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所以我們的勝算并不大,只能聽天由命了?!备靛e說完,心情確實輕松了許多,他搖搖頭拿起叉子準備吃面,手卻被隋輕馳伸過來的手握住。 “別擔心?!彼遢p馳說。 就三個字,連多一句多余的理由都沒有,傅錯卻覺得心一下就安定下來,穩(wěn)穩(wěn)回落,有一種只要這個人在身邊,真的什么都不必擔心,毫無來由的信任。 隋輕馳在他手背上輕輕握了握,松開手,又自己低頭吃面了。 大學街是連通附近幾所高校的一條長街,一端靠近地鐵站和購物中心,有一個廣場,街區(qū)另一頭有個休閑區(qū),比廣場小,但也能當臺子用。因為附近就是幾所音樂學院和藝校,不遠處還有酒吧livehouse一條街,來這里逛的基本都是學生族和年輕人,所以這一帶常有樂隊來做街頭演出,氛圍相當自由開放。 打擂臺那天雙方抽了簽,香蕉魚在廣場開live,他們則在一街區(qū)相隔的休閑區(qū)平臺。 ak暗叫不妙:“廣場那邊人流量明顯更大啊!又是地鐵站又是購物中心!真是雞賊!” 傅錯說:“那不是人家雞賊,怪我們自己運氣不好?!?/br> 昨天他也想通了,大不了輸了再找地方,此時此刻就好好享受好了。 排練時用的曲子是coldpy的《yellow》,時間關(guān)系,并沒有排練得很熟練,而且隋輕馳的嗓音因為感冒還沒完全恢復(fù),排練時嗓子沒能完全打開,但他并不擔心隋輕馳的狀態(tài),反而擔心他要背過身唱歌,會不會受影響。 樂器和音箱都接好,調(diào)了一會兒音,離說好的同時開始的三點還有差不多十分鐘,傅錯蹲在地上接好調(diào)音器,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這個時候街上人并不算多。 “他們開始了。”隋輕馳站在前面,往街區(qū)那頭望去,說。 傅錯什么都沒聽到,只聽到嘈雜的人聲。 隋輕馳轉(zhuǎn)身走過來,說:“我們也開始吧?!?/br> 他左手揣在兜里,彎腰另一只手拿起麥克風,顯得無比淡定。 《yellow》的前奏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這幾個小節(jié)里,每個人的心都是懸著的。日后回想這天,只會覺得是一場無聊的擂臺,但那時被激起的勝負心,傅錯相信每個人都會記得,包括多年后的隋輕馳。 十八歲未達的未來天王此刻就站在他們面前,只穿著一套簡單的深灰色運動套裝,清湯寡水的美少年,他背朝川流不息的人群,低著頭腳下踩著鼓點,然后將麥克風拿到嘴邊,唱出了第一句: “l(fā)ook at the stars……” 開口第一句,傅錯就覺得心臟被一擊擊穿了。 那是和原唱完全不同的演繹,那聲音像忽然起飛的云雀,毫不費力就穿越了街區(qū)的層層噪音。 唱“l(fā)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時,隋輕馳抬起了頭,他一只手還插在兜里,面朝他的樂隊,傅錯完全沉浸在他的演唱中,主歌時輕盈自如,副歌漸漸狂放恣意,從云雀,變成了隼,又變成了鷹,和他的電吉他一起,攜手完成了從云間到人間的俯沖。 傅錯看到隋輕馳背后逐漸停下腳步的人,比他想象中還多,只是一個背影,加一道聲音,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隋輕馳就開始吸引每個人的視線。 《yellow》的副歌非常深情,隋輕馳終于雙手抱住了麥克風,即使只是背影,這個陶醉地偏著頭,帶著一點點天真的姿態(tài),想必也吸引了無數(shù)目光。