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是熟人，也就好說話。她道，“剛是你給我打電話？”

    小妹點點頭，“方總一早親自交代的?！?/br>
    果然。

    “這回我該去找誰？還是那王經(jīng)理？”

    小妹搖頭，看看四周沒人注意，小聲道，“王經(jīng)理已經(jīng)被暫停職務了?！?/br>
    居然這么快？

    蘇小鼎挑眉，“那是劉倩？”

    小妹子又偷笑起來，“更不是她了，她也被擼了。”

    “怎么回事呢？”蘇小鼎蹭過去，估計其中有內(nèi)幕。

    小妹子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但公司內(nèi)部禁止傳謠把她憋壞了。好不容易來了當事人，自然是無所顧忌。她小聲道，“你那個投訴方總挺重視的，財務部首先被弄去審計了；咱們這邊和廚房的人都說不知道，互相推諉呢。結果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勇士，給方總郵箱里發(fā)了好多東西，全是以前換別人家的酒席套餐的記錄——”

    “死了，死得硬邦邦的。營銷部和廚房全完蛋，倆總監(jiān)都被咱們向總裁拎過去罵得狗血淋頭。”

    “對你是利好啊，特大利好?！?/br>
    蘇小鼎謝了小妹一聲，讓幫忙通傳。小妹便去打內(nèi)線，她則摸出手機來。通訊錄上，方駿的號碼在最近聯(lián)系人的第一頁，小六哥的則隱在后面。怪不得方駿昨兒總提小六哥，也怪不得今天通知自己來，分明已經(jīng)出結果了?？芍匦罗哿宿蹠r間線，她又有些惱怒。明明連便宜都不用被他占的，結果他打個時間差，跑自己這兒賣好來了。

    mb，生意世家出來的，一魚兩吃不夠，還得把骨頭和鱗片都熬成凍了。

    小妹電話通傳完畢，讓她直接去總監(jiān)辦公室。

    幾萬塊錢的糾紛，因為方駿要搞事，見的人層級倒是越來越高了。

    蘇小鼎敲開營銷部總監(jiān)的辦公室門，這次的人很陌生，是一個有些寡言的中年瘦高個男子。他基本不正眼看她，見她來了后只動動眼皮，然后將手邊準備好的東西遞給她。她本想客套兩句，但人如此明顯的嫌棄，她也就不熱臉貼冷屁股了。

    還是一份處置報告，也沒咨詢過她的意思，但主動退步了。保證金扣除了酒店安撫當日大宴會廳的另一家喜主的費用，扣除了酒店因為善后小宴會廳衛(wèi)生的清潔費等等，最終能返她三萬五。另，酒店保留對她追索的權利，取消黑名單，但也不要求她公開道歉，只希望雙方能夠簽署諒解書等等。

    蘇小鼎一字一句看完，心里盤算了一下，基本合理。

    “沒意見的話，可以簽字了?！笨偙O(jiān)干巴巴道，“我還有其它事情忙?！?/br>
    她問，“簽字后可以立刻辦款嗎？黑名單是不是馬上下？”

    總監(jiān)默認，應是方駿交待過了。

    她很滿意，爽快地在落款的位置寫上自己的大名，蓋上公司的公章。

    一番cao作，便算徹底完事。

    蘇小鼎拿了處理意見，出總監(jiān)辦公室。隔壁便是副總辦公室，也就是方駿的所在。她進出這地兒好幾次，跟他也嘴兒過了，但還真沒進過他的辦公室。她低頭看看意見書，笑了笑。

    既然已經(jīng)要拜拜了，不如當面說聲再見。

    如此，她便敲開了方駿的辦公室門。里面坐了好幾個人，神色嚴肅，似乎在討論關乎存亡的大事。方駿端坐在辦公桌后面，聽得心不在焉，手上還玩著一支筆。他見她，眼睛亮了亮，但卻擺了擺手，意思很忙。

