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那是一輛豪車,跟普通小車的造型差很遠(yuǎn),所以即使隔得遠(yuǎn),她也能分辨的出來。 腦海里閃過一個畫面,周五那天她和張玉婷兩個人去五星級酒店看立威的新品發(fā)布會,池磊從酒店出來后,正是坐著跟那輛車一模一樣的小車離開的。 再跟上一輩子池磊受傷的事情結(jié)合起來,時間和地點,另外,他說是摔下山而受傷的,但平白無故他又怎么會摔下山呢? 想到這里,喬若萱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匆匆忙忙下了山,背著那滿滿的一簍若葉,騎著電瓶車往那輛豪車和貨車的方向追了過去。 他們速度很快,加上本來就隔了一座山的距離,所以喬若萱開到最大速度也是追不上的,她只希望沒有發(fā)生上一輩子所發(fā)生的事情,還希望只是自己多想,那輛車根本不是池磊的。 龍云山占地很大,一片山的山峰不下百座,但是只有這一條馬路是貫穿整一片山的,幾乎沒有分岔路口。 她不知追了多遠(yuǎn),日暮西山,山里的光線開始變暗,她瞧了瞧電瓶車的儀表盤,電量剩下不多了,再追下去,估計天黑后她要一個人走回去。 她的心跳很快,恐懼和焦慮圍繞著她,她并不知道前面有什么等著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追下去到底有什么意義,但依舊不想就這么放棄,執(zhí)著地開著電瓶車往前走。 果然,預(yù)料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她的電瓶車電量耗盡,天灰蒙蒙地,她沒有手機(jī)也沒有手表,但她大概知道,再過半個多小時,天就要完全黑下去。 到時候她要怎么辦? 她站在安靜地可怕地瀝青路上焦急地徘徊,是繼續(xù)往前走,還是趁著天沒完全黑下去,推著電瓶車往回走?要是天黑了,這里沒有路燈,伸手不見五指,她可能就要在這山里過一夜了。 如果池磊真的出什么事了,那該怎么辦? 她檢查了一下身上的東西,她有一把剪葉子的剪刀,也有一個打火機(jī),她慶幸下午生爐子的時候把打火機(jī)放進(jìn)兜里了,要是待會天黑了還找不到池磊,她就有一把剪刀防身,還有一個打火機(jī)可以生火,如果能遇到過往車輛載她一程,那就最好。 想到這里,她決定還是繼續(xù)走下去,她把沒有電的電瓶車鎖在路邊,那一簍子若葉也被她放在了路邊,等回程的時候再拿。 那電瓶車破破爛爛,又沒電了,該是沒人會偷走的。 懷著忐忑的心,她選擇繼續(xù)追下去。 不料剛跑出幾百米,就看到了馬路沿山的圍欄缺了一塊,像是被撞擊過的,她趕忙上前,發(fā)現(xiàn)圍欄下那一叢灌木都被壓壞了,沿著山坡壓出了一條長長的印子,圍欄的缺口處還有一片車前燈碎片,所以她確定是有車翻下去了。 她伸長脖子往山下瞧了瞧,光線太暗,什么也沒瞧到,就算掉下去的不是池磊,那也有人需要營救。 她果斷地決定要下去看看,這坡有點陡,灌木叢很茂密,她沿著被重物壓出來的痕跡滑著下山,她從小住在龍云山下,這點坡對她來說小意思。 很快,她就來到了看不到圍欄的地方,天氣漸暗,稍微遠(yuǎn)一點的東西她都看不清了。倒是耳邊的流水聲越來越清晰,她試圖往下看,奈何灌木比她還高,看不到山下。 她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沾滿了土,手臂也被灌木劃出十幾道口子,極其狼狽,但這點狼狽此時此刻都算不上什么。 快到山下時,視線稍微開闊,鼻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汽油味,她加快了下山的腳步,撥開了一叢灌木,終于看到了一輛銀灰色的車,車身有些變形,前后的報警燈還在一閃一閃地。 看到了車牌,喬若萱已經(jīng)確定了,這就是池磊的車! 天已經(jīng)暗下去了,她只能隱約透過車窗看到里面有人,她用力地拍著有些變形的車身,“池先生!池先生!” 叫了很久也沒有人應(yīng)聲,車門拉不開,她只能焦急地想辦法。她想起自己手上還有一把鑄鐵剪刀,這剪刀很鋒利,她爬上變形的車頭,跪在上面,雙手握著刺向已經(jīng)有些裂紋的擋風(fēng)玻璃,為了避免給池磊造成二次傷害,她特意選了副駕座的位置。 