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廢話，直接說事兒?！彼乜陂_始發(fā)悶，腦袋嗡嗡直響。

    “爸爸被摩托車撞了，現(xiàn)在躺在醫(yī)院里呢，mama也病倒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五姐，你快回來吧”唐寶哽咽道。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唐卡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爸怎么樣了，嚴重嗎”

    “到現(xiàn)在還沒醒呢，大夫講的我也聽不懂，說是不拿錢不給治療”

    “媽呢”

    “在我邊上輸液”

    “讓她接電話”

    電波中一陣窸窣聲，虛弱的女聲傳了過來。

    “老五，快點回來吧，媽想你了”唐母哭道。

    “大姐呢”唐卡沒跟她續(xù)溫情。

    “在家照顧兩個孩子呢，她老公在外頭打工，婆婆又癱瘓了，這你都知道的根本走不開?！碧颇刚f。

    “二姐呢”

    “老二胃穿孔，剛請完假準備做手術(shù)”

    “三姐肯定還是聯(lián)系不到人，四姐呢”

    “前天跟那男的吵架，孩子流產(chǎn)沒保住，正做小月子呢，不方便出門?！碧颇赋槠f。

    “敢情那么多孩子，就指望著我來照顧了是吧”唐卡怒極反笑。

    第5章 青蔥曖昧

    “媽知道你心里委屈，可發(fā)生了這種事，我又有什么辦法呢你應該還沒開學，那就回來看看吧，萬一你爸沒了好歹還能再見一面不是么”唐母無助道。

    “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唐卡太陽xue突突直跳。

    “今天上午?！碧颇刚f。

    “手術(shù)需要多少錢”她問。

    “要先墊付八千，多退少補?！碧颇刚f。

    “你們手里有多少錢”

    “哪有什么錢啊，生養(yǎng)你們幾個，這些年一分也沒存下，還要給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隨禮，哪個不得一百二百的剛賣了一半麥子還了化肥的賬，剩下一千準備給你弟買個手機”

    “他一個小學生要什么手機”唐卡瞬間炸毛。

    “沒辦法呀，同班的孩子都有，老師還在上面布置作業(yè)呢，都說不買學習跟不上”唐母為難道。

    唐卡想罵臟話，可是又強迫自己咽了回去。

    “把賬號給我，我先轉(zhuǎn)七千過去，先讓大夫把手術(shù)做了，不夠的話以后再說”她說。

    “你哪兒來那么多錢”唐母難以置信的問。

    “割rou、賣血”唐卡惡聲惡氣道。

    掛掉電話后，她隱約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剛才睡夢中還在幻想苦盡甘來，結(jié)果醒來現(xiàn)實就給了她一棒槌

    轉(zhuǎn)賬點確認的時候，唐卡足足猶豫了五分鐘。

    那一刻她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唐發(fā)根那張古板扭曲的臉，黑紫色的嘴唇不斷開合，說著凌遲人心的話。

    “我上輩子就是欠了你們娘幾個的，所以才生了一群討債鬼”

    “別以為得個獎狀就了不起，你二姐十三歲就出去打工掙錢了，你到現(xiàn)在還是個廢物”

    “繼續(xù)上學可以，別想老子給你掏一分錢”

    “女孩子瞎折騰啥趕緊找個男人嫁了，將來多幫襯著娘家，這才是你應該做的”

    唐卡想，要是有天唐發(fā)根死了，自己也絕對不會掉一滴眼淚。

    她沒日沒夜的工作賺夠了學費，結(jié)果眨眼間全部泡湯

    晚上九點，唐卡坐上了返回老家的火車。她不甘，卻又過不了心里的坎兒。

    因為趕時間，晚飯也沒吃。車廂里沒幾個人，空調(diào)溫度開很低，唐卡躺在倚子上倦起身體，餓的根本睡不著覺。

    當售貨員推著小車經(jīng)過時，她想起了轉(zhuǎn)出去的七千塊，于是咬牙買了碗泡面。

    唐卡發(fā)狠的想，她都能為唐發(fā)根轉(zhuǎn)七千，為什么不能為自己花五塊錢填飽肚子呢

    泡面很香，辣的她紅了眼眶，她一邊吃，一邊想該怎么才能盡快籌到學費。

    她原本可以申請助學貸款，但是唐發(fā)根那邊絕對不會同意，又拒絕了陳文軒，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

