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到了此時此刻,仍然為著她說話的,也只有竇氏了。她緊緊抓著竇氏的袖子,茫然的搖著頭:“沒有,再也沒有比二表哥更好的人了,再也沒有了……” 洛梨回了光華軒,大晚上的對質(zhì)審訊,她真的累壞了,她靠在沈胤溫暖的懷中,嘆了一聲:“如今竇青嵐被休了出去,以后這家里頭應該也稍微清凈一點吧?!?/br> 沈胤眼底微寒,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若不是你阻攔我,我定然將那無賴漢子殺了?!?/br> 洛梨握著他的手,笑道:“他雖然做了壞事,畢竟沒有得逞,這晉安不是戰(zhàn)場,乃是法制嚴謹之地,豈能隨意殺人?” 男人冷哼一聲:“算得他走運!” 洛梨想起今夜盛棠的所作所為,倒是真有點吃驚,她平日不顯山不露水,也不怎么與人爭鋒相對,想不到蟄伏日久一鳴驚人呢。她雖然沒有竇青嵐刻毒,但是心機城府也叫人無法小覷。 第二天中午時,便有一個驚人的消息震動了整個沈家,竇青嵐被休回家的當晚便自縊死了。 這消息著實讓洛梨震驚了許久,所謂好死不如賴活著,她真沒想到竇青嵐會尋死。 洛梨在青華苑中同姑母和表妹談?wù)撝@個事情。 洛漣漪道:“聽說夫人很難過,一整日都不肯出門。” 凌波道:“她難過的恐怕不只是因為侄女,還因為她以后回娘家都覺得為難了吧。畢竟竇家的家主只有這么一個女兒?!?/br> 洛梨微微蹙眉,沒有作聲。 洛漣漪怕她多想,勸慰道:“這件事與你無關(guān),她便是真沒了,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當初她就不該設(shè)計害你。” 凌波附和:“就是就是,她自己不好,如今死了倒成了別人的不是了?” 洛梨搖頭:“我沒覺得我的做法有錯,只是這件事恐怕會牽扯到那個人……” 洛漣漪恍然明白了,“你擔心竇夫人會遷怒于你?” 凌波不同意:“該遷怒也是遷怒盛棠,明明是盛棠最后指證的呀?!?/br> 洛漣漪擺手:“你不明白,盛棠是竇氏最滿意的兒媳,自然不會遷怒她。她素來看不慣阿梨,遷怒的也只有阿梨而已。” 凌波撇嘴:“遷怒就遷怒唄,不稀罕她喜歡。” 洛梨淡淡一笑,不想姑母擔心,道:“無妨的,一直不都是這么過來的?頂多多看幾次冷臉罷了,沒什么大不了?!?/br> 洛漣漪輕嘆一聲,撫了撫她的手背:“到底委屈你了?!?/br> 洛梨搖頭,其實也沒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哪家婆婆和媳婦還沒些爭執(zhí)跟隔閡,擱在大戶人家都是尋常事罷了。 第68章 叮嚀 洛梨拎著姑母給她做的糕點同紅豆一起走在回光華軒的路上,半路經(jīng)過一個園子,卻聽到園子里傳出笑聲。 她立在在綠籬笆之外,探頭一看,園子里鮮花盛開,盛棠正和丫鬟們在撲蝴蝶呢,她臉上笑靨如花,倒是難得的開心。 紅豆在一旁低聲道:“齊玉軒那位死了,這位高興的很呢,多久沒見笑成這樣了?!?/br> 洛梨睨了她一眼:“少說幾句,我們走吧?!?/br> 紅豆點頭,跟著她一起回了自家的院子。 進了房里,洛梨叫廚房將糕點先放著,打算等到晚上沈胤回來再一起吃。 誰想,她才拿起桌上的布料準備縫衣,一雙手卻從后面將她的腰緊緊摟住了。她嗅到他身上熟悉的芝蘭香氣,嘴角揚起了一絲淺笑。 “你倒是會嚇我?”他方才肯定躲在屋里了。 男人將下巴擱在她的肩頭,輕笑道:“嚇到了?” “才不會?!甭謇娌焕硭^續(xù)拿針線,一會又問:“怎么今日這么早就回來了?” “今日軍中無事。”他輕輕的掐著她的腰,“腰又細了,是不是沒喝牛乳了?” 洛梨被他弄的癢了,拍開他的手,道:“每日喝,喝多了也會膩的?!?/br> 她現(xiàn)在在做給阿元的衣裳,給夫君的衣服已經(jīng)大體做好了,如今只剩下繡花和收尾。 她拎起衣服在他身上比了一下,大小剛好,笑道:“我就知道正合適?!?/br> 沈胤唇角微揚,目光定定的望著她:“什么時候量的?難道是在我睡覺的時候?” 洛梨擱下衣料,笑道;“不告訴你?!?