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最后幾人商議一番,最終決定還是如實稟明太子的好。但也不能說得太直白,所以,暗衛(wèi)頭頭委婉道:“娘娘這些日子住在唐府,日日都很開心。娘娘平時除了陪著唐夫人外,就是和府上三小姐和小表少爺玩?!?/br> 太子一邊撥弄著茶碗蓋子,一邊聽,適時吹了吹沸水煮開的清茶后,抬眸問:“說你想說的話吧?!彼?,巴巴跑一趟來,怕不是簡單來匯報太子妃的日常的,想必是有什么別的事情。 于是那暗衛(wèi)才說:“自從娘娘回了娘家后,這些日子來,那趙伯爺也常常往唐府跑。今兒送個小木馬去,明兒送個弓.弩,后兒再送個毽子……總之,每天都有理由去唐府蹭飯吃。” “娘娘跟唐小姐和聶公子玩,他也賴著不走。雖說也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丫鬟婆子們都跟在左右,可……” “可什么?”太子抬眸看過來,繚繞的茶霧后,太子那雙透著些凌厲和精銳的眸子泛著光,一反素日的溫和,此刻的態(tài)度倒讓人望而生畏。 暗衛(wèi)真恨不能抽自己倆嘴巴,瞧他這說的都是些啥。怎么能說的這么直白,不是心里做好的準(zhǔn)備,要委婉的嗎? “屬下該死!”忙伏地請罪,“屬下口出狂言,罪該萬死?!?/br> 太子卻將茶盞擱在一邊案幾上,這才慢悠悠對匍匐在地上的人道:“那位趙伯爺,孤知道,他是唐老爺義子,與太子妃算是兄妹。太子妃回娘家省親,他身為兄長多去看看又何妨?何況,聶家夫婦不也常常往唐家跑嗎?” “是,是,聶將軍和聶夫人也是日日去唐府吃晚飯,每日都是吃完飯再走的。這……這樣看來,那趙伯爺只是想和唐家人在一起而已,并……并沒什么異常?!?/br> 太子心里其實是覺得趙眠覺有異常的,只是不能說而已。 其一,為了這種捕風(fēng)捉影的事情他就懷疑自己妻子和臣屬,實乃非明君所為。其二,若他當(dāng)真把這些話聽進(jìn)去了,也怕有損太子妃形象。所以,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面上至少不能承認(rèn)。 太子說:“雖然你有錯,但念在你乃是無心之過,孤也不罰你。你先回去,日后但凡有事還是得事無巨細(xì)前來匯報,這是你職責(zé)所在,只是記住,不要再妄自揣測?!?/br> “是,屬下明白?!卑敌l(wèi)承諾,“屬下定謹(jǐn)記殿下的話?!?/br> 太子原面色還挺好,他擅于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傻劝敌l(wèi)一離開后,太子幾乎可以說是瞬間功夫來了個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萬德全從小伺候太子,太子的脾性和心理,他是摸得最清楚的。 方才暗衛(wèi)來稟告情況的時候,他就知道,太子肯定是聽進(jìn)去了。果然吧,臉色開始變了。 但萬德全也聰明,太子不說話,他也就不說話,免得撞槍口。 太子好像是怕人看出來他心里在意一樣,慢悠悠坐著,耐著性子喝了一盞茶。茶喝完后,他才慢條斯理道:“更衣,去唐宅?!?/br> 萬德全心里在笑,面上卻鎮(zhèn)定著故意問:“這么晚了,殿下還要出門嗎?明兒一早還要早朝,殿下不如……明……兒……”被太子瞪了一眼,萬德全越說越小聲,最后倒不敢再吐出一個字來。 在娘家的這幾日,唐細(xì)過得非常開心。雖然在東宮的時候,她過得也不拘束,可這兩種生活感覺還是不一樣的。畢竟她從小就是在這樣的小富之家長大的,在乎的也不是榮華富貴,就這樣簡簡單單開開心心的日子,才是她向往的。 越來越冷了,天黑得早,唐家晚飯開得也早。吃完晚飯后,唐細(xì)并沒有立即回屋,而是在府上并不多大的園子里溜達(dá)起來,消食。 她以為趙眠覺已經(jīng)走了,可沒想到,飯后散步竟也能遇到他。 