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白綺掃了眼餐桌,上面全是清淡易克化的食物,米飯也煮得軟爛,明顯菜色全是照顧老婆子的胃口。 年輕人自然通常是喜歡吃硬一點的米飯,且這菜色在白綺看來實在沒滋沒味。 這家的飯桌倒也不是全這樣,晚上焦相公回來,自然又遷就他,只不過白天在家,一個受嫌棄的媳婦,還有一個靠自己吃飯的侄女,都不配焦母遷就。 白綺卻是不管這些的,她開口對一旁的丫鬟道:“做個香鍋,再炒幾個滋味香辣的小菜來,米飯重新給我蒸兩碗,要軟硬適中的?!?/br> 丫鬟一時間有些無措,焦府的下人雖然月錢都是綺娘在發(fā),可府里一向是老太太說一不二。 平時娘子都是處處退讓的,這會兒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但不上前伺候,還單獨點餐,明晃晃打婆母的臉。 現(xiàn)在要是聽了她的,也不知道時候她跟婆母低頭了,下人們會不會遭殃。 還在遲疑,便見娘子一個眼神掃了過來,丫鬟一激靈,連忙下去吩咐了。 白綺這才落座,盛了一碗蓮藕排骨湯給自己,一桌菜也就這樣她能吃,先喝點熱湯墊墊肚子也好。 她這邊渾不在意,焦母卻是火氣上沖,她本就視綺娘為眼中釘,便是唯唯諾諾也看她不順眼。 這會兒居然敢如此無禮,焦母豈能忍得了?她大敢自己的威嚴(yán)被挑釁,手掌重重往桌子上一拍—— “白氏,你好樣的,竟如此目中無人,婆母還沒用飯,你倒是先顧著自己的嘴?!?/br> “果真只是在我兒面前做樣子而已,什么賢良淑德,全是裝的。” 一旁焦母的娘家侄女魏姑娘也幫腔道:“是啊嫂子,您便是對婆母有什么不滿,這也過分了?!?/br> “自古以來,媳婦伺候婆母天經(jīng)地義,哪有讓婆母空著碗看著兒媳婦吃的?說重點,這就是大不孝?!?/br> “哼!還用得著說重?她成親三年也沒給我焦家添個一兒半女,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她已經(jīng)是大大的不孝了?!苯鼓傅?。 白綺美滋滋的喝了小半碗湯,這焦家的生活水準(zhǔn)自然無法跟上個世界的白家和江家相比,不過日常吃食方面,縱然不能把燕窩當(dāng)清粥,魚翅比作面條,普通的雞鴨魚rou是絕對管夠的。 蓮藕新鮮排骨也不錯,小火慢燉用足了時間自然滋味十足,撒幾粒蔥花下去,聞著味都叫人食指大動,喝一口更是鮮美滋味從喉嚨直暖進胃里。 聞言白綺別說站起來服侍婆婆,碗都沒放下的意思:“我倒是想生,可你兒子沒用啊,每次就那么點時間,您農(nóng)戶出身的,雖說見識短淺,但也總歸該知道哪有種子都沒撒進地里,就指望開花結(jié)果的?要真那樣,這天下哪里還愁有餓死之人?” 這話完全不像是綺娘平時會說的,原主平時別說開這種半葷不素的黃腔,便是聽到不雅的詞匯便會臉紅。 更讓焦母氣得發(fā)顫的,是這婦人竟然明指她兒子有問題。 這讓焦母受得了?她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指著白綺的鼻子便罵道:“你信口雌黃,自己是只下不出蛋的母雞,休得攀扯我兒?!?/br> “我兒待你仁至義盡,三年無子也沒有想過納妾,你但凡要點臉,就該自請下堂,做個女人都做不好,還好意思吃飯?” 白綺慢悠悠的吃了塊蓮藕,果然又糯又香:“納妾?還嫌不夠丟人呢?” “我作為焦生的發(fā)妻,丈夫如此,也就認(rèn)命了,平時還得費心遮掩。這要是納了小妾,你兒子如今在外這名聲,就不知道是什么樣了?!?/br> “畢竟只聽說過夫妻同心,小妾嘛自然是良禽擇木而棲。哦對了,哪怕這小妾也是嘴巴嚴(yán)實的,你焦家養(yǎng)得起嗎?” “哦我忘了,兒媳婦這兒不是陪嫁豐厚嗎?還有源源不斷的莊子出席和鋪面生意,養(yǎng)個把小妾自然是不在話下。” 說到這里,白綺便臉色一變:“我呸!” “吃媳婦的住媳婦的花用媳婦的,還靠媳婦養(yǎng)小妾,不愧是身家清白的耕讀人家,這規(guī)矩就是與眾不同?!?