/br> 男人又抱了過來,貼在她耳畔低聲道:“我知道你什么時候量的?!闭f著在她耳畔低語了幾句,羞的洛梨轉(zhuǎn)身一個勁的捶他。 瞧著她嬌羞的模樣,仿佛盛開的桃花,沈胤低頭捧著她的臉,便深深的吻了下去,吻了不一會,兩個人便滾到了榻上…… 外頭的丫鬟見里面的門關(guān)著,還以為少夫人在小憩,也不敢打擾,誰想到過了半日,見里面兩個人出來,都吃了一驚,個個都不曉得公子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只是瞧著少夫人粉面含春的樣子,這半日里頭發(fā)生了什么,著實令人遐想。 洛梨叫丫鬟拿出姑母做的糕點,一一擺了出來,就著上好的龍井,同他一起在院子中慢慢吃著。 “最近邊界可平安?”洛梨關(guān)切的問。 沈胤抿了一口茶,握著她細嫩白皙的手指,道:“尚可。只是如今的局勢……”他略頓了一下,“到底是波濤暗涌?!?/br> 洛梨有些擔憂,低聲問:“那陛下那邊?!?/br> “同往日一般,暫時沒見異象。”沈胤搖頭。 洛梨蹙起了眉尖,雖然說陛下那邊暫時沒有動靜,不代表一直沒動靜。倘若他只是伺機而動呢?一旦陛下動手,那后果可就不堪設(shè)想。但是倘若沈胤先動手,同樣的后果不堪設(shè)想。整個大隨將會大亂,沈家亦會成為人人口誅筆伐的反賊。何況英武侯素來忠心,也不會想反吧。 “這真是一個難解的結(jié)?!甭謇孑p嘆。 沈胤抬手,輕輕撫去她額間的褶皺,道:“別擔心,再難的結(jié),終有解開的時候。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br> 洛梨緊緊攥著他的手,一雙煙雨美眸望著他,“怎么順勢而為?” “信我。我會護著你。”他信誓旦旦道。 “亦要護著你自己。”洛梨柔聲對他道。 沈胤握緊了她的手,鄭重的點頭。即便是為了守護她,他也會竭盡全力。 碧璽宮中,一人坐在明黃的軟椅上,一手支著額頭,一面看向跪在面前身著黑色軟甲的男人。 “陛下,屬下查到沈胤的母親乃是姚氏,原先在沈家做乳母的,沈胤被沈?qū)拵Щ馗r便病死了,墳塋就在西郊外?!?/br> 坐上之人皺眉,很是不滿:“這么些時候,你就查到這些東西?” “陛下別急,”羅進又道,“屬下走訪了這個姚氏的娘家,那娘家的鄰居還在。據(jù)那鄰居回憶,姚氏二十歲生辰時回家中過的,當時正值冬天,她還去姚氏娘家去串的門子,當時她并沒有任何懷孕的跡象。但是姚氏去世的時候是二十七歲的春天,當時沈胤已經(jīng)有七歲滿,也就是說姚氏在她二十歲生辰時,至少懷孕了有半年,怎會看不出任何懷孕的跡象?如此屬下推斷,沈胤并非姚氏之子?!?/br> 凌玄一時怔住,緊緊攥著龍椅的扶手,半晌緩緩吐出幾個字:“果然……” 他早就覺得天底下不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偏偏沈胤會像那個人。原來果然不是沈?qū)挼膬鹤樱?/br> 他的心情頓時凝重起來,認清了這個事實,便代表了一件事,沈?qū)捊^不是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忠心耿耿! 沈胤也就罷了,對于他來說,沈?qū)挼降资鞘裁礃拥挠眯模艜钏硬话病?/br> 凌玄一時心煩意亂,扶著額角半晌沒有作聲。沈?qū)掟B(yǎng)了沈胤這么些年,到底存的什么心?當初戰(zhàn)王府那件事是否他又一清二楚。 一想到沈?qū)捒赡苤浪龅哪切┦?,他竟覺得背心一陣發(fā)寒。 殺沈胤?誅沈?qū)挘?/br> 說起來容易,可是做起來,又豈會那么簡單?一不小心,恐怕泰山崩塌、萬劫不復。 羅進抬頭,看見皇帝苦惱,低聲稟告道:“要不,陛下請一下天師?” 凌玄驀地眼前一亮,立即道:“立即請?zhí)鞄熯^來!” 不一會,宮人全都退下,一個身著青色道袍道長模樣的中年男子到皇帝面前拱手一揖,便毫不客氣的盤腿坐在給他準備好的蒲團上。 這位叫做王卜的天師乃是半年前進宮的,因著會占卜天象推演未來,深得凌玄的器重,但凡有不決之事,都會召他。所推測之事,無一不靈驗。 