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門口的招牌上寫著這樣的字樣。 “好嘞!閨女,有空常來啊?!崩习迥锸斟X收碗,一邊擦著桌子,一邊熱情地送客。 北方好找路,建筑道路都方方正正,東南西北特好分辨;南方則愛講究一個委婉美,委婉著委婉著就彎彎曲曲了……好在地圖會騙人眼睛會騙人,太陽總歸是不會騙人的。 顧霜曉抬頭看了眼太陽的方位:東南,東南,很好,這邊…… 要不說有緣的人總會遇見呢,顧霜曉往東南邊走了一會兒,剛好遇到正在自家院子里彎腰對著水井折騰的齊靜。鎮(zhèn)上人白天在家時,院子們基本都是打開的。 “霜曉!”齊靜笑呵呵地朝顧霜曉打招呼,“巧啊,你干啥呢?” “隨便逛逛。你呢?” “我剛放了個西瓜浸在井水里,晚上你來的時候剛好吃?!饼R靜解釋說。 現(xiàn)在各家都通了自來水,不過家里有井的人家還是習慣在某些時候使用井水,比如夏季泡西瓜。 “你兒子呢?” “別提那臭小子,好不容易把他給哄睡了,我可得歇會兒?!饼R靜滿臉笑容地抱怨說,“要不要進來坐會兒?” 齊靜家院子里種了南瓜和葡萄,所以特意搭的架子上爬滿了藤,看起來綠意盎然,又因為屋后有河,所以夏季的時候,只要不是最熱的那幾個小時,坐在院里里的架子下納涼可是很愜意的,如若把前后門同時打開,還能享受到過堂風待遇。 顧霜曉看著,就覺得自己也該在前院里種點葡萄。她那邊的前面院子里沒葡萄也沒南瓜,倒是有顆石榴樹,現(xiàn)在正是開花的時候,遠遠看去恰似一小團一小團烈焰懸掛于樹梢,煞是好看。等到九十月份,就有新鮮石榴吃了。 “不了。我還想再走走?!彼芙^了齊靜的邀請。 “你往哪邊走?” 顧霜曉抬手往東南方一指:“那邊?!?/br> “剛好,那邊有個裁縫店,我托他們幫我改了件衣服,這個點差不多做完了。我和你一起過去吧?!饼R靜說著,就走出了院子,轉(zhuǎn)過身將院門虛掩起來,又轉(zhuǎn)頭對顧霜曉解釋說,“我老公上班去了,我公公婆婆孩子都在睡午覺,把門掩著就沒人打擾了?!?/br> 齊靜的丈夫不是教師,所以自然也就無法享受暑假待遇。 在鎮(zhèn)子里,院門開著就等于“來吧,隨意打擾吧”,反之亦然。 這是所有人都約定俗成的事情。 于是兩人一路同行。 齊靜習慣性地抬手挽著顧霜曉的手臂,其實后者不是很喜歡被人挽,但她知道齊靜一直有這個“毛病”,改也改不掉,也就聽之任之了。 說起來…… 顧霜曉想起自己大學時脾氣不算好,同寢的其他人都受不了她的“公主病”,反倒是隔壁寢室的齊靜,不知該說是心胸寬廣好呢,還是人有些遲鈍,好脾氣地包容了她的“小毛病”,所以兩個人處的還不錯。后來她結(jié)婚時,也是只私下邀請了齊靜,可惜那時候齊靜剛好家中有急事,實在沒法參加。 雖然多年未見,如今她獨身搬過來,齊靜也是好脾氣地幫這幫那。 顧霜曉能看得出來,齊靜不是不好奇,但她還是選擇了什么也不問。 只能說,有這樣一個大學同學,有這樣一個朋友,既是過去的顧霜曉的幸運,也是現(xiàn)在的顧霜曉的幸運。 作者有話要說: 叮咚,開啟小鎮(zhèn)副本,重要角色次第登場中—— 感謝藍條和胖次的地雷,抱住大么么~ 第10章 跟著我有rou吃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大概過了七八分鐘,齊靜抬起手指著前方一家店的招牌:“我就在那改的衣服,他家手藝不錯,價格也便宜,你以后要是有需要,也可以過來找他們家。急的時候說是我的朋友,可以插個隊!” 顧霜曉抬頭看去,目光只在那家店寫著“洗衣改衣”等字樣的招牌上逡巡了一圈,就落到了路對面屋檐下攤著的……兩只“餅”。 “哦,是貓老大和狗老大啊?!饼R靜順著顧霜曉的目光看去,如此說道。 這一貓一狗都是從別的地方流浪過來的,很少有人會給流浪貓狗取名字,所以在它們“一統(tǒng)江湖”后,鎮(zhèn)上人都稱呼它們?yōu)椤柏埨洗蟆焙汀肮防洗蟆薄?