/br> 剛說了兒子不行,這會兒又說他一家子吃軟飯,焦母豈能善罷甘休:“果然商戶就是商戶,仗著有幾個臭錢,便不顧禮法廉恥。” “嗯,您母子倆倒是顧,你們的禮法廉恥就是端碗吃飯放碗罵娘,不對,這還沒放下碗呢就開始罵了?!?/br> “放屁!”老婆子這會兒也不顧所謂的官家太太身份了,直接擼袖子罵道:“我兒年少有為,豈是靠你養(yǎng)的?” “他姓焦的每個月俸祿多少?您可是最最清楚不過,每月如數(shù)交到你手里,您倒是拿出來補貼過家用?” “官場應(yīng)酬多,還有經(jīng)常附庸風(fēng)雅,那些錢哪兒來的?不是我白綺的嫁妝,難不成焦生竟貪污行賄找到了別的生財之道?” “閉嘴!”老太婆差點嚇?biāo)溃骸澳氵@是污蔑朝廷命官?!?/br> “我不也沒把話說死嗎?”白綺無所謂道:“只是合理猜測而已,畢竟按婆婆的說法,我這個發(fā)妻竟說錯了他的銀錢來歷?!?/br> 焦母不敢在這個問題上跟白綺掰扯,就怕她張口亂說誤了兒子的仕途。 便車轱轆回?zé)o子的事情上:“你這毒婦,自己有病,卻張口誣陷丈夫,憑這條我就可以讓我兒休了你。” 白綺笑了:“知道婆婆你一片慈母之心,每每為了給兒子打掩護,次次都掐準(zhǔn)時間召相公過去呢,就是不想相公的窘迫暴露在兒媳面前。” “不過即便要和離,我也不會背著不明不白的惡名,若我白綺犯了七出,被休棄毫無怨言。” “倒是如果你焦家想好處占盡,那道理就不是這么講的了?!?/br> “哦對了,如果和離,那也不是我離開,而是你們兩母子給我收拾包袱滾出去,沒聽說過和離之后還舔著臉住前妻的屋子的。” “還有這三年來你們兩母子的吃穿用度,這些得全部還給我的,雖說你官場講究和氣,但我們商人,在乎的可就是利益了,沒得白搭一個閨女養(yǎng)人三年這說法?!?/br> 焦母氣得渾身發(fā)抖,嘴里一個勁喃喃:“反了,反了天了?!?/br> 旁邊魏姑娘見勢不妙,立馬相勸道:“嫂嫂你今天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住這里久了發(fā)作給我看的?” “這會兒你如此不敬婆母,一會兒表哥回來看你怎么辦。” 在她眼里女人是天生就得畏懼男人的。 白綺卻笑瞇瞇道:“小姑娘,勸你從哪兒來,現(xiàn)在就回哪兒去,踏踏實實的嫁個好人家,這輩子或許還有指望?!?/br> “你別看這老婆子現(xiàn)在對你好,那是這會兒有我,我要走了,你也就上位成了她第一情敵了,我好歹還有錢,你什么都沒有想想自己到時候能過什么日子?” 說著指著焦母道:“也不怕跟你說清楚,這老太婆,哪里是把自己兒子當(dāng)兒子呢?那是當(dāng)相公處的。” “自己相公身邊,別的女人自然是恨不得她去死,你說你個小姑娘還樂呵個啥呢?” 魏姑娘一聽,初時只覺得荒謬,可看了眼白綺的眼睛,她那篤定的眼神,頓時打了個寒顫,接著便驚嚇的看向焦母。 焦母被白綺一番話,說得是臉色由白轉(zhuǎn)青,由青轉(zhuǎn)紅,差點就這么氣昏過去。 她顫抖著手指著白綺:“你,你無恥?!?/br> “你在說你自己?”白綺咧嘴一笑:“你自己琢磨一下,你平時跟焦生相處,哪件事不是把他當(dāng)自己男人來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最多三章完結(jié),畢竟初級場不涉及搞金手指的話,對渣渣綺太簡單了。 第37章 白綺這句話是殺人誅心了, 若不是老婆子一向身子骨好,當(dāng)場被她氣死都有可能。 饒是現(xiàn)在也是晃晃悠悠的軟坐回椅子上,整個人要昏過去一樣。 白綺還嫌她死得不夠快一樣, 對魏姑娘道:“看吧, 這種潑婦,但凡占點理的,絕對跳起來噴你八丈高,這會兒做這柔弱姿態(tài), 除了被戳中沒別的原因?!?/br> 魏姑娘前陣子被接來的時候,還抱著對未來的美好暢想。 焦家是耕讀人家,在鄉(xiāng)下僅僅算是殷實而已, 能跟他們做親的焦母娘家, 自然也在同個階級內(nèi),甚至略遜一籌。 焦生考出功名, 家里算是改門換庭,且焦生本人也年輕俊朗,這門親是若是成了, 絕對是她高攀。 