    蘇小鼎只是來客氣一下，沒真要干什么的心，便笑了笑，走了。

    一段時間內(nèi)的最后一次見面，稍微回味了兩三秒鐘。不知怎的，他見她第一秒那眼神，頗有些留戀。

    蘇小鼎直接走去財務部，拎著營銷部總監(jiān)的名號，把處理意見派出去，要求立刻退款。

    明仁酒店財務部，打過兩三次交道，次次形象都很專業(yè)，這次也不例外。他們雖然被方駿修理過一次了，但顯然還是不虛蘇小鼎這個外人的?？戳艘谎厶幚硪庖姾?，讓放旁邊，該辦的時候自然會辦。

    蘇小鼎曉得，這種略大點的單位每天處理的事情沒十件也有八件，自己真聽了他們的話只好自己認倒霉。她便笑嘻嘻問，是不是要填個退款單，找什么領導簽個字？處理意見書原件自己留存，復印件交給他們走流程等等。

    財務部本在焦頭爛額之中，見她把自己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忍不住懟了一句，“你是財務還是我是？”

    她也不生氣，反正都磨這么長時間了，眼見錢要到手，有什么好氣的呢？只是，她直接跑去財務老大的辦公室，客客氣氣說了事兒，被安排出來填寫單子。

    差不多又蹉跎了兩個小時。

    一個上午，要過去了。

    方駿發(fā)了短信來問，“事情辦妥了？”

    蘇小鼎回復，“快了，請款單上去了，字簽完了，等付款。”

    “一起吃午飯?！彼f，“在二層西餐廳訂了張桌子，等你?！?/br>
    她看著那兩行字，語氣親熱得過份。所以說男人就這樣，一旦邁過某條界線后，便開始將女人當自己的所有物。也不過是嘴兒了兩口而已，理所當然是什么意思？她有點厭煩，干脆全刪掉了。

    臨近十二點，手機上終于有動靜，來了一個收款通知，三萬五。

    蘇小鼎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委曲求全，隱忍苦逼，終于把錢弄到手了。她摩挲了一下手機，有點想哭的感覺。她跟財務主管打了一個招呼，立刻離開酒店。

    下地下室，上了自己車后，她給方駿發(fā)了一條短信。

    “不好意思，公司臨時有事，得回去處理?！?/br>
    發(fā)完后，她很爽快地將方駿拖到通訊錄的黑名單里。

    既然路天平說他還不算是徹底的惡人，那就試試看唄。一個小小的人性實驗，回報他當日把她弄酒店黑名單去。

    若方駿是個要臉的人，識趣的人，一個黑名單足以令他冷下去。

    但愿，他是。

    一開始，方駿并不知道自己被蘇小鼎弄手機黑名單里去了。

    他在辦公室里將三個部門捋了個頭禿，按照趙小六提供的資料，結合審計那邊的現(xiàn)金進出痕跡，基本整理出全部挪菜的手段和涉及的金額。

    其實方法很簡單，在總廚設計菜單的時候就埋下伏筆。貴價套餐和低一個檔次的菜單，也不過是幾道菜和用料的差別而已。營銷自然會推薦貴價貨，合同也按照約定的簽，提前收取定金入賬。財務在這時候便開始掛賬，等到正式婚宴那天按照第一個檔次的菜單走菜，忙亂中主人家并不太分得清滿桌殘羹有何區(qū)別。一招鮮，吃了許多年。三個部門聯(lián)動，有一個管事的算一個，都是知情人。一旦發(fā)生有暴露的危險，直接在中層這一塊處理掉，永遠上不到高層的會議桌。

    至于涉及的金額，方駿數(shù)了數(shù)總數(shù)字，超過七位數(shù)。

    向垣拿到數(shù)字后還不太相信，可證據(jù)全擺出來，由不得他不信。

    “我艸，廚房這下保不住了?！彼@。

    當然保不住，那李總監(jiān)直接發(fā)了個辭職的短信，表面要閃人，實則想講條件。

    方駿是來當壞人的，出了這個頭便算是完工一半，接下來就不該再是他的事情。他讓向垣指派這邊的總經(jīng)理親自處理，他們是熟人，自然會手下留三分面子，不至于把全部人逼到狗急跳墻。

