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剛出電梯間的欒巧傾臉色不太好,皺了皺眉,“你們都站這兒干嘛呢?” 有人小心翼翼地指部長辦公室,“秦……秦總。” “什么秦總?” “那個,秦總在您辦公室等您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的樣子?!?/br> 欒巧傾一愣,隨即臉色微變。她快步從眾人讓出的通道穿過去,直奔自己的部長辦公室。 欒巧傾走進辦公室,磨砂玻璃門將那些好奇的視線擋在門外。 欒巧傾停在門口,局促幾秒才看著那道背影小心出聲:“哥,你怎么……突然下來了?” 秦樓沒回頭,他看著窗外,聲音嘶啞倦?。骸拔沂菑募夹g(shù)部下來的。” 欒巧傾臉色微變。 秦樓問:“昨天我給你打電話,問你23層有沒有去過人,你說沒有。” 欒巧傾捏緊手指,沉默。 “然后今天技術(shù)部告訴我,昨天上午電梯監(jiān)控缺失的部分錄像是你下命令要刪的。” “……”欒巧傾閉了閉眼,“對不起,哥?!?/br> “我不需要對不起。”秦樓轉(zhuǎn)回身,臉色蒼白,眼神陰郁低沉,“我給你特權(quán)不是讓你隱瞞我的——尤其是在和她相關(guān)的事情上更不該!” 欒巧傾眼底露出懼色,但她咬了咬牙,“這件事和jiejie沒關(guān)系,昨天上去的是我,我只是怕你責(zé)怪才讓他們刪掉那段錄像的!” 秦樓眼神一震。 半晌,他幾乎是從嗓子里擠出那一字一頓的話聲:“只是這樣?” “不然呢!”欒巧傾也爆發(fā)出來:“哥你到底在幻想什么?jiejie她已經(jīng)死了,她死了九年了!你為什么還要緊追不放、你能不能放過你自己——” 欒巧傾的話最后還是沒有說完,她也不忍心說完——短短幾句間,那人的神情已經(jīng)猙獰到近乎苦痛難捱。 欒巧傾也不由地紅了眼圈。她扭過頭去,不肯再看對方。 九年,是啊,九年了啊。 當(dāng)年那件龐氏騙局案件因涉案金額和牽連面之廣曾經(jīng)讓無數(shù)人震驚一時,還有許多家庭因為這起騙局傾家蕩產(chǎn)妻離子散……但時間永遠是最快的“良藥”。 九年,似乎所有人都已經(jīng)把這件事忘記了。 而從頭到尾從來沒有走出來過的人,大概只有秦樓。他甚至根本不想走出來,他甚至每年都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用最鮮血淋漓的那種方式。 欒巧傾忍不住去看那人的手腕——那里的襯衫被浸漬著暗紅干涸的血跡。 欒巧傾目露不忍,她剛想松下語氣再勸一句什么的時候,她身后的玻璃門突然被敲響了。 助理眼神畏懼地探頭進來,“欒、欒部長……” 欒巧傾深呼吸了下,“秦總和我在談事情,有什么事之后再說。” “可是,是雋升律所的余總親自打電話過來的,他似乎想要詢問他們律所的秦情小姐被——” “我知道了!”欒巧傾慌亂地喊停了助理的話聲,扭過頭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把電話接進來吧?!?/br> 助理無辜地縮回去,“好的?!?/br> 欒巧傾不敢看秦樓——她擔(dān)心自己此時的目光會給秦樓透露出什么信息。欒巧傾只能快步走到辦公桌旁,拿起桌上的座機。 “余總,您好,我是欒巧傾?!?/br> “欒部長,早上好。有點冒昧這么早給你打來電話,只是我剛剛收到秘書室的消息——不知道欒部長執(zhí)意辭退我們律所的秦情,可是對她的履歷有什么不滿?” “……”欒巧傾余光往身后掃了掃,捏著電話線的手指不由收緊,“我只是覺得,秦小姐作為海歸人士,理念上未必適應(yīng)國內(nèi)市場,和我司的企業(yè)氛圍可能也會有沖突,希望余總能夠更換一位在國內(nèi)企業(yè)工作經(jīng)驗豐富的——” “欒部長說這話可就外行了?!庇嗥痼显陔娫拰γ胬事曅ζ饋恚爸砗弦?guī)官一職原本就起源于海外,貴司和業(yè)內(nèi)其他公司想要增添這樣的職務(wù),本質(zhì)目的難道不正是更快更優(yōu)地接軌國際市場、補足競爭短板嗎?vio已經(jīng)是國際級別的風(fēng)險投資公司了,欒小姐作為vio人事部部長,再說出這樣的見解未免有些淺薄了吧?” “…………” 余起笙這番話可以說是毫不客氣,欒巧傾如果不是顧忌身后那人在而心虛,此時大概已經(jīng)忍不住和對方針鋒相對起來了。