/br> 顧霜曉饒有趣味地看著那正癱在屋檐下納涼的貓狗,乍看之下還真看不出來什么“王者氣場”,狗就是最普通的大黑狗,耷拉著耳朵,還有點蔫吧,貓也就是最普通的橘貓,胖乎乎的,擺出個“農(nóng)民揣”的姿勢,瞇著眸,看起來頗有幾分憨厚之感。 不過,不管是貓還是狗,乍看之下還真都看不出是野貓野狗,身上干干凈凈整整潔潔,皮毛看來順滑異常,可見它們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許是見顧霜曉對那兩只動物頗感興趣,齊靜有些擔憂地抬起手拉扯了下她的衣擺,說道:“這貓和狗雖然輕易不傷人,但你最好還是別去招惹它們?!?/br> 說罷,她還跟顧霜曉舉了個例子。 就幾個月前,也有幾個外地人搬到了鎮(zhèn)上居住,也不知是不喜歡貓狗還是殘忍心理作祟,他們住了一個多月后,居然在擺在門口的飯菜中摻了毒,毒死了兩條狗一只貓。鎮(zhèn)上有人氣不過就上門理論了兩句,反倒被這幾人給奚落了回來,大致意思是“我在門口藥老鼠,關(guān)你屁事,這些貓啊狗啊吃了東西死了,是它們自己運氣不好!”,把人氣到?jīng)]話說。 這種事,報警也沒用,畢竟又不是藥死人,只是藥死個貓狗。 所有人原本都以為這事情只能不了了之,結(jié)果事態(tài)的發(fā)展卻讓不少人目瞪口呆。 當夜,這家人養(yǎng)的雞鴨就全被無聲無息地咬死了。 也不知是他們睡得太熟還是下手者動作太輕,反正當晚這家人完全沒發(fā)現(xiàn)這件事,直到第二天清晨打開院子門,才發(fā)現(xiàn)被咬死的雞鴨被整齊地排放在自家門口,一只不多,一只不少。 這家人當場就鬧騰了起來,還報了警,不過線索太少,最終也沒查出個什么結(jié)果。這家人不信,還拉扯著警察說他們徇私不管事,氣得人都不想說什么了。 這事過去后,他們家時常會發(fā)生怪事。 比如井水的蓋子被掀開,里面被丟進了動物尸體。 再比如一覺醒來院子里滿是動物糞便。 …… 總之是折騰地這家人苦不堪言。 到這里,所有人都明白這事情估計是鎮(zhèn)子上的貓狗們干的,他們在為無辜枉死的同伴報仇。鎮(zhèn)上人雖然訝異于貓狗的仇恨心,卻也只是冷眼旁觀,說到底,這群人自己造的孽,活該! 這家人也試圖打貓打狗,但只打了一只,就有其他貓狗相繼圍上,也不咬人,就是蹲坐在原地看著他們,那目光冷冰冰的,滲人得厲害。 最終,那家人灰溜溜地搬走了。 至此,鎮(zhèn)上沒人再敢無緣無故打罵鎮(zhèn)上的野貓野狗。反正這些貓狗平時從不傷人,還會幫忙看家護院,看著孩子不被拐子帶走,撿到錢包銜回失主門口…… 說到底,他們對它們的情感就是既愛且懼,和平共處。 面館的老板娘作為鎮(zhèn)上人,自然不會說這些貓狗的兇悍之處。而齊靜,身為朋友,她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小伙伴才剛搬來就因為招惹了貓狗而被迫搬走,所以才把這些事情說的格外分明。 殊不知,顧霜曉聽了這話卻是雙眼發(fā)亮:好貓啊,好狗啊,正適合拿來看家護院! 可憐齊靜還以為小伙伴聽了自己的勸,放心地進裁縫店去取衣服了,顧霜曉見齊靜離開,抬腳就朝路對面的貓狗走去。 她才剛走了兩三步,就見那原本正愜意地享受著“二獸世界”的一貓一狗同時睜開了雙眸,齊刷刷地看向自己。目光清凜凜的,滿是距離和疏遠感,還有著無聲的警告。 顧霜曉頗為有趣地笑了笑,又往前走了幾步。 伴隨著她的動作,黑狗和橘貓相繼爬起身,前者后側(cè)左腿微跛,卻不損氣勢,后者微微壓低身體,頗有幾分猛虎下山的氣場。 顧霜曉頓住腳步,張口說道…… 齊靜才剛走出裁縫店就看到這樣一幕,心臟差點沒從嗓子眼里跳出去:大小姐噯!我的大小姐!