這些日子趙眠覺日日來,唐細(xì)其實心思還是敏感的,她有所察覺。所以,她問過自己母親,問是不是趙大哥從前也一樣,每天都來,她娘說他常來,但卻不是日日來。 當(dāng)時唐細(xì)就心下有那么一點點懷疑,但這種話,她不好意思和任何人說,包括她娘。 去年回娘家的時候,她也遇到趙眠覺了,當(dāng)時太子還拿趙眠覺吃醋了。她當(dāng)時倒沒多想,只覺得太子心眼小,現(xiàn)在再看,就覺得或許不是太子心眼小,而是她遲鈍。 可為什么呢?哪怕趙大哥從前對她有些心思,可如今她都已經(jīng)另嫁為他人婦了啊,而且那個“他人”還是太子,他怎么敢對太子的女人起歪心思? 何況,他年紀(jì)也大了,二十好幾的人了,怎么也不琢磨著娶個媳婦? 心里沒有這個疑惑還行,一旦生了疑惑來,唐細(xì)就忍不住要挑明了去。和一個男人曖曖昧昧的,這也不是她喜歡的處事方式。 所以,此番又“偶遇”,唐細(xì)倒笑著主動與趙眠覺打招呼:“趙大哥還沒回去嗎?” 趙眠覺不是想纏著她,只是想遠(yuǎn)遠(yuǎn)看她幾眼罷了。他也知道,她如今成了親,做了太子妃,需要與她保持一定距離。 其實他內(nèi)心也是十分糾結(jié)的,若當(dāng)初他知道魏融那小子不會以真心對待她,他當(dāng)初說什么也會把她從魏融身邊“搶”來,而不是只打著兄妹的幌子。想當(dāng)年,魏融是讀書人,有前途,而他不過一個混混,又無父無母,他拿什么給她幸福? 后來他主動選擇參軍,不過也是為了她而已。 心中也總存著那么點期許,想著,或許她和魏融不能成。若他建功立業(yè)回來了,她和魏融又沒能成,那他一定能給她幸福。 只是……她那么好,就算魏融瞎了眼,自也有那不瞎眼的。 太子待她的好,他心中也明白,這也是他為何只敢暗中看她幾眼的原因。若太子待她不好,他早要籌謀著帶她走了,哪怕那個人是當(dāng)朝太子、未來君主,他也不怕。他孤身一人,無父無母無兄弟,也沒什么牽掛的。 “正打算回。 ”他負(fù)手立在月下,英姿孔武的男人,在外威風(fēng)凜凜的,大有氣吞山河之勢,可此時此刻,倒拘謹(jǐn)?shù)孟駛€孩子,鮮明的對比,倒顯得有些滑稽。 唐細(xì)看出了點他的緊張和無措來,心中的猜測,更是肯定了幾分。 于是唐細(xì)笑笑,倒十分自然的繼續(xù)說:“趙大哥回京也有一年了,這一年里,想來也應(yīng)酬過不少酒宴吧?”趙眠覺有爵位在身,又戰(zhàn)功顯赫,京城里想拉攏他的人,想來是很多的。 更何況,他年輕有為,又生得英俊不俗,二八妙齡的女子想嫁他為妻的,想必也是為數(shù)不少的。 所以,唐細(xì)直戳正題,問:“就沒遇到過幾個心儀的姑娘?或者,就沒有媒婆登門給趙大哥說親?” 趙眠覺深深望了她一眼,倒也不瞞著,他道:“有是有,可都不是沖著我這個人來的,不過是沖著些身外之物來的,不談也罷?!?/br> 唐細(xì)不完全贊成這個話:“身外之物也是你自己憑本事掙來的,人家看中這些,說明看中的是你的本事,你的能力,這也是對你的一種認(rèn)可啊?!币箍障?,一身少婦人妝扮的嬌俏女子立在風(fēng)中,燈籠暈出來的微弱光,襯得她像是騰云駕霧一般,頗有些云中仙子的意味。 趙眠覺看著人,心中更是一動。艱難挪開目光,趙眠覺道:“多謝太子妃娘娘關(guān)心,不過,我暫時倒也沒有想這么多?!?/br> 唐細(xì)點頭:“婚姻大事,是一輩子的事情,的確需要謹(jǐn)慎一些。”唐細(xì)只是在委婉提點他,自然也不會逼他一定要去成親。 說完這個話題后,兩人一時倒都沉默住,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但很快,唐細(xì)又說起來,她笑著道:“其實緣分這種事情,真不好說的,誰也不知道老天爺是怎么安排的。就比如我,從前和魏融的親事黃了,我爹隨便湊外面帶了個人回來,讓我嫁給他。