(jīng)她如此一說,那便是明知故犯了。嬤嬤,你且去稟了圣上,往日的事情也不必兜著了,一五一十的同陛下說清楚?!?/br> “鳶紋,去把皇貴妃叫來吧,看看她這侄女是怎么在我宮里頭撒潑的?!兵S紋得了皇后娘娘的令,立刻動身。 那縣主本來聽到有人去請皇貴妃,便以為自己的倚仗來了,卻是緊接著便被幾個嬤嬤捆了,堵上嘴拖了下去。 第35章 第34章 從瓊花深處出來,一切都似沒發(fā)生過一般。 春風(fēng)微拂,綠樹又添新枝,萬花競放,正是光線好的時候,御花園里頭的命婦們帶著各自的兒女,言笑晏晏,一派喜樂融融。 眾人一瞧見皇后娘娘出來,皆是上前行禮叩拜,賀娘娘生辰。 皇后娘娘笑的溫婉和順,道:“快快起身吧!” 一眾人皆是跟著去了盈慶殿,殿里頭微紅的輕紗帳飄動,果香四溢,剛剛?cè)肓说?,眾人剛落了座,便是有巳時清脆的樂聲伴著低聲吟唱:光疏流影,日為主,正是勤時,巳時到…… 桌上瓜果香餅一應(yīng)俱全。一排排侍女排得整齊,應(yīng)著巳時的樂聲,緩步入內(nèi),各個手中皆奉著琉璃茶壺,花香四溢。 “這花茶乃是孫家小姐孫玉裳親自調(diào)制的,本宮嘗著甚是不錯,各位也快些嘗嘗罷?!?/br> 我早同那孫家的二小姐分開了,此時正坐在母親跟前。 眾人嘗著茶的空檔,皆是夸贊那孫玉裳是個頂好的姑娘,玉面風(fēng)姿不說,更是個十分有才能的。 眾人論話間,突然一位長相豐腴的夫人立了起來,身上穿的花紅柳綠的,金銀首飾也不顧均衡,顯得闊綽卻十分不雅觀,卻是面上笑道:“娘娘呀,聽聞那容家的女兒,生得貌美,六藝皆通,如今教養(yǎng)在娘娘手底下,更是舞藝傾城,不知今日一來,可有幸一窺其貌?” “王夫人呀,偏你是個急性子,姑娘們本來想給娘娘一個驚喜,卻是叫你提前給問了出來!”皇后娘娘身邊的嬤嬤卻是個臉熟的,上一世便是她接了我和孟連城入宮的。 那王夫人連忙道:“卻是我的過錯,自罰一杯,自罰一杯!” “我竟是不知這兩個姑娘如此有心?”皇后娘娘笑的很是滿意,上一世我便在儲秀宮見過她這般笑容,那時只覺得炫目,如今竟是依然。 正說著,一旁的編鐘便輕靈的一響。 古箏的聲音便隨著潺潺而入,卻是始終不見有人進來,底下的夫人小姐們皆是好奇地悄悄張望。 卻是樂聲猛地激烈了起來,瞬時由細(xì)細(xì)的溪流轉(zhuǎn)做瀑布般的磅礴,此時兩名藍(lán)衣女子長袖舞著,便滑進了廳中。 卻是樂聲磅礴,舞姿嬌柔,兩個少女額間做銀藍(lán)花鈿,頭上的步搖跟著動作劇烈顫動,兩人動作間裙擺綻開,水袖瞧得人眼花繚亂,腰間殷紅的流蘇配著青碧色的潤玉,卻是兩人同一個人似的,仿佛連身上的物件都配合的恰到好處。 外頭的陽光透著窗子正照射在兩人身上,一時間仿佛泛了光一般。 突然一聲稚嫩道:“娘親你瞧!有仙女!” 眾人仿佛此刻才一驚,從方才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皆是低聲贊嘆,此舞實是絕美無倫,世間無雙。 我在一旁悄悄看著,心中不免感嘆,果真有些事情,便是強求了也得不來的,就比如我這舞,實在是無法得其要領(lǐng),便是勉強日日苦練,也只能將將達到個普通水準(zhǔn)。 一舞結(jié)束,卻是四座安靜了小片刻,皇后滿意的帶頭笑了,開口夸獎道:“這兩個姑娘,自進了宮,眼瞧著舞技是越發(fā)好了,如今這般舞,更是叫我欣慰?!?