當唱到“your skin oh your skin and bourn into somethiiful”,傅錯的耳根燒得火辣辣的,因為隋輕馳在看他,那一聲“do you know”,是對著他唱的,咬字的動作看著就像一個吻,傅錯甚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怕自己隨時會出錯,他低下頭,但聽到那句“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時,還是心臟怦然了。 那句歌詞隋輕馳唱了兩遍,第一次是微微瑟縮的“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第二次是徹底綻放的“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 怎么能夠這么美啊,傅錯心想,美到人心都揪起來了。 再次抬起頭時,短短五分鐘已經(jīng)結(jié)束,站在隋輕馳身后,是層層疊疊舉著手機的人們,這條街,從這邊到那邊,已經(jīng)被翹首的人們?nèi)麧M了,經(jīng)過的路人得從人群中費點力才能穿過,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這個背對著他們唱歌的少年身上。 但隋輕馳只看著他一個人。 傅錯看著隋輕馳,看他放下麥克風,朝他微微張開了雙臂,像是在示意身后的人,這所有所有的觀眾,所有所有的目光,所有所有的sao動,都是他送給他的熱烈告白。 傅錯只覺得自己長這么大,從未遇到比眼前這個少年更讓人難以抗拒的人。 這之后隋輕馳轉(zhuǎn)過身,他露面的那一刻,觀眾們禁不住開始熱情鼓掌,舉著手機的女孩子們瘋狂地將手機舉得更高了。 隋輕馳拿起麥克風,話筒移到嘴邊像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低頭笑了笑,那一笑帶著迷人的羞赧,最后他朝大家揚起一只手臂,說:“謝謝大家,我們是西風?!?/br> 如此驕傲耀眼,意氣風發(fā)。 第三十二章 和香蕉魚的擂臺不可思議地逆轉(zhuǎn)了,和賀斌他們也因此不打不相識。不過防空洞的使用權(quán)雖然歸他們了,但看得出賀斌的兩個隊友還是很不甘,一起吃飯的時候吉他手倒了一杯酒,站起來說:“愿賭服輸,”然后酒杯舉到了正埋頭吃菜的隋輕馳面前,“背著唱都能有這個效果,服氣,這杯酒我敬你!” 隋輕馳還是一貫左手揣兜,右手夾菜,聽到這話時保持著低頭吃金針菇的動作,眼睛抬起來瞄了對方一眼。他眼睛不太明顯地瞇了瞇,并不是聽不出對方言語里的不服和挑釁。 傅錯深知隋輕馳這樣中二的脾氣,哪怕對方只有一分的不服和挑釁,在隋輕馳這兒也能自動給加滿十倍,于是把自己的酒杯拿起來,說:“我代他喝?!?/br> “那不行,”吉他手說,“這酒是敬你們主唱的,他可是你們樂隊的大功臣,”又看向隋輕馳,“隋弟弟,這杯不喝太不給面子了吧?!?/br> 連隋弟弟都喊出來了,譚思也看向隋輕馳,心想這是非要隋輕馳接招不可啊,不過他和傅錯ak都清楚,隋輕馳是個一杯倒體質(zhì),和隊友喝喝就算了,在這種場合喝醉了只怕會鬧笑話……對方估計也看出來了,隋輕馳全場就只顧吃,沒沾一點酒。 隋輕馳冷冷地放下筷子,那只揣兜里的手也慢慢抽了出來,那動作簡直像下一秒他要拍一把槍放桌上鎮(zhèn)場子一樣。然而傅錯還是先他一步站了起來,直接舉起酒杯一仰而盡,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他,傅錯喝完放下空酒杯,說:“他前天發(fā)燒剛好,這杯我喝都喝了,就放過他吧?!?/br> 隋輕馳抬頭看著他,表情赫然像換了個人,一點方才的冷酷都沒有了,嘴邊還沾著剛吃完金針菇的油星子。 