我對他初印象就不錯,當(dāng)時也沒考慮許多,一咬牙就嫁了。再后來,得知了他真實身份后,也彷徨過??蓻]想到,他那樣好的人,竟真的會一心一意待我好。我要什么,他都會給我?!?/br> 趙眠覺也不蠢,他也聽得出來她這是在提醒他。 他很想問一句“你過得真的很開心”嗎,卻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和資格問,若真問了,反倒是會讓她為難。所以,他也只能作罷。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他跟她道別。 唐細(xì)知道他聽進(jìn)去了,心下高興,忙也與她道別。 太子大晚上來唐宅,沒有走正門,所以,前頭唐兆成壓根不知道。他飛檐走壁,直接入的內(nèi)院。方才園中太子妃與趙伯爺?shù)恼勗挘荒荒凰记宄圃诹搜壑小?/br> 待得趙眠覺走后,他這才縱身一躍,從屋檐上躍至地上。聽到身后有動靜,唐細(xì)以為已經(jīng)走了的趙眠覺又回來了呢,只當(dāng)他是有什么事忘了說,便一邊笑著回過身子去,一邊已經(jīng)開口說了:“趙大哥是還有什么話要說……” 那個“嗎”字沒說出口,在轉(zhuǎn)身看到身后的人其實是太子的時候,她就猛地閉了嘴。 唐細(xì)瞪大了眼睛瞪著身后籠在月光下的清冷男人,心下一陣發(fā)寒。同時也慶幸,還好她方才和趙眠覺沒什么,要是真有什么拉拉扯扯的出閣之處,估計真要解釋不清楚了。 伺候左右的宮婢早退散一旁,彎腰行禮:“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第093章 可太子此刻眼中沒有別人, 他冷冷清清的在月下駐足了會兒,之后才負(fù)手朝不遠(yuǎn)處的太子妃走來。唐細(xì)頗有那么些心虛的沖他討好的笑, 但見沖他笑也得不到個回應(yīng), 她就不笑了。 反正她又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太子又能拿她怎么樣呢?要算賬的話,那就算賬好了,她又不怕算賬。 想通這一點,心中那么點莫名其妙的心虛也就蕩然無存了。匆匆沖侍奉左右的婢子們揮了揮手,示意她們起身候遠(yuǎn)一些,待得婢女們識趣悄然離開后,唐細(xì)這才又開口道:“殿下怎么現(xiàn)在過來?而且還是悄無聲息的, 難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她嘴上這樣問,其實心中壓根沒覺得發(fā)生什么。她也猜得到,肯定是太子安插在唐府四周的人回去和太子說了什么, 所以他這才匆匆趕過來的。 想到是這種可能性后, 唐細(xì)更是心花怒放。太子這般著急趕著來,說明心里有她, 在乎她, 怕她跟別的男人跑了。只要是知道他是因為吃醋著急跑來的,她就很高興。 和他面對面站著,大膽與他對視,恃寵而橫,她也不怕他了。反正她知道,他會寵著自己、捧著自己。 即便知道她和趙眠覺之間沒什么, 可瞧見他們站在一起說話他就不舒服。何況,像剛剛那樣的情況,這些日子還不知道發(fā)生了多少次。 他整日累死累活的忙于政務(wù)的同時還在想著自己沒時間陪她她是不是會無聊寂寞,這才放她回娘家住段日子的。她可倒是好!這一住,還真有長住下去的趨勢。這幾日來,也沒見她差個人回去說一聲想回家,哪怕不想,就違心說一句也成啊。 他每天忙到深夜,還得想著她入眠。她可曾想過自己? 他看她是玩得樂不思蜀,哪里還能想他。方才見她和自己竹馬說話,可樂呵著呢,哪里有半點太子妃該有的矜持在。 太子越想越不爽,覺得自己得到的愛不對等。 “太子妃倒是挺開心的?!碧诱Z氣幽幽,目光森然,“就沒想過什么時候回去?你倒是住得踏實?!?/br> 唐細(xì)暫時不想回去:“殿下之前放臣妾走的時候,說過什么時候臣妾玩夠了,再回去?,F(xiàn)在臣妾還沒玩夠,自然不想回去。