且婆母就是自己親姨母, 哪有受委屈的?魏姑娘想得很好,以往從不覺得對方有過婚配有什么,憑姨母的決心, 表哥最終不會拗得過, 那白氏也是個被掃地出門的命。 之前便是聽到這個家原來所有開銷都是白氏嫁妝所出,魏姑娘也沒有動搖。 畢竟表哥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官身,便是失了商人的財富, 日子總不會差。 且民不與官斗,到時候真鬧起來, 這姓白的也不可能將所有東西帶得走,魏姑娘是信任她姨母的精明彪悍的。 可現(xiàn)在這事以出來,饒是魏姑娘都心里打退堂鼓了。 這白氏說得對,農(nóng)村潑婦她見多了,姨母年輕的時候更是佼佼者,不然也不能把焦生平安拉扯這么大。 但凡自己占點道理的,絕無可能這番作態(tài)。 以前就聽說姨母和表哥感情好,表哥也是對寡母尤為孝順親近的,這種話原只當(dāng)熱鬧聽。 現(xiàn)在看來,真摸著良心說,這白氏長得好又有錢,脾氣溫順以往對婆母恭恭敬敬,便是三年沒生,自己也是親眼看見過姨母故意打斷人家夫妻同房的。 也就是說無所出這一點也是姨母自己造的孽,這樣想方設(shè)法的要休了兒媳婦,以往還覺得僅僅是白氏不得姨母喜歡,現(xiàn)在看來問題可就大了。 魏姑娘自認(rèn)自己是貪圖表哥家的條件,可嫁過來也不是打量著守活寡被婆母虐待的,這家人娶媳婦莫不是為了給母子倆那丑事做掩護吧? 于是魏姑娘也待不住了,站起身來:“我,我想起出來這么多天,家里豬還沒喂,表嫂我先走了。” “等等!”白綺道:“哪有讓個姑娘獨自回家的,十多里的山路呢?!?/br> 說著就沖丫鬟招招手:“叫門房的六子和廚下的大寶送表姑娘回去,表姑娘來一趟,總不好空手,前兩天我娘家不是送來不少藥材布匹嗎?給表姑娘裝一些,還有新鮮的rou菜雞蛋也裝一些,算是我這個表嫂最后一點心愿了?!?/br> 這會兒沒人敢遲疑了,畢竟剛剛白綺跟焦母之間,已經(jīng)算是徹徹底底撕破臉皮了。 若說一開始那失禮的事道個歉或許還能轉(zhuǎn)圜,后面這些話,一句句哪里是能善了的。 這就是奔著和離去的,既然如此,拿白家工錢的他們,自然也得開始站隊。 就是不明白為什么要派家里最喜歡打探消息和最大嘴巴的兩人送表姑娘回去。 這期間白綺的要的飯食也上來了,她看著焦母礙眼,便揮了揮手:“沒看見老太太已經(jīng)氣飽了嗎?學(xué)著點,這才是節(jié)省度日持家典范?!?/br> “來兩個人把老太太扶回房消消食?!?/br> 焦母走后白綺自是飽餐一頓,家里的廚子多大本事不至于,家常菜卻是做得地道。 兩碗飯白綺竟然丁點都沒生,最后又喝了一小碗排骨湯這才意猶未盡的???。 吃完飯白綺便吩咐丫鬟婆子清點家里的東西,把老太婆和焦生的全分出來。 整個府上伺候的人不算多,但也有二三十個,只不過先前老太婆開口綺娘嬌貴,閉口商家女勢大,白綺只留了一個丫鬟近身伺候。 反倒是焦老婆子身邊大小丫鬟四個,足見其不要臉。 按說平時,伺候白綺的小丫鬟見到焦母房中的丫鬟都是得第一頭的,可這會兒明顯要變天了。 四個原本伺候焦母的丫鬟也不敢怠慢,原就被氣得渾渾噩噩的焦母,這會兒見整個家里的下人換了副面孔,更是差點厥過去。 老婆子在倒在床榻上捶自己胸口,等焦生回來,就看到院子里堆了不少箱子行禮。 那些箱子他眼熟,以前老家的時候他母親房里的,已經(jīng)范舊的紅木大箱子,再加一把銅鎖,基本上以前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是放里面。 成親后母親搬過來時把箱子帶了來,不過之后沒怎么看到,畢竟母親的房間里豈會少了好家具? 他還以為這兩口箱子已經(jīng)扔了,豈料這會兒又看到。 箱子已經(jīng)被撬開,里面明顯被翻過,舊物放了回來,有他以前的書還有一些衣服舊物。 焦生明顯感覺到家里氣氛不對,來來去去的下人突然間小心翼翼,他第一反應(yīng)是以為母親又沖娘子發(fā)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