堅固的擋風(fēng)玻璃在她用力的敲擊下,啪啦一聲全碎了。 天已經(jīng)全黑,只有雙閃燈的一點燈光讓她看到了車?yán)锏娜?,他休閑的白色衣服上滿是血跡,臉上也有血,似乎已經(jīng)暈了過去。 她匍匐在車頭上,喊他,“池先生!池先生!” 駕駛座上的人沒有一絲反應(yīng),喬若萱的身體發(fā)著抖,他死了嗎? 她伸出手,從車前窗探了進(jìn)去,手指觸到了他的唇,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她才放下心來。 莫名其妙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鼻涕和眼淚都止不住了。 他沒死,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第6章 她摸索著怎么開門把他救下來,她不懂車子構(gòu)造,但是坐過很多次池磊的車,也知道門上有個開關(guān),打開后就能開門了。 她半個身子探進(jìn)去,把門上的開關(guān)都試了一下,聽到咔一聲,這個聲音就是開鎖的聲音,她還記得。 她爬下了車頭,成功拉開了駕駛座變形的車門,解開了扣在池磊身上的安全帶,他的身上很多血,喬若萱聽說過不能隨便移動傷者,否則會帶來二次傷害。 可是,她該怎么辦?這里在龍云山的深處,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他們在這里又有誰知道。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車子的紅色雙閃在黑夜里帶著幾分詭異。 要是她有手機(jī)就好了。 想到這里,她突然意識到什么,她沒有手機(jī),但是池磊會有,她還記得他開車時手機(jī)會放在車頭的,但是由于車子滑下了山,手機(jī)早已經(jīng)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她再次試探池磊的呼吸,每一次都心驚膽戰(zhàn),生怕感受不到生命體征。 副駕座的門已經(jīng)壞了,怎么也拉不開,她只好彎著腰越過池磊,在前排的座位和地上找著手機(jī)的蹤影。 渾然不知此時池磊已經(jīng)悠悠轉(zhuǎn)醒,半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一個女孩手撐著座椅邊沿,伸手在車上四處摸著什么。 “你是誰?”聲音很虛弱,但是足以讓喬若萱聽到。 聽到了聲音,她一個激動啪一聲頭撞上了車頂,幾乎把她撞暈了過去,她揉著頭,還轉(zhuǎn)著淚花的眼睛看著虛弱的他,眼睛里看到了希望,“你終于醒了!” 視線太昏暗,他看不清對方的臉,他的手腳就像是被碾碎了一樣,動不了,使盡全身力氣也只是讓手指動了動。 “你在做什么?”他聲音極低地問。 “我在找你的手機(jī),打電話報警。” “嗯……”他的這一聲很綿長,疼痛占據(jù)著他,他努力保持一絲清明,張了張嘴,“開燈?!?/br> “嗯?”喬若萱看著他,“什么燈?!?/br> 他再重復(fù)一次,“車燈?!?/br> 喬若萱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她開車燈,但是她不是很懂怎么開,摸索著車頭的按鈕,車子汽油味太重,她不敢開打火機(jī),怕引火。 四周傳來樹蛙的叫聲以及不知名的鳥叫聲,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這山谷里的樹木就像是魔爪一樣,讓人毛骨悚然。 喬若萱終于找到了車大燈的開關(guān),打開了大燈,車子前方的灌木叢被照亮,樹葉反射一部分光,讓車子里面也有了一絲光亮。 喬若萱繼續(xù)找著手機(jī),在前排沒找到,又開了后排的門找,心里念著手機(jī)千萬別壞了。 突然,一陣突兀的鈴聲響了起來,喬若萱嚇了一跳,但隨即高興起來,這是手機(jī)鈴聲! 還好手機(jī)很堅固,沒有壞,她聽著鈴聲在后座的座位底下找到了手機(jī),手機(jī)來電顯示是魏澤深。 