等再過段時間再回?!?/br> 太子眉心一凸,語氣更幽森了些:“再過段時間是什么時間?” 面對太子的冷漠,如今的唐細(xì)倒也不怕他,只認(rèn)認(rèn)真真回答說:“過年前?!?/br> 她是太子妃,年肯定是要回去過的。而且,今年皇上病重,母后需要分出一些心來照顧皇上,她更是得多幫襯母后一些了。既然可想而知年底那段日子會很忙,她自然是想趁著這幾日好好休息休息的。 回去后,太子也陪不了她,東宮冷得堪比冷宮了。 “臣妾等臘月再回,到時候,正好回去幫母后做事。”唐細(xì)說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太子卻覺得她這是癡心妄想。 心疼她,好心好意破例讓她出來玩。結(jié)果,倒是幫她把心給玩野了。 太子說:“再給你五日時間,五日后必須回去?!?/br> 唐細(xì)眨眨眼,想著男人嘛,也得哄著些,不然心眼也小,會真的生氣。所以,她立馬就答應(yīng)了。 “那殿下今天晚上還走嗎?”她問。 太子本來是不想走的,但他自有傲氣在,也不可能死皮賴臉賴下來,本來是想,她惹自己生氣了,多半會遷就著些,對他極力挽留,他再順勢“不情愿”的留下來。可她現(xiàn)在答應(yīng)了自己五日后就回,彼此算是談妥了,她又沒挽留,他難道真要主動賴著不走? 太子不想走,但也想體面,一時倒是答不上話來。 唐細(xì)也想他了,舍不得他走,于是忙笑嘻嘻繼續(xù)給他臺階下:“殿下要不就別走了吧?臣妾也想殿下了,今晚就留宿在這里好不好?” 太子輕哼一聲,心里是高興的,面上卻依舊清冷:“就依你?!?/br> 夫妻“久”別行樂,自是一番暢快淋漓。太子白天累,晚上也累,完事后自然很快就入了夢鄉(xiāng)。唐細(xì)倒不太累,白天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她不覺得疲乏。所以,趁著太子睡著的這個機(jī)會,她只安安靜靜躺在一邊靜悄悄打量太子。 打量到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就悄悄爬過去親親他臉。 唐細(xì)心疼他累,所以也不敢過分,親一下就跑,怕吵醒他。她沒有睡意,兀自睜著眼睛望著床頂發(fā)呆,一晃就到了凌晨。 太子作息良好,不管前一天多累,每日雷打不動到了點就醒。室內(nèi)有留一根紅燭沒吹滅,所以屋里也不是黑漆漆的。太子平靜睜眼,入目的,便是睡在身邊的女人側(cè)身依著自己盯著自己看的場景。 他以為她只是醒得早,伸手把人攬到腋下后,問:“怎么醒得這么早?”他似是沒休息好,嗓音帶著些疲態(tài),有點沙啞。 也沒有立即起床的意思。 唐細(xì)翻了身,趴在他身邊道:“臣妾一夜沒睡,就這樣盯著殿下看了一夜。想著一會兒就要分開了,臣妾舍不得?!?/br> 太子認(rèn)真看著她:“既然舍不得,就跟孤回去?!?/br> “那也不行?!彼植豢狭耍跋肽闶窍肽?,可想你你也不能時刻都陪著我。跟你回去后,你不也是自己忙自己的去,只把我一個人扔在后院嗎?” 太子抬臂捏著眉心道:“再過幾日,或許就沒這么忙了?!钡搅四甑?,各部事情多,且還有年終考核……今年北邊還發(fā)生了一場不小的雪災(zāi),這些事情,雖說都有各部的人去打理,但身為主君,他勢必要事事過問追蹤的。 這還只是國內(nèi)之事,還有國外的事。北境戰(zhàn)事雖然熄了,可北狄人卻是狼子野心,時刻都盯著中原的這塊肥rou,稍有不慎,就是大禍。 一想起這樁樁件件的大事小事瑣事,太子就呆不住了。臥起身子來,就要掀被褥起床。 唐細(xì)抱著人說:“外頭天還沒亮呢。” 太子回身,望著依偎在身邊的人,笑道:“從這里回東宮,也要些時間,孤總不能讓那些臣子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