剛跟你說過咱們這里的貓狗不能隨便招惹,結(jié)果你就去招貓逗狗,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啊你! 然后,她就聽到自己的大學同學用一種非常淡定、淡定到就像在說“到點了回家吃飯”的語氣,對那一貓一狗說:“總在外面混著也挺難捱的吧?要不要跟我回家?跟著我,有rou吃。” 饒是場合不對,齊靜也不由“哧——”的一聲笑出了聲來,這都什么和什么嘛!開玩笑嗎?! 然而緊接著,讓她驚訝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見那兩只向來不怎么親人理人的“老大”居然真的解除了警戒的姿態(tài),狗甩甩尾巴,貓拉長了下身體,然后懶懶散散、悠悠然然地走到了顧霜曉的身邊,狗拿尾巴甩了下她穿著牛仔褲的小腿,貓低下頭頂了下她的腳踝。 然后,同時蹲坐在了她的腿邊。 齊靜:“……”啥玩意?! 等等等等——等她捋捋啊! 老同學說了句“跟我走,有rou吃”,這對貓狗就真的決定跟她回家啦? 這不開玩笑嘛! 然而這卻不是玩笑,而是現(xiàn)實。 齊靜無語凝咽了半天,不得不承認,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說不定,這貓和狗就和顧霜曉特別投緣呢……嗯,她頭好像是挺圓的。 好在她的優(yōu)點就在于遇事從不會糾結(jié)太多,心放寬,人才會快活。 所以兩個都達成了目標的女人相攜著往回走。 齊靜的手里晃悠悠地拎著裝了衣服的塑料袋。 顧霜曉空著手,身后跟著一條跛了腿的大黑狗,一只胖乎乎的鴛鴦眼橘貓。 完全可以說是“招搖過市”了。 好在好奇的人雖多,上來詢問的人卻沒有。 就這樣,兩人兩獸一路走回了齊靜家門口,顧霜曉正準備告別,就聽到屋中傳來了孩童的哭聲。原本還笑呵呵的齊靜頓時臉色一變,想也不想地就推開虛掩的院門跑了進去。 “文文怎么了?怎么哭得這么厲害?” 齊靜丈夫姓童,兒子大名叫童文,小名叫文文。 在外人聽來沒什么區(qū)別的孩童哭聲,親媽卻能很輕易地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原本打算離開的顧霜曉頓住腳步,也跟著走了進去,隨即她就聽到一個蒼老的女聲說話—— “都怪我,文文還沒醒就開始收拾東西,結(jié)果玻璃瓶突然掉地上,似乎把孩子給嚇到了。” 這是齊靜的婆婆。 “你個老婆子,大下午的收拾什么東西,這下好,把孫子給嚇到了!小孩子最容易被嚇到丟魂了!” 這是齊靜的公公。 “哦哦哦……文文不哭……哦哦哦……mama在這里……”齊靜無暇說話,心疼地抱著孩子在屋里走來走去。 “我也沒想到??!這可怎么辦??!不然,阿靜,咱們帶孩子去醫(yī)院吧?” 齊靜也是心如亂麻,她原本就沒什么主見,扭頭見到顧霜曉走了進來,忙求助道:“霜曉,這可怎么辦??!” 顧霜曉朝她伸出手:“孩子給我抱下吧?!?/br> 齊靜婆婆欲阻止,卻到底趕不上齊靜的動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媳婦麻利地將孩子塞給了顧霜曉,干瞪眼。 說來也怪。 顧霜曉才一抱住文文,他的哭聲就漸漸小了下來,她又抱著他來回走了幾圈,文文居然真的就沒再哭了。不僅沒哭,還“咯咯”地笑出了聲。 一歲多的胖孩子,也有二十來斤,顧霜曉抱了一會兒就覺得累了,沒辦法,她現(xiàn)在的身體雖然不差,但也絕那么好。于是她將孩子送回給了正眼巴巴看著的齊靜,后者接過后,看著正依依不舍地朝顧霜曉伸手的兒子,笑了:“霜曉,我家文文和你有緣分啊,瞧,多喜歡你!” 顧霜曉笑道:“是啊。” 有沒有緣分另說,可以肯定是,這孩子剛才是真的被“嚇掉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