她像是找到了救民稻草一樣點擊接聽,魏澤深的聲音傳來,“池少,怎么還沒來?” 喬若萱一開口發(fā)現(xiàn)聲音沙啞,“魏先生,池先生他發(fā)生車禍了,你能過來嗎?” “你是誰?” “我是喬若萱,池先生的車摔下山了,受了重傷?!?/br> 魏澤深半信半疑,“那他人呢?還能說話嗎?” “還在車?yán)?,他受了傷,我沒敢移動?!?/br> 電話那頭的魏澤深聽聲音終于聽出了端倪,“你是不是上周那個女孩子,就是說青海地震的那個?!” “嗯嗯,就是我?!?/br> “說地址,我馬上過去!” 喬若萱也不知道這里具體地址,只能描述是在龍云山往龍云村的方向,就在沿山圍欄缺口的那個地方下面。 他們打開了車大燈,估計在山上能看的很清楚。 跟魏澤深通話結(jié)束后,喬若萱再打電話報了警,說明了情況,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救援。 她把池磊的手機(jī)放在自己的兜里,準(zhǔn)備隨時接電話。 她身上還有點紙巾,她用紙巾輕輕擦著他臉上有些干的血跡,看著他流了那么多血,鼻子又紅了,哽咽了一下,“我通知了魏先生,還報了警,你一定會沒事的?!?/br> 距離極近,池磊此時看清楚了她的模樣,是那個叫她不要去爬山的女孩子,他記得他見過她三次,但每一次都沒多看她一眼。 他聲音很小,“你說你夢見我摔下山了?!?/br> 喬若萱靠在車身,和他距離極近地說著話,“嗯,所以我才叫你千萬別來山上。” 他闔了闔眼,沒說話。 喬若萱想起什么,看向他那一雙被英倫窄腳褲包裹的腿,褲子顏色很深,看不出是否沾了血,“池先生,你的腿……” 上一輩子,他的腿骨折了,在輪椅上坐了三個月,后來的幾年還時常會痛。 這一輩子,她不希望他的腿再受那樣重的傷,因為她不在他身邊照顧他了呀,也不會每天給他做好吃的,不會每天推著他出去散心。 池磊闔著眼,沒有力氣說話,他的頭部受了傷,昏昏沉沉地,有些云里夢里的感覺。 “池先生……”喬若萱再喊了他一聲,握住了他的手輕輕搖了搖。 他的手比她的大很多,手指還是那樣修長,指甲修得很圓潤,很漂亮,透著漢白玉般的光澤,喬若萱私心地握住了那一只手,心里一股暖流蔓延,她也算牽過他的手了。 上一輩子她從來都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不敢靠近一步。 她只是個身份卑微的傭人,他能把她留在身邊,她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從來不敢妄想什么,所以把自己的心意隱藏地很好。 這一刻,握住他的手,她都覺得奢侈極了,或許,這一輩子就只有這一次能碰到他。 已經(jīng)足夠了。 過了二十幾分鐘,救援的人員就趕到,由于天太黑,地勢復(fù)雜,救援有些困難。喬若萱半步不離池磊,原本是他握住池磊的手,后來池磊再次昏過去,一直握著她的手沒放。 她跟著救護(hù)車一路去了醫(yī)院,看著池磊被推進(jìn)急救室。 她白色的衣服和牛仔褲上沾了池磊身上的血,還有爬山時的泥土和樹葉汁,扎起來的頭發(fā)被樹枝勾地毛毛躁躁,就像是災(zāi)區(qū)的難民。 站在冰冷的醫(yī)院走道里,她想起了自己這么晚沒回去,爺爺一定很擔(dān)心,這家醫(yī)院離他們家不遠(yuǎn),可以先回去一趟再來,反正這里有魏澤深。 她身上還有點錢,這里有公交車直達(dá)他們村口,她上了車,坐在有些空的公交車上,手腳發(fā)冷,看著車窗外繁華的霓虹燈,她不敢相信今天的事情是真的。 奶奶看到她,瞪了一眼,“死丫頭跑哪去了,哈?” 喬若萱解釋,“電瓶車沒電了,我又滑下山了,所以晚回來了?!?/br> 大伯問:“那你看到你爺爺沒有?他出去找你了?!?/br> “沒有,他出去多久了?”喬若萱頓時心疼,爺爺年紀(jì)大了,這么晚還跑出去找他,要是摔一跤那怎么辦? 她正慚愧著,爺爺就從門外進(jìn)來了,看到了喬若萱,他問:“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喬若萱看到了爺爺,心里的石頭放了下來,她搖了搖頭,“沒事,爺爺,電瓶車沒電,我停路邊了,明天就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