    弄完這些糟心事，他聯(lián)系蘇小鼎吃午飯。

    剛開始，她還回他短信，可眼見著時鐘挪到十二點，她居然推辭了。

    “不好意思，公司臨時有事，得回去處理。”

    他有些疑惑，不至于巧到拿了錢就突然有事了吧？

    于是，他便直接撥了過去。

    響一聲，占線。

    通話中？

    等三分鐘，再撥。

    又是響一聲，占線。

    連續(xù)三四次，方駿開始有點兒明白了。他拿起辦公桌上的座機，撥財務部分機號。

    “萬和婚慶的保證金，退了嗎？”他問。

    財務那邊的負責人回得很快，“方總，已經(jīng)退出去了。蘇總是收到款確認后才離開的——”

    “你是說，她已經(jīng)離開你們辦公室了？”方駿不自覺提高了聲音。

    財務負責人有點莫名，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對，大概半個小時前?！?/br>
    方駿用力扣下電話，腮幫子咬得死緊。

    蘇小鼎，那女騙子拿到錢后，居然連個客氣都沒有就把他拖黑名單了。

    雖然早就知道她和自己虛與委蛇是為了保證金，可當現(xiàn)實赤、裸、裸攤開的時候，方駿還是受到了強大的震撼。

    方駿撥通向垣的電話，沒等對方開口，他直接道，“向垣，你還沒找到人接我的職位吧？”

    向垣有點吃驚，想說時間倉促還沒來得及。可他語氣聽起來很不善，不知是不是處理麻煩受氣了，小心道，“應該快了，你再等等，別著急——”

    “別廢話，確實是沒找到吧？”他飛快道，“那就別找了，我?guī)湍愎苓@邊的爛攤子就行?！?/br>
    向垣說不出話來，不明白這小少爺又在鬧什么別扭了，居然想通了愿意麻煩自己？不過，他還是關心了一句，“咋了？”

    “咋了？”方駿冷笑一聲，“有人想死，我會成全她的，這個職位挺好?！?/br>
    電話，就斷了。

    向垣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盡心盡責地打了一圈電話詢問情況。

    如此，終于拼湊出大概的事情來。

    方家小少爺，今兒一早到公司就安排萬和婚慶的退款事宜，監(jiān)督著發(fā)了處理意見書，屈尊降貴讓財務部處理款項，又親自去西餐部定了一桌。

    然而，萬和婚慶的老板蘇小鼎收到錢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也就是說，方少爺幫人一個大忙，還誠心誠意請吃飯，但卻被無情地放鴿子了。

    這場景頗熟悉，勾起他許多年前的回憶。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物依然降一物。

    第十六、七、八章

    蘇小鼎給葉嵐發(fā)了一個戰(zhàn)報，表示明仁酒店的事情全部完結，她可以自行安排了。

    葉嵐道謝，說曉得她的業(yè)務遭受一些創(chuàng)傷，會幫她介紹新客戶。

    蘇小鼎倒是覺得無所謂，她已經(jīng)在著手安排小吳把公司改名的事情。還真就不信了，平城人口近兩千萬，難道還容不下她一個小女子生存？無非是更艱難一點罷了。

    之后，她也給小六哥發(fā)了個短信，說事情已經(jīng)處理完了，謝他仗義幫忙。讓他挑一個有空的時間，她要請他吃飯。小六哥心情十分愉快，拒絕了請吃的邀請。

    他說，“我可能要升職了?！?/br>
    蘇小鼎估摸著給方駿通風報信的就是小六哥，笑嘻嘻問，“啥好消息呢？”

    “新領導新氣象啊，讓我做面點主管和出菜的品控?！?/br>
    “看來新領導很看重你?！?/br>
    小六哥立刻就說起方駿的好話來，“很有魄力啊，說干人就把幾個部門的人都干了?！?/br>
    可不是么，尚方寶劍豈能不管用？蘇小鼎表示恭喜，最后暗示了一下，希望小六哥能對她的一些事情保密。小六哥拍著胸口打了包票，一定不會賣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