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太后禮佛的時候,誰都不能打擾。 而她一理,就要一個時辰。 西恒王最是個閑不住的,他等了半個時辰,覺得無聊,想起自個兒在皇城里頭新買的宅子,又小孩心性的跑出了宮。 太后出來的時候,沒瞧見西恒王。 “去了大半年,連一個時辰都等不得?!?/br> 太后的貼身大宮女道:“娘娘,王爺小孩心性。您莫介懷?!?/br> 西恒王并非太后親生子,卻勝似親生子。 太后仁厚,對其視若已出。 “太后,王爺替您帶了許多江南的精致物事回來。聽說還有一串開過光的佛珠子呢?!?/br> 太后眸目微動,臉上露出笑意。 她垂眸看了一眼地上西恒王留下的腳印,點頭,轉身回了佛堂。 …… 太后壽宴一連辦了三日。 有對高鳳年萬般嫌惡者,趁此機會,借演戲之名,在高鳳年面前演了一出大戲,以嘲諷高鳳年區(qū)區(qū)一介宦官,卻行皇帝之權。 這群戲子站在高高的戲臺上,一曲畢,以炯炯有神的仇恨目光,直直盯住高鳳年。 有一身著乞丐服的戲子跪在那里,一邊瘋癲,一邊大笑,大聲呼喊道:“天下只知高鳳年,而不知皇帝也?!?/br> 這句話喊出來,就是把自己的腦袋拴褲腰帶上的意思。 此話一出,眾座皆驚,渾身發(fā)顫。 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擁有如此愚蠢的勇氣,來給高鳳年送人頭。 戲子們仰著頭顱,輕蔑的掃視了一圈坐在宴上的大臣們。 戲子皆有情,你們這些吃著俸祿,拿著民脂民膏的,卻連一個屁都不敢放。 連個屁都不敢放的大臣們看著無知無畏的愚蠢戲子,在內心深處咆哮。 你們他媽知道個屁。 這高鳳年是他們能惹得起的嗎? 他就是個瘋子!關進瘋人塔里都能成為瘋子王的那種瘋子! 那邊,高鳳年不怒反笑。 他本就生的好看,笑起來時,眉梢眼角帶著萬種風情笑意。薄涼又譏誚。 高鳳年身穿蟒袍,坐于首位。兩只纖細的手掌搭在扶手上,明明是一副纖細白凈的模樣,偏生周身暴戾橫生,令人生懼。 他下首處立著兩個心腹。 一是太監(jiān)賈方。 二是錦衣衛(wèi)百戶已方。 “已方?!备啉P年慢條斯理開了口,“近日里讓你琢磨的那些玩意,都琢磨清楚了嗎?” “是?!币逊秸境鰜?,拱手道:“屬下都琢磨明白了?!?/br> 聽到這話,高鳳年笑了。 他垂眸看著跪在地上的那群戲子,那雙漂亮的鳳眸瞬時凌厲。 簡直就是膽大包天。 “既然琢磨明白了,那就讓本宮瞧瞧吧。這些戲子唱的這般好,本宮若是不賞,他們該多傷心呀?!?/br> 高鳳年雖然是個太監(jiān),但他的聲音跟賈方有很大的不同。 賈方的聲音又尖又細,聽在耳朵里就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撓黑板。 而高鳳年的聲音則輕輕柔柔的帶著低緩語調。 猶如情人低語,那種流淌的溫柔會令人產生一股被珍視的錯覺。 可事實上,那只是惡魔在你耳邊的蠱惑低語。 譬如此時,這種聲音輕柔的鉆進眾人耳中,就如小蛇繞身,越纏越緊。 跪在地上的戲子們梗著脖子,似乎已經準備赴死。 可是他們并不知道,他們的苦難才剛剛來臨。 已方作為錦衣衛(wèi)百戶,在高鳳年的支持下,大興昭獄。 那些稀奇百怪的刑罰,都是他自個兒想出來的。 包括最有名的十大菜。 所謂十大菜,就是以十道頗為殘忍的十大菜做法,變化而來。 分別為:龍須鳳爪、烤鴨掌、醉蝦、澆驢rou、鐵板甲魚、脆鵝腸、風干雞、三吱兒、炭烤乳羊、猴頭。 不過這里頭的牲畜,都變成了人。 大家不知道高鳳年和已方在打什么啞謎。 宴會上還坐著內閣那幫子人,與戲子表情一致,一臉憤懣驕傲之相。 他們從來不屑與高鳳年為伍。 