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天樞叫他祖父,我不能。
“哦……”巳耳這一聲唱得意味深長,站起來,然而話沒說一句,啪!直接一巴掌扇在了貝瀛的腦袋上,“就是你小子沒皮賴臉天天糾纏我家丫頭??!??!” 貝瀛抱著腦袋愕然:“藥君你這是干什么……” 儀樂立刻過來阻攔:“藥君息怒?!?/br> “我沒法息怒!”巳耳一把推開儀樂,攆著貝瀛又要打,一代藥君此時此刻已完全沒有了素日里濟世救人的好樣子,簡直要瘋狂殺人?!俺粜∽樱艺夷愫芫昧?,你不躲著我走竟然還自己跑上門來了!你滾,以后你再敢糾纏我家丫頭,我見你一次打一次,打到你不敢為止!聽到?jīng)]!滾??!” 儀樂對貝瀛使眼色道:“還不快走?” 貝瀛抱著腦袋跑到門口,一只腳在外,一只腳在里,要走不走:“藥君你好不講道理!我和大人真心相愛,您憑什么不讓我們在一起!” “你……”巳耳又要追過來打,卻被天樞橫身攔?。骸白娓福懔?。” 巳耳氣道:“能算了嗎!就他這樣的人,他哪一點配得上丫頭!” 貝瀛:“大人喜歡我,我就配得上,……” “我呸!丫頭能喜歡你?她眼睛不瞎!”把天樞推給貝瀛看,“你方才聽見他叫我什么了吧,‘祖父’,這才是我木靈神族堂堂正正的二女婿!你走吧??丛谔鞓械拿孀由辖裉煳也粴⒛?。趕緊的走,別在這兒堵著!” “祖父?!?/br> 于嘈雜中這弱弱的一聲,幾乎微不可聞。 然而在場的都是耳力極好的仙神,儀樂第一個奔到床前,“繁樹?!?/br> 巳耳又驚又笑:“啊,丫頭你醒了?怎么醒的這樣早?不應(yīng)該呀,我那針……” “咳?!眱x樂咳了一聲,“藥君,繁樹既已清醒,就不勞煩藥君在這兒辛苦照顧了。您請回吧?!?/br> 巳耳的眼珠子骨碌碌轉(zhuǎn)了兩圈,“……好。丫頭你好好歇著,那我先……” “祖父,”木繁樹弱聲道,“請祖父,不要難為他?!?/br> 一聽這話,巳耳將將壓下去的火氣頓時又要噌噌往上涌,然而天樞的一只手輕輕拍在了他的肩上,“祖父,我送您回去。” 白光微微一閃,巳耳和天樞同時不見。 “你呀你。”儀樂笑得十分無奈。 木繁樹:“我很好?!?/br> 儀樂笑道:“是好呀,都好得躺到床上來了?!?/br> 木繁樹笑了笑,沒說,長長的眼睫微微下垂,視線便落在了門口一動不動的貝瀛身上。 “哦,”儀樂道,“這一天你凈顧著打架了,午飯還沒吃吧,等會兒啊,我去叫莞音給你們做點吃的,晚宴可不能空著肚子去呀,空腹喝酒傷身,這可是你經(jīng)常跟我說的?!?/br> “好?!蹦痉睒涞馈?/br> 儀樂輕輕拍了拍木繁樹的手,笑著走了出去。 “瀛兒?!蹦痉睒涞?。 貝瀛回頭看她一眼,又把頭轉(zhuǎn)了回去,背靠門框,聲音懨懨的,“藥君不喜歡我?!?/br> 木繁樹笑道:“管他們做什么,我喜歡就好了?!?/br> “可天樞叫他‘祖父’,……我不能?!?/br> “改天我?guī)闳ヒ婇L姐,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長姐一定喜歡?!?/br> “你如何知道她一定喜歡我?” “長姐是花神,她喜歡世間一切美好事物,你長得這么好看,她一定喜歡。” “真的?”貝瀛回頭問。 “嗯?!蹦痉睒湓噲D坐起來,然而渾身無力,竟是不能。 貝瀛一見,慌忙幾步奔了過來,扶她小心躺好,“好好躺著就是,你起來做什么。我其實……沒有生氣。若非說我生氣了,那我也是氣我自己。小時候就經(jīng)常有人說我,除了長得好看點,其他一無是處。大人,我……是不是真的很差?” 木繁樹笑了笑,執(zhí)起他的手:“我和你,有一人優(yōu)秀,足矣?!?/br> 貝瀛聽得一怔,然后把她的手送到唇邊輕輕一吻,“……” 咕嚕嚕嚕。 是貝瀛的肚子響了一串。 木繁樹輕輕笑出聲來,“看來你真是餓壞了。對不住了瀛兒,讓你來我這兒……” “大人?!?/br> “嗯?” “你為什么叫我‘瀛兒’?” 木繁樹咳了一聲,“……” “你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我,可我記得,我小時候根本沒見過你呀,上次你說在太貞玄坤陣外的竹林里第一次見我,但我直覺一定更早。大人,我……” 貝瀛閉了嘴巴。 她睡著了。 房外。 “jiejie,我真不是故意的!” 儀樂一邁出房門,搖光就一直攆在她身邊不停地道歉,同樣的話,他自己都不記得說多少遍了。 庭院里有三株柳樹,株株嬌嫩青翠,婀娜多姿,夕陽的余暉下又鍍了層淡淡的金,發(fā)出細碎亮閃的光來,十分華冶好看。 儀樂正拿著一把剪刀為它們修剪枝梢,“真的沒關(guān)系。” 這話她也說過很多遍了,但是不知為何,今日的小搖光就是聽不進去。 “他們都打起來了你還說沒關(guān)系。jiejie,殊不知,你越這樣說我心里越過意不去?!璲iejie,我來幫你!” 儀樂把剪刀舉遠一點:“我的柳樹,只能我自己修理,誰也不能碰?!?/br> 搖光討了個沒趣,收手立在一旁,看儀樂清清閑閑慢慢悠悠地撩起一條綠枝斟酌一番后放下,再撩起另一條綠枝又放下,撩了半天,地上依然連片死葉子也無。 “搖光,你是不是有事問我?” 搖光撓了撓頭,道:“瞞不住jiejie。其實,確有一件棘手事需要jiejie指點?!?/br> “說來聽聽?!?/br> “女子名譽大于天。那位靈書上官在九斗星宮住了也有一日,百族朝圣之后,想問jiejie應(yīng)該怎么處置他?” “他是繁樹的人,應(yīng)該交由繁樹處置,你我說什么都是無用?!?/br> “可我看木神大人的意思,她似乎并不想讓他離開,至少短時間內(nèi)不會這么做。且,jiejie如今還不明白么,木神大人根本對靈書無意,靈書也對大人無意,大人收下這份‘禮’,當時完全是情非得已?!?/br> “可我聽說,他是繁樹自己討來的,并非別人強塞給她,倒是舟靖科送給她的那兩名少年,現(xiàn)不知被她扔到哪兒去了?!?/br> “靈書當時是舟靖科的半只妙計錦囊,木神大人當然要把他討過來讓舟靖科失去倚仗。可如今舟靖科已死,靈書也不再是新朝仙卿,那他是不是也該……” “搖光,你覺得你大師哥對繁樹何如?” “那當然好得沒話說!” “什么叫好?” “唔……百依百順!寵愛有加!有求必應(yīng)!兩肋插刀!還有……哦,一心一意溫柔體貼!” “可你說的這些,我也可以給繁樹?!?/br> 搖光又撓頭,“jiejie這是什么意思?” “繁樹想要的,我和你大師哥都給不了她。所以,在繁樹的心中,我和你大師哥的地位等同。明白了嗎?” 搖光堅定地搖頭:“你們不一樣的,你和木神大人是一對桃紅柳綠的好閨友??晌掖髱煾缡悄腥?,他們可以做夫妻,也只有他和木神大人在一起才是最般配的!” 咔嚓。 半條翠綠的柳枝落了地,“男人?!?/br> 儀樂抬頭看向東南,她突然在想,她有多久沒見到澹臺蘇洛了。 他在儲樂閣,還好嗎? “jiejie,為了大人的白雪名聲,你不覺得我們應(yīng)該齊心協(xié)力說服大人把靈書送走嗎? “不覺得?!?/br> 搖光:“……” “瀛兒。” 木繁樹似乎喊了一聲,又似乎只在心里喊的,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睜眼。 只有儀樂笑里帶慵,趴在床沿上看著她,“你醒了?!?/br> “他呢?”木繁樹問。 “走了?!?/br> “走了?呵,華溪兒他也不管了么?” “他把整個華越邈都托付給你了,區(qū)區(qū)一個華溪兒又算得了什么。再說了,之前不是你要求他躲起來的么?!眱x樂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好了,別賴床上了,起來做事吧。外面都已經(jīng)亂翻天了,就等著你這個救世主運籌帷幄江山易色呢,你最喜歡的,去吧。” 木繁樹撐著身子坐起來,扶額:“你以為我想當這個救世主,累死?!?/br> “那就不當了?;杈皇窍胪宋粏?,讓他退去。五界中好人物多的是,誰稱帝不行呢,何況他又不怎么好,偏偏你死心眼,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蓖A送#瑑x樂眼睛微微一瞇,忽而帶點玩笑的意味道,“繁樹,你與我說實話,你這么維護昏君,當真不是因為心里有他?” 木繁樹不看她,掀被下床,“我衣服呢?” “毀得不成樣子,扔了。棲碧宮里的也都不能穿了。要不你穿我的一件? “罷了?!蹦痉睒溆悬c無奈,“取一件來?!?/br> “好嘞?!眱x樂難得也有雀躍的時候,一改往日里的慵懶模樣,即刻跳起來直奔衣櫥間,“我最新做的這件‘桃近竹林邊’送你了,顏色淡而不艷,與你正合適?!?/br> 木繁樹再度扶額,起這樣的名字,能不艷么?!皳Q件。素色便很好?!?/br> “你別難為我了,素色的,呵呵,我這里沒有?!眱x樂難抑心中興奮,很快從衣櫥間里捧出一只異常精致的紅木盒子走出來,放桌上,開蓋,兩眼中的熠熠光芒瞬時又放大數(shù)倍,簡直如同夜明珠一般的存在,“繁樹,你終于肯穿紅色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木繁樹看一眼木盒里被疊得整齊方正的衣物,心嘆果真一如既往的桃色秾麗,“是了?!?/br> 然后她竟連外衣都不穿了,直接瞬移沒了蹤跡。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