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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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因為昨天夜里的事情,這幫人與大帥府達成了某種默契,沒有再那么囂張,但他可以確定,只要自己一走到無人的小巷子里,就會蹦出一群大漢來。 或者一支冷箭,將他的性命結(jié)果,隨后會出來幾個人,幫他收尸。 沒有了大帥府的護翼,小木匠此刻的前途一片黯淡無光。 但他并不后悔。 還是那句話,男人倘若有了傲骨,就很難彎下腰去。 而且小木匠也并不覺得那位跟著花門領袖徐媚娘胡混一夜的大帥,是什么明主。 從師父魯大死了之后,他已經(jīng)在心里暗自下了決定。 他甘墨一生,不再低頭臣服于任何人。 小木匠在錦官城的大街上行走著,他真正做到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大街上的人潮熙熙攘攘,各種各樣的突發(fā)事件都有,想要做到這樣的境界其實很難,但小木匠卻盡可能的延伸五感,讓自己的心靈,在這樣的鬧市之中,迅速地成長起來。 走了兩刻鐘,小木匠確定了一點,就是昨天晚上的那幫家伙,并不敢鬧市殺人。 如此就好。 他原本緊張的心情變得反而輕松許多,拐過長街,來到了一條繁華的小巷子,這兒有許多賣吃食的地方,小木匠挑了一家面攤。 他肚子餓了。 面攤上有各種口味的面條,主要是澆頭不同,什么牛rou、豬rou、牛雜、豬下水之類的,還有素的。 小木匠兜里揣著些錢,也不節(jié)儉,點了最貴的紅燒牛rou澆頭。 那攤子上吃得起紅燒牛rou澆頭的不多,攤主特別地高興,不但給面上澆了厚厚一層澆頭,而且還潑了紅油辣椒,再撒上蔥花,端到了小木匠的跟前來,一擺上——嘿,那叫一個香氣四溢,讓人垂涎欲滴。 小木匠就算是昨天吃過了大帥府的伙食,對這一碗紅燒牛rou面,也還是稀罕得不行。 他cao起筷子,嘩啦啦地往肚子里塞,不一會兒就吃完了,連湯都喝干凈去。 小木匠意猶未盡地又要了一碗,這回是豬下水,那還帶著絲絲回味的大腸和豬肝,嘿呦,別提多提味兒了。 小木匠兩碗吃完,把湯水都喝進了肚子,忍不住打了一個美美的飽嗝。 他感覺此刻就算是去死,都無所謂了。 這般想著,不由得灑脫許多,他將那裝著木匠工具的箱子放到了攤主的跟前來,攤主瞧見了,有些不悅,說道:“小本經(jīng)營,只要錢,不要東西?!?/br> 小木匠笑了,給足了錢,又掏出一塊大洋來,然后說道:“面錢給夠,這一塊大洋,當是我這東西的寄存費——三天之后,我若回來,錢你拿著,東西我?guī)ё撸蝗熘笪胰羰遣换貋?,錢和東西,都歸你了。” 攤主有些好奇,打開那巨大的箱子,說這都是些啥? 旁邊有一好事者探頭來看,趕忙說道:“皮老二,你就得意吧,有這么一套東西,你家跟著老牛學木工活兒的大小子出師之后,直接都可以用得著了?!?/br> 小木匠聽了,忍不住問道:“你家大小子學的是木工手藝?” 攤主點頭,說對,也學泥瓦工,左右都是份活計。 小木匠笑了,說那可真的有緣分了。 他沒有再繼續(xù)多說,轉(zhuǎn)身朝著外面走去,留下了攤主和旁邊幾個好事的食客議論著,有人恭喜攤主白撿了一大便宜,而攤主則看著小木匠的背影,喃喃說道:“真是個怪人?!?/br> 小木匠出了那個熱鬧的巷子之后,抬頭看了一眼沿街兩邊的屋檐,上面的虎皮肥貓給了他指示。 收到指示之后,小木匠的身形開始變快了起來,他一會兒穿街,一會兒過巷,一會兒翻墻,開始想要將一直盯著自己的目光給移開去。 在虎皮肥貓的指點下,他快速地奔跑著。 時間慢慢轉(zhuǎn)移,他已經(jīng)從城中,來到了西城一帶,然而不管他怎么穿行,卻依舊感覺到,自己的腦后,仿佛有一只眼睛,在緊緊地鎖定著他。 這種感覺讓小木匠不寒而栗,越發(fā)地焦急起來。 雖然一直到現(xiàn)在,敵人都沒有任何冒頭的趨勢,但小木匠卻知曉,只要到了夜晚,夜幕降臨的時候,可能就是他的死期來臨。 