吉他手還想說什么,賀斌朝他皺了皺眉,他才搖搖頭,沖傅錯豎了個服氣的大拇指,總算是坐下了。 鼓手跟著也站了起來:“來來來,都是鼓手,咱倆喝一杯!”說著倒了酒直接擺到了ak面前。 譚思把那杯酒挪自己面前:“他胃炎才剛好,還是我來吧?!?/br> 哪知手卻被鼓手按住手:“怎么回事啊?你們隊里一個個都有病?。俊闭f著把酒杯從譚思手里硬拿出去,“隋輕馳用過這招了,不能再用第二次了啊!” ak“啪”地一擱筷子:“沒事兒,譚哥,我喝!” “ak,”傅錯隔著圓桌喊住他,ak難得乖乖停住,傅錯對對方道,“他們確實病了,沒騙人,也沒必要騙人,我是隊長,我代他們喝酒也天經(jīng)地義,你要是覺得代喝沒誠意,那我代喝三杯總夠了吧?!?/br> “也行也行,來給隊長滿上!”鼓手說,吉他手就起身給傅錯酒杯里倒?jié)M了酒,是真的倒到快溢出來。 連賀斌都看不下去了,說:“差不多行了?!?/br> 傅錯拿起酒杯,手卻被隋輕馳拉住了,他手上勁兒不小,杯里的酒一下就蕩出來流了傅錯滿手,隋輕馳看著桌子對面的人,拿紙巾擦了一下嘴角,扔桌上,說:“意思我明白了,我和他之間只能有一個不喝的對吧,他急性胃炎,比我嚴重,這杯我干了?!?/br> 說著不等傅錯阻止就拿過那杯酒抬頭干掉了。 空酒杯“當”一聲擱桌上,擱得靠邊了點兒,大圓桌都顫了顫。 桌上氣氛有些僵,傅錯盯著喝了滿滿一大杯酒的隋輕馳,隋輕馳反而是最淡定的一個,若無其事拿起筷子,夾起碗里的rou圓子又低頭吃起來,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鼓手和吉他手一陣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在心里蓋了個章 :是個狠角色。 結(jié)果那天晚上隋輕馳是被傅錯扶回去的,雖然只喝了一杯,但可能是很少喝酒的緣故,隋輕馳酒量是真的小得出奇,和上次一樣,才一杯就被放倒了,那之后就一直在餐桌上雙手撐著額頭,很難受的樣子,但努力沒有趴下去,一直堅持到傅錯以太晚了地鐵要收班為由離開,才在路邊吐了出來。 ak醉醺醺地沖隋輕馳佝僂著的背影比大拇指:“死要面子活受罪!” 回到家隋輕馳第一時間鉆進了洗手間,過了一會兒傅錯突然聽到里面?zhèn)鱽怼斑邸钡囊宦?,連忙推開浴室門:“隋輕馳?!” 隋輕馳衣服都沒脫完,就已經(jīng)把水打開了,大概是滑了一跤,一只手撐在地上,正把自己撐起來。傅錯上前扶他,一下子自己也被籠罩在熱水下,滿背都是噼噼啪啪的水,他用力想把隋輕馳拉起來,但隋輕馳卻彎著背不肯動,就這么一條腿跪在地上,手撐著地不肯起來。 “怎么了?”傅錯納悶地問。 隋輕馳低著頭沒有回答,只呼吸聲有些低沉,一絲絲熱水就這樣噴灑在他低下的脖子上,水開得有點熱,白皙的皮膚很快就被熱水澆得微微發(fā)紅。 “隋輕馳,你還好吧?”傅錯擔心地問。 隋輕馳沖著地面一言不發(fā)地點點頭,水已經(jīng)把他頭發(fā)都打濕了,從他頭頂一直往低垂的前額淌,打濕的劉海一縷一縷從額頭垂下來。 傅錯站起來,把水先關(guān)掉了,隋輕馳悄悄抬起頭,一雙微醺的眼睛透過淋濕的劉海,看著上方正取毛巾的傅錯,傅錯也被水淋濕了,他身上的t恤有些單薄,水輕易就勾勒出腹部和腰身的線條,又沿著熨帖在身上的布料的褶皺一綹綹滑進牛仔褲里。 關(guān)停的淋浴器墜落了幾滴水,落在隋輕馳目不交睫的睫毛上,他被滋得眨了眨眼。 傅錯蹲下用干毛巾裹在他肩上,說:“你是不是不舒服?先換了衣服出來透口氣,歇一會兒再洗吧?!?/br> 隋輕馳不知該怎么說出實情,低聲說:“……我沒有不舒服。”又說,“本來你不進來就好了?!?/br> 傅錯不解,隋輕馳垂著頭,認命地從地上撐起身子,說:“你不要覺得我是變態(tài)就好……” 傅錯愣了一下,才看到水流勾勒出的隋輕馳下身某個器官的形狀,頓時也無法淡定了。 