    火車全程九個小時，她一分鐘也沒睡。

    回到青溪縣醫(yī)院，已經(jīng)是早上六點鐘，唐卡肚子又開始咕咕叫，但她沒舍得再給自己買頓豐富的早餐，而是要了兩個燒餅。

    窮人家的孩子，沒資格任性。

    唐發(fā)根做過手術(shù)后，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這會兒已經(jīng)清醒，只是還不能開口說話。

    唐卡出現(xiàn)時，唐母心口驀然一顫。

    這孩子原本就瘦，此刻愈發(fā)纖細了，舊t恤好像掛在竹竿上，一陣風就能吹倒。她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睛里都是冷的光。

    “怎么樣了”唐卡問。

    “做過手術(shù)已經(jīng)沒事了，可是大夫說至少還得住半個月，九點之前還得再繳五千?！碧颇改弥鴨巫忧忧拥?。

    唐卡把單子拽過來，掃了兩眼。

    唐寶從病房里跑出來，想要往她身上撲，卻被唐母制止。

    “吃飯沒”唐卡問。

    “沒。”唐寶扁著嘴說。

    唐卡把燒餅扔給他，轉(zhuǎn)身就走。

    老天真是有眼，五千塊剛好榨干她所有存款。

    居然還能剩下兩百塊路費，真好

    繳過費以后，唐卡坐在樹下長椅上發(fā)愣。

    她抬頭望著天，感覺自己就像被抽完血的病人，徹底沒了生氣。

    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唐發(fā)根在鬼門關(guān)轉(zhuǎn)了一圈，除了發(fā)妻和孩子外，也沒人過問探望。

    他們家的親戚，早就斷完了。

    唐卡永遠也忘不了，小時候過年，自己跟著母親去舅舅家走親戚，因為沒錢所以只能拎一串油條。原以為到那邊就能夠飽餐一頓，結(jié)果到了飯點，舅媽只上了幾碗水，六個孩子眼巴巴地望向母親。

    “大姐，這親戚還是別走了吧。你瞧瞧這幾個孩子，都跟餓狼似的，飯菜端上來，還沒挨到桌子就沒了，過年炸點魚和rou，根本不夠吃。街坊鄰居都笑話我們，說不會招待客人，都是普通人家，我們真的侍候不起”舅媽神情凝重道。

    唐母臉色煞白，抱著糖寶搖搖欲墜。

    唐卡坐在旁邊，覺得就像被人劈頭蓋臉的扇了幾巴掌。她不恨舅媽，甚至很理解對方，但這件事還是讓她感到很羞恥。沒錯，他們確實不是來走親戚，而是來大掃蕩的

    臨走時，舅媽把籃子油條還給了他們，還在里面放了兩條魚和幾個rou包子作回禮。

    回去之后，jiejie們都吃的很香，唐卡卻一口也不愿嘗。從那以后，她就打定主意，一定要自強自立，長大后絕不能讓自己的孩子落到這步田地

    結(jié)果現(xiàn)實那么殘酷，給她言傳身教上了一課又一課。

    樹沒了根，難活。

    人要擺脫階層和原生家庭，更是癡人說夢

    就在唐卡悲觀沮喪的時候，上方突然探出一張俊臉。

    她愣了下，連忙坐起來。

    “陳文軒，你怎么在這兒”她驚訝。

    “聽說大伯出事兒，我過來看看?！蹦泻⒄f。

    “沒什么好看，死不了”

    “怎么能說這樣的話他可是你爸?！?/br>
    唐卡低頭看著腳尖，沒再理他。

    陳文軒挨著她旁邊坐下，輕輕嘆了口氣。

    “對不起，我知道你壓力很大?！彼允≌f。

    “他把我學費全花了。”唐卡輕聲道。

    “我這不給你送錢來了么。”

    “陳文軒，謝謝你?！?/br>
    “我們之間，用不著客氣?！?/br>
    少年目光溫柔地望著唐卡，猶豫了片刻，方才伸出手去拍她肩膀。

    陳文軒送了兩萬過來救急，他是獨子，母親擅于經(jīng)商，所以家境寬裕。

    不過就算是這樣，兩萬塊對于農(nóng)村家庭的孩子來說，也是很大一筆錢。

    “這么多，你家里人同意么，該不會是偷來的吧”唐卡擔憂道。

    “開什么玩笑這可是我媽親手拿過來的”陳文軒挑眉。

    “當真”唐卡狐疑。

    “撒謊我就是小狗”他信誓旦旦道。

    陳文軒說的沒錯，只不過隱瞞了一部分。

    陳母拿錢給他的時候，明確跟他要了保證。

    “錢可以給你，但是你得跟我保證，以后盡量不要跟那個女孩子來往”她嚴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