他必須在太陽落山之前,甩掉身后的那雙眼睛。 怎么辦? 他的腦海里閃過許多的辦法,比如去四眼他小叔的住處,找青城山的人求救,比如返回大帥府,又比如…… 許多的想法生出來,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因為即便是最靠譜的青城山,他也很是猶豫,不確定自己過去,會不會給對方帶來麻煩,或者青城山是否能夠搞得定,以及四眼他們是不是已經(jīng)離開了…… 小木匠思來想去,腦殼都快炸掉了,而等到傍晚的時候,他終于在一條掛著許多紅燈籠、車水馬龍的街巷前停了下來。 這個街巷他以前沒有來過,但聽過它的名字。 巷子里有一處店兒,名氣最大。 它,叫做馬園門樓子。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名字,也是一個讓錦官城爺們兒談到就忍不住眉飛色舞的名字。 小木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走進了那燈火通明的大樓里去。 一進門,立刻有大茶壺跑過來,問道:“爺?瞧著眼生,第一次來?有相熟的姑娘么?” 小木匠開口說道:“我找景姐?!?/br> 第五十三章 小舞 小木匠一報上名號,那大茶壺的眼睛立刻就瞇了起來,隨后恭謹?shù)匦Φ溃骸暗绵希凸偻鶅?nèi)院請?!?/br> 作為花門之中的四朵金花,景姐自然是不坐臺的,而且她在馬園門樓子的花名叫做卿云。 這人張口叫景姐,那可不一般,說起來,應該是最親近之人,方才會如此。 他曉得這些,于是帶著小木匠越過大廳,來到了后面的一個小型圓拱門,然后跟一位看上去清純天真、明媚無雙的少女低聲說了一句,這才朝著小木匠拱手,說:“客人,您跟這位小舞姑娘過去,自會見到景姐?!?/br> 小木匠恭謹?shù)毓笆值乐x,那人瞧了一眼小木匠背上那用破布條捆著的棍狀條,然后離開。 小舞姑娘人比較冷淡,瞧了小木匠一眼,說了聲“跟我來”,然后帶著小木匠繼續(xù)往前走去,小木匠想要與她搭句話,卻發(fā)現(xiàn)那妹子就跟個木頭一樣,完全不搭理人,便絕了這樣的心思。 景姐住在那馬園門樓子的深處,一重又一重的大院子,曲徑通幽,還需過了假山,轉(zhuǎn)了小湖,最終來到了一處僻靜卻頗為雅致的小院子里來。 院子里中間放著一個大缸,卻是瓷器的,里面有游弋的金魚和水草,金魚乃名種,而旁邊則是枝節(jié)傲骨的梅花樹。 小木匠踏著青石板走過了院子,在那大瓷缸前停下,那小舞姑娘冷冰冰地說了一聲“等著”,然后去通報。 甘墨站定,認真地打量著那缸里的金魚,思緒紛呈。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轉(zhuǎn)到這兒來。 按理說,自己與花門,已然算是不死不休的境地,而這位景姐看上去狐媚得很,又心有城府,見到他,最大的可能,應該就是把他給擒下來,帶給門主立功。 但小木匠在錦官城中轉(zhuǎn)悠了小半天,卻在甩脫不了身后眼睛的情況下,鬼使神差一般地到了這兒來。 仔細想一想,他覺得自己之所以來到這兒,卻是因為當時他瞧見了景姐的眼睛。 那一雙狐媚、感性的雙眸中,燃著熊熊火焰。 小木匠從里面,讀到了野心。 呼…… 他調(diào)整著呼吸,好一會兒,那小舞姑娘方才走出來,對他說道:“景姐叫你進屋,你直接過去吧?!?/br> 少女說完,卻是走到了他的跟前,拿出了一塊木符,在小木匠胸口拍了一下,右手劍指,繞著木牌轉(zhuǎn)悠兩圈,口中念念有詞,隨后推了小木匠一把,讓他進屋,而她則在外面的院子里去守著。 小木匠被那少女拍了一下,一開始還有些防范,但瞧見女孩沒有更進一步,所以就耐著性子等。 當他被推向屋子的時候,感覺有些奇怪。 等走了七八步,眼看著就要進門的時候,他終于明白了這奇怪的感覺從何而來——身后那雙一直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暫時地消失了。 果真神奇。 