/br> 兩個姑娘下去將水袖衣裳換了,皆是穿了碧藍(lán)色的宮裝,在皇后娘娘跟前紛紛跪下祝壽,正是容韶和孫玉裳。一個妖嬈嬌嫩如霧中芍藥,一個清麗端莊似雨后清蓮。各有各的特色,卻是誰也無法將誰的鋒芒掩蓋了去。 母親在一旁,眼中的傲然之色溢于言表,我在一旁笑著,眼瞧著容韶行禮之后在一旁坐下。上一世,我本以為她投了皇后與三皇子,哪里知道她早早地便是太子的座上臣。 這一世,仍是這般做派,叫人以為她與皇后娘娘親厚,卻是個不知什么時候便會咬人一口的毒蛇。 如此細(xì)細(xì)想來,上一世她害了這孫玉裳,卻也是有動機可尋的。孫家同皇后娘娘的關(guān)系,今日一見,卻是甚篤。而她同孫玉裳日日相處,一則,少不得會被人發(fā)現(xiàn)些馬腳;二則,若是不除了孫玉裳,她便永無可能博得皇后娘娘頭一份的信任。 正熱鬧,卻是禁步凌亂的聲音響著,緊接著一個淺碧色紗衣的娘娘急忙忙地便進來了,卻是幾乎入了門口才有人報:“慶皇貴妃駕到!” 皇貴妃卻是絲毫不顧一屋子的命婦姑娘,一進來便急急地向皇后娘娘行禮,柔和的聲線里頭卻皆是急切,“皇后娘娘圣安?!?/br> “皇貴妃何故行此大禮?”皇后娘娘明知故問,“平日里便說了,請安即可,萬不用行這般大禮。” 正說著,皇后娘娘身邊的一位嬤嬤上前欲將人扶起來。 “娘娘切莫叫我起來!今日榮安的事情,皆是meimei的錯,是meimei沒有約束好身邊的人,如此才叫皇后娘娘受了驚?!蹦腔寿F妃跪在地上,卻是上身已然直立起來,面上正哭得梨花帶雨,卻便是哭都這般好看。 不過她此行卻是大大的失禮了,當(dāng)著滿屋子命婦姑娘的面,言行無狀便罷,沒得叫人以為皇后向來是苛待她的,如此狼狽可憐之象,倒像是刻意給人看一般,卻又是做給誰看的? “皇貴妃這是怎么了?!币宦暅喓瘢S著明黃的衣裳,進了殿內(nèi)。他身后還跟著三個少年。 未來及看清來人,眾人皆是起身跪拜,道:“陛下萬安?!?/br> “平身吧?!?/br> 皇后娘娘起了身,將主座讓出來。此刻才看清楚,陛下身后跟著的竟是太子、三皇子和齊淵,他們?nèi)吮阍谇邦^落了座。 皇貴妃卻仍是跪在地上,不肯起身。此行不可,卻是失了大體的。 趁著皇上同下頭的命婦寒暄,太子幾番同自己的母妃使眼色,卻是皇貴妃視若無睹。 寒暄結(jié)束了,卻是陛下瞟了一眼皇貴妃,卻見她仍跪著,面上也沒什么旁的表情,只道:“皇貴妃為何還跪著?” 皇貴妃倒是提前認(rèn)錯:“皆是臣妾的錯,臣妾未能教導(dǎo)好榮安,以致她今日竟沖撞了皇后娘娘,特來認(rèn)錯?!?/br> “皇后向來寬仁,便是你沖撞了她,她也不舍得重罰,起來吧?!?/br> 皇上這一句聽著是夸皇后娘娘,卻是明顯護著皇貴妃的。 “陛下,并非如此?!被屎筮€未開口卻是她身邊的嬤嬤先開了口。 皇后娘娘卻是笑著道:“此時稍后再議,meimei也先起身罷。” 皇貴妃得了庇護,在眾人跟前得了偏愛,這才肯起身,緩緩地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頭。 適才她一直對著皇后娘娘,窺不見其長相,如今瞧見了正面,當(dāng)真是傾城之色。雖是母親了,卻仍舊嬌俏可人,似一朵熱烈卻含羞的鳳尾花。 