那天傅錯最終只是用手幫隋輕馳解決了。 隋輕馳說過自己也可以解決,但他不忍心這樣,明明是互相喜歡的人,卻讓對方自己靠手。高潮時隋輕馳抬手抱住了他,在他耳邊壓低聲說著:“傅錯,你不要討厭我……” “不會的?!彼麊问州p輕摟住隋輕馳后背。雖然是第一次給別的男生做這種事,但是真的……并不討厭。 那天熄燈睡覺后,隋輕馳躺在他身邊,頭枕著手臂,看著天花板上的月光,說:“我會提前一年高考?!?/br> 傅錯愣住了,側(cè)頭看著他,半晌才說:“……這樣會很辛苦吧,其實沒有必要,我們都會等你的?!?/br> “我知道,”隋輕馳說,轉(zhuǎn)頭看著他,“但我不想再等一年。其實這樣也很好,這樣我每天會有很多事做,不用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什么?”傅錯有些在意地問。 隋輕馳盯著天花板,良久后眼睛平靜地眨了一下:“……比如你突然后悔了。” 他嗓音里有一點點落寞,和之前的躊躇滿志像是兩個人。 “不可能的……”傅錯說,末了又有些不確定,“只是我們都太年輕了,你要考慮清楚……我也要考慮清楚?!?/br> 隋輕馳看著他的眼睛:“我根本不需要考慮,我現(xiàn)在做的決定,可以為80歲的我負責?!?/br> 傅錯沉默半晌:“隋輕馳,我們都一樣,我們的父母輩都因為沖動做過錯事。”也許和我之間這一段,未來會成為你后悔的事。 “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我不需要考慮,但你需要時間的話我給你時間,”隋輕馳說,“我今年十七歲,你要是覺得我太小,我可以等到二十七,三十七,四十七……” 傅錯立刻就不忍了:“也用不了那么久……”說完也意識到自己這相當于已經(jīng)同意了。 隋輕馳笑了笑,說:“謝謝你給我打折?!闭碓谀X后的左手又拿下來,伸進被子里,握住了傅錯的右手。 傅錯本想回握住,卻感覺隋輕馳的手指是往他指縫里鉆的,想要的是十指相扣的握法,他情不自禁笑著想,這真的是那個初遇時冷得扎人的隋輕馳嗎? “你知道你手指上有繭嗎?”隋輕馳突然壓低聲在他耳邊說。 傅錯感覺隋輕馳的手指一直摩挲著他指間的厚繭,怔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在指什么,耳根一下就熱了,心說是真長大了,成熟了一大圈,都會撩人了…… “謝謝你今天幫我做的一切,”隋輕馳摩挲著他手指,說,“我會記得一輩子的。” 傅錯輕聲說:“這也沒什么需要記一輩子的?!?/br> 隋輕馳說:“可這是你彈吉他的手,你不知道我當時都覺得自己好暴殄天物……” “別說了……”傅錯臉頰微熱,閉上眼,心想你還是快點睡,也讓我睡吧。 隋輕馳在他耳邊笑了笑,笑聲像一陣暖風,然后說:“好的,我都聽你的……” 傅錯再次睜開眼時,隋輕馳已經(jīng)睡著了,一只手還壓在腦后,頭微微偏向他的方向,這樣的隋輕馳,竟然也像是不識愁滋味的少年了。 第三十三章 又一年九月,相比剛到ctr那一年,這一年整體感覺都更熱了,九月初氣溫仍維持在37度,中午時面館里開著空調(diào)都無法完全屏蔽酷暑,傅錯揮開空調(diào)簾走進來,把吉他靠桌邊放好,要了碗豌豆炸醬面,正低頭吃得滿頭汗時,身后傳來“喲”的一聲,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抬頭,才見是隔壁屋的師兄,便笑著打了聲招呼。 師兄要了二兩牛rou面,抽了雙筷子,在他對面坐下,盯著他一時有點難以啟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