小木匠心中驚訝,然后推開了房門,卻瞧見身穿綾羅盛裝的卿云姑娘,正在堂屋等待著。 這屋子里裝點得堂皇富貴,入目處盡是盎然春意的布置,而卿云姑娘則盛裝打扮,笑盈盈地看著小木匠,然后說道:“沒想到你這么快就找上門來了,我還以為你會猶豫許久,走投無路了,才會過來找我呢?!?/br> 小木匠將門關上,然后拱手說道:“的確是走投無路,求景姐給條明路走?!?/br> 那卿云姑娘“噗嗤”一笑,整個屋子里頓時就仿佛春暖花開一般,整體的氣場都為之變化,而她則斜躺在臥榻之上,眼波流轉(zhuǎn),眉目如春地說道:“若是再晚一些,或者再早一些,我或許可以幫你一二,但今時今日,我唯一能幫你的,就只有一件……” 小木匠目不斜視,恭謹?shù)卣f道:“何事?” 卿云姑娘將玉筍一般的手指在櫻桃小口處輕輕一含,然后眼波飛起,逗他道:“就是幫你蛻變,從雛兒變成征服女子的雄鷹,如此一來,你便算是到了黃泉之下,也無遺憾。” 這話兒聽著曖昧,但小木匠卻只聽到了后半段,臉色有些蒼白,問:“景姐這么說的意思,是我必死無疑了?” 卿云姑娘點頭,說道:“你身上中了狐妖詛咒,錦花娘子一生修行,精血凝聚,本來是門主物色好的關門弟子,日后可是要繼承花門的角色,卻在你這條小陰溝里翻了船,你讓門主如何不恨?現(xiàn)如今,咒期將至,門主憑著那一線聯(lián)系,無論你去了何方,都能夠感應到位置,你說說,你如何能逃脫得了?” 小木匠不曉得那一個假的龐二小姐身上,竟然還有這么多的故事在里面,不由得冷汗直流。 他擦了一下額頭上不自覺冒出的汗水,弱弱辯護道:“殺她的人,不是我?!?/br> 小木匠將當日之事簡單說來,卿云姑娘一愣,旋即笑了,說道:“我說雖然錦花娘子雖然想拿你采陽補陰,但不會一回就施展手段,照理說,你不應該那么辣手摧花,奪了她性命去,原來還有這等講究,哈哈哈,命數(shù),果然是命數(shù)啊……” 笑罷之后,卿云姑娘說道:“你可知道我為何會幫你么?” 小木匠愣了一下,拱手說道:“景姐高義?” 那姑娘“呸”了一下,笑罵道:“高義個屁,你別給我戴高帽子,你殺了錦花娘子是命數(shù),我?guī)湍阋换兀菜闶敲鼣?shù),不過這內(nèi)中深意,我現(xiàn)在沒辦法讓你知曉,只希望你能夠記得我一份人情,日后若是不死,便請還我。” 小木匠拱手,說道:“一定?!?/br> 卿云姑娘打量了小木匠一會兒,然后問道:“你可知曉,你身上這詛咒印記如何破解?” 小木匠搖頭,說不知。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學過諸多魯班秘術,又懂一些茅山修行的道法,今天這一路上試過許多,卻束手無策,還請景姐指教。” 卿云姑娘笑著說道:“還記得你進門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么?” 小木匠心思靈敏,聽完之后,有些臉紅,說道:“一定如此?” 卿云姑娘瞧見他這害羞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說道:“你不必在我眼前放不開,若是有可能,我的確想親自幫你,但老娘的那玩意兒四年前就被一個老不死給奪去了,沒有那蘊集十數(shù)年修為的精血,是沒辦法沖散錦花娘子的臨死詛咒,所以只能另請其人了?!?/br> 說罷,她伸手去床榻邊扯了一個銀鈴,然后低聲說道:“你進來吧?!?/br> 小木匠有些發(fā)愣,而這時房門開了,那個少女小舞卻走了進來,卿云姑娘指著那冷漠俏麗的少女說道:“我徒弟子涵,從三歲便開始修行,一身媚功,卻從未有實戰(zhàn)過,天生好鼎爐,今日卻便宜了你……” 小木匠渾身發(fā)僵,不敢去看那少女的臉,有些結(jié)巴地問道:“這、這……” 卿云姑娘卻不看她,而是對小舞說道:“子涵,我們這一門,修行多年,只為今朝,此夜過后,你便是我花門正式弟子,希望你能夠突破自我,超越師父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