席上座的幾人倒是明了,皇后娘娘是個明事理,看大局之人,合該坐在皇后之位。那皇貴妃,明顯是個得寵的,雖是位分離皇后之位只有一步,卻是這么多年了,哪怕兒子成了太子,她也仍成不了皇后,此便是原因吧。 便是如此之勢,只要這皇帝陛下在,便始終未亂了套,可見,這陛下是個善于平衡的,且極有威勢。 可若是如此推斷,今日皇貴妃叫皇后娘娘當(dāng)眾是失了面子,陛下總是要替皇后娘娘申了冤的。 果不其然,陛下開口了:“正好朕在,有何事情,直接議吧?!?/br> 皇后娘娘蹙眉,沉默了片刻,道:“榮安今日沖撞了我倒在其次,卻是當(dāng)真是膽大妄為,在御花園里頭,因著玉靈頑皮摸了她腰間的玉石,當(dāng)眾掌摑了容韶的meimei?!?/br> 兩位jiejie,皆是在座上,剛才獻了舞,聽了此事皆是不由得皺眉。 卻是我猛然感到三道目光齊齊的向我射來,半邊臉都被盯得熱辣辣的。忍不住往那邊看了一眼,齊淵此刻俊眉微蹙,原本十分淡定的表情,此刻已經(jīng)全然變了味道,目光里頭除了憤怒,竟然還有幾分責(zé)怪? “為何玉靈摸了她的玉石,她卻打了容韶的meimei?”陛下有幾分不解。 皇后娘娘蹙了眉,仿佛更是難以啟齒,卻終究還是開口道:“原本容韻不過帶著玉靈在園子里頭賞花,臣妾聽著仿佛跟嫁與太子之事有關(guān)……”皇后娘娘故意不將話說全,卻是繼續(xù)道:“此事說來怪臣妾,未能管好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這才叫她們彼此生了妒忌?!?/br> “那便今日解決了罷?!被噬系恼Z氣始終淡淡的。 皇后娘娘卻是嘆了口氣,道:“陛下,臣妾本是解決了的,卻是那榮安不服,竟當(dāng)眾跟我頂撞了起來?!?/br> “陛下,請恕老奴多嘴,那榮安仗著自己是個縣主,如此沖撞娘娘不止一回了?!眿邒咴谝慌圆遄臁?/br> 皇上開了口:“你是如何處置她的?” “臣妾革了她的縣主之位?!被屎竽锬锫暰€突然有些低沉。 卻是皇上沉默了片刻,低聲開口道:“還是寬仁了些,叫她以后不必入宮了,好好在家學(xué)學(xué)長幼尊卑。翊郡王也先不必上朝了,就在家里思過一月,順便好好教教女兒罷?!?/br> 卻是皇貴妃先一步跪下,謝恩道:“皇上寬仁?!?/br> “今日本是為皇后慶誕辰,卻是發(fā)生了此等事情,叫各位見笑了?!?/br> 怎么敢笑,這一招敲山震虎,用一個榮安縣主,告誡現(xiàn)場的各位命婦姑娘們,別猴急著攀附、站隊。若站錯了隊或是用錯了方法,惹急了官家,便是縣主,也是料理得了的。 眾人接著言笑晏晏,仿佛方才沒發(fā)生什么事情一般。 卻是太子兩步上前道:“母后,今日兒臣為您備了薄禮,還請母后不要嫌棄?!?/br> “當(dāng)真是個妥帖的孩子,你有這份心思,母后心里頭高興地緊,又怎會嫌棄?!被屎竽锬镉H自將人扶起,語氣里皆是寵愛。 這宮里頭自來是如此,便是雙方皆恨透了彼此,也要做著表面上的樣子。 “來人,將東西抬上來?!?/br> 卻是個大件,兩人才能將物件兒抬進來。那物件兒外頭蒙著紅布,有幾分神秘,眾人皆是細(xì)細(xì)看著,低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