凌玄將沈胤和沈?qū)挼氖虑檎f了一回,因為這件事乃是絕密,所有的宮人都屏退了,只剩下他和王卜。 王卜沉吟了半晌,問道:“陛下,你想怎么做?” 凌玄嘆氣道:“倘若我派人刺殺沈胤,沈胤出事,沈?qū)挶囟ú粫暡焕?。此法,治標不治本。不好!但是倘若我派人刺殺沈?qū)?,他手中握著的兵馬卻都忠心于他,他若死了,各城城主必定蠢蠢欲動想取而代之,恐怕天下大亂。也不行!” 王卜點頭,“陛下言之有理。沈胤雖是麒麟子,作戰(zhàn)勇武,但是到底不敵千軍萬馬,豎子不足為慮。沈?qū)捈热恢辣菹庐斈晷惺?,必定早晚生出異心,必須鏟除。一旦沈?qū)掔P除,便圍剿沈家,沈胤和沈曦手到擒來。如今最要緊的乃是沈?qū)捠种械谋鴻?quán),必須找人接替,兵權(quán)重回陛下手中之后,才能真正除掉沈家?!?/br> 凌玄聽到這話禁不住拍手道:“愛卿言之有理!那誰能重新替朕拿回兵權(quán)?” 王卜捋須微笑:“陛下不必焦急,微臣現(xiàn)在就替陛下占卜?!?/br> 凌玄點頭,緊張而期待的看他卜卦。 王卜以龜殼卜金錢卦,搖了數(shù)次之后,看卦良久,終于抬頭道:“取沈?qū)挶鴻?quán)之人,乃是陛下三子凌泰?!?/br> 凌玄不由得大喜,拍手道:“好!泰兒能干,朕就讓他去!” 翌日,沈?qū)捠芑实壅僖?,說平城傳來緊急軍情,讓他速帶人馬平亂。沈?qū)挶疽獛蜇吠?,但是被皇帝拒絕了,他說沈胤已經(jīng)安排巡城,必須守護晉安。 此行沈?qū)挒橹鲙洠首恿杼楦睅?,兼任監(jiān)軍。 軍令來的很急,催促之下沈?qū)捴坏么颐ζ鹕?,第三日清晨就要開拔。 平城之外乃是一片荒漠,氣候惡劣環(huán)境艱苦,不但要面對拓跋軍隊的偷襲,還要面對平城外兇悍狡猾的吠人騎兵攻擊。一旦平城出事,必定是大事,等著他的將會是一場殊死大戰(zhàn)。 這一次出征,沈?qū)捰幸环N很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從來沒有過,他很想帶沈胤去,所謂上場父子兵,戰(zhàn)場上的默契和照應比什么都重要,沈胤一直跟著他,異常驍勇能干,很多次救他于危難之中。但是這一次沈胤不能去,去的反倒是三皇子凌泰。 他不知道皇帝的意圖到底何在。但是軍令如山,他不得不聽從。 入夜,他卻睡不著,明日清晨就要開拔。他輾轉(zhuǎn)反復之下,還是起身,打算去見一個人。 青華苑外,立著一個高大的人影,他抬頭望著淡白月光下的青石院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站了良久,正要轉(zhuǎn)身離去,卻聽到身后“嘎吱”一聲,木門被推開了。 他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一個女子立在月光下,挽著墮倭髻,綴著明月珰,穿著一件粉白錦裙,寬袖細腰,立在月光下,仿佛瑤臺仙子。雖然過去這么多年,歲月似乎并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一如當年他初見她時那般令人驚艷。 “漣漪……”他禁不住叫出了她的名字。 洛漣漪臉上并沒有太多詫異,反倒向他走過來,輕聲道:“侯爺明日一早便要開拔,何必在此躑躅?” 沈?qū)捤貋碇浪宰訙厝?,只是那溫柔卻很少對著他??吹剿裢響B(tài)度和婉,他心中很是高興。 “因為明日要走,所以過來看看你?!彼哪抗饴湓谒哪樕希澳阕罱€好吧?”因為忙于軍務(wù),他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她了,加上她深居簡出不喜熱鬧,能見她一面都不容易。 洛漣漪點頭,“侯爺明日要走,此去千萬小心。” 只是這么一句簡單的叮囑,他聽著卻喉頭哽咽,眼底發(fā)酸:“好?!?/br> 洛漣漪抬頭看他,見他眼底隱有淚光,不由得笑了一下:“侯爺乃是諸軍主帥,卻在這兒流眼淚,要被人看見豈不是讓人笑話?” 沈?qū)捨⑽⒖嘈Φ溃骸暗媚阋痪涠摬蝗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