此次戲子之事,怕也是這些內閣老不死的一手策劃。 真是活著浪費糧食的老不死玩意。 高鳳年頎長的身體癱坐在首位上,膝蓋上蓋著厚氅子。 那雙鳳眼微微搭攏下來,眼簾遮住大半個瞳孔,一副慵懶之相。 不過眾人都能瞧出他面色不好。 這些戲子怕是要倒大霉了。 “今日夜色頗好,不若你們就在這處讓大家瞧個樂子吧。”高鳳年指了指那些戲子,然后話語一頓,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將視線落到桂閣老身上,“對了,去將桂昭儀請來。上次桂昭儀作詩大贊本宮,本宮還沒道謝呢。” “大贊”二字,被著重咬出,表現(xiàn)出了男人的小肚雞腸。 桂閣老渾身一震,但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桂畏生的女兒,從來就不是那等軟弱之輩! 聽到這話,賈方立刻退去往蘇紛紛處。 因著上次蘇紛紛得罪了高鳳年,引得賈方也受苦。所以這次賈方瞧見蘇紛紛,開口便是好一頓嘲諷臉色,“桂昭儀,咱們廠公請您過去?!?/br> 多日未見。 這位桂昭儀因著被膳房克扣了糧食,所以整個人顯出一股子病弱西施的模樣。 纖細窈窕的身段軟綿綿靠站在那里,低著腦袋,露出一截粉白脖頸,面色微白,肌質透明。 尤其是這因著氣力不足,而掐著嗓子說話的聲音,更顯嬌柔。 賈方搭著手,不陰不陽的盯著蘇紛紛瞧。 眸中閃過驚艷之色。 這皇城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真是每次見上一面,他這太監(jiān)都覺心口一蕩。 賈方想起上次因著蘇紛紛而在高鳳年那里受的苦,登時壓下臉上那副驚艷之相,擺出了姿態(tài)來,尖著嗓子道:“桂昭儀,跟奴才走吧?!?/br> 這副樣子,跟上次見面時笑顏如花的舔狗模樣大相徑庭。 惹得蘇紛紛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賈方瞧著桂滿月那張夭桃濃李的絕色容顏,一方面覺得可惜遺憾,另外一方面又覺得快意。 廠公這次,怕是不會手下留情了。 只可惜了這般絕色,嘖嘖嘖。 …… 蘇紛紛被賈方領著進去,高鳳年虛虛瞥她一眼,并未搭理。 賈方笑盈盈道:“桂昭儀坐,奴才就不伺候了?!?/br> 陰謀,絕對有陰謀。 蘇紛紛剛剛想完,那邊身穿飛魚服的已方大踏步走來。 已方自然明白高鳳年的意思,他領著一隊錦衣衛(wèi),搬了一塊鐵板過來。 準備做“菜”。 鐵板下頭置炭盆,那鐵板又厚又寬,被炭盆烤著。 那些戲子跪在那里,雖不知高鳳年要如何,但瞧見這陣仗,膽小些的,被嚇得面色發(fā)白。 “不知諸位可吃過烤鴨掌?” 已方生的高大挺拔,作為最兇悍的錦衣衛(wèi),他能徒手斬斷一個成年男人的喉嚨。 席間異常安靜,就連角落的靡靡之音都停了。 見四周鴉雀無聲,已方繼續(xù)解釋道:“烤鴨掌,便是將活鴨放在鐵板之上。活鴨上時,那鐵板未熱,活鴨尚比較悠閑,待這鐵板guntang起來,那活鴨便會四處亂蹦,卻又逃脫不得。靜待一會子,鴨掌烤好了,鴨卻還活著。如此烤制出來的鴨掌,美味無比?!?/br> 已方話說完,在座眾人面色皆是一白。 這到底是什么變態(tài)鬼畜殘忍的刑法??! 那些戲子跪在地上,看著已然點燃的炭盆,面色慘白,汗如雨下,有些膽小的,甚至尿了褲子。 哪里還有剛才那副,“戲子尚有滿腔愛國之心”的桀驁不馴模樣。 “先挑只最嫩的吧。” 高鳳年的視線若有似無的略過蘇紛紛。 蘇紛紛臨時抱佛腳,搓了搓自己細嫩的小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