但秦樓還在,她只能咬牙忍著笑,“看來余總——” “這樣,我有一個提議,欒部長不是擔(dān)心秦情資歷不夠嗎?所謂真金不怕火煉,貴司增加一項考核便是。” “考核?”欒巧傾皺眉,“為她一人專增考核,這好像不太合適吧?” “哈哈哈合適這個詞從欒部長那里聽來還真是有趣,看來欒部長是認為自己昨天的決議很合適?那這樣,我也不浪費欒部長的時間,還是直接打電話給秦總,問問他的意見吧?!?/br> “不行!!” 欒巧傾想都沒想斷然拒絕。 說完之后,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情緒太過激動了,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身后。 秦樓正抬起眼,目光深沉地看向她。 欒巧傾心里一虛,慌忙地扭過頭去,同時壓低聲音開口:“好吧,那就按余總的說法,我會為秦小姐安排一場面試,具體的時間地點我另行通知——這樣可以了吧?” “當(dāng)然。祝愉快。” “……余總也一樣?!?/br> 欒巧傾臉色難看地掛斷電話。 通華聲結(jié)束后,欒巧傾調(diào)整情緒,并沒有第一時間轉(zhuǎn)回來。 秦樓望著她明顯肩背緊繃、情緒不安的背影,輕瞇起眼。幾秒后,他似乎無意地開口問:“誰的電話?” 欒巧傾挽了一下頭發(fā),轉(zhuǎn)回來,笑容有些勉強,“雋升律所的?!?/br> “他們打電話做什么?” “嗯,他們律所派來公司的新顧問履歷上有點問題,我們在溝通這件事?!睓枨蓛A含糊地帶過去。 說完以后,她就小心地觀察起秦樓的表情—— 秦樓一副對什么都覺著無趣的眼神,似乎并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那我不打擾你們部門的工作了,你繼續(xù)。” “好的,哥,你慢走?!?/br> “……” 秦樓離開后,欒巧傾坐在辦公桌前,咬著指甲,表情兇惡地思考很久后,她按響了桌上的鈴。 沒一會兒,助理快步跑進來。 “部長,您找我?” “給我聯(lián)系風(fēng)險管理部、法律合規(guī)部借調(diào)幾個人手,再從我們自己部門里抽幾個人,組個臨時小組。” 助理愣了下,“臨時小組的工作內(nèi)容是?” 欒巧傾磨了磨牙,“內(nèi)容是討論怎么樣在一場面試里把一個應(yīng)試者問到心理防線崩潰、答不上來任何專業(yè)問題。” 助理呆了下,“壓力面試?可是還沒輪到大規(guī)模納新的秋招,我們現(xiàn)在就準(zhǔn)備會不會太早了點?” “別廢話,越快越好,下午我就要看到一個成型小組?!?/br> “……是。” 助理習(xí)慣了這位空降來的部長偶爾鬧出來的小脾氣,更清楚樓頂那位大魔王對這個部長有多照顧,此時只能頭疼地應(yīng)下,轉(zhuǎn)身出去準(zhǔn)備了。 只剩下自己一人的辦公室里,欒巧傾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翻出秦情的那份履歷復(fù)印件。她攥緊拳,惡狠狠地瞪著照片里巧笑嫣然的女人。 “你給我等著!想進我們公司干壞事,門沒有、窗沒有、狗洞都沒有!” 另一邊,雋升律所。 余起笙掛斷電話后,轉(zhuǎn)過辦公椅,笑著看向沙發(fā)區(qū)坐著的女人。 “你對你這個表妹,還真是夠了解。” “我說過,巧巧很單純的?!?/br> “看來這些年,為了照顧她,秦樓一定花費了不少心思。” “……”沙發(fā)上宋書一默,她垂了眼,面上笑意淡淡的,一成不變。 余起笙也沉默地觀察她幾秒,“你對秦樓到現(xiàn)在都沒放下——就算你明知道是他的家人把你害到這種地步?” “這和他無關(guān)?!?/br> “怎么會無關(guān)?秦樓如今是秦氏的掌權(quán)人,你要掘秦氏的根,秦樓就必然是你終將面對的一關(guān)——你真有信心自己面對他的時候不會手軟?” “我不會?!?/br> 宋書幾乎是立刻就回答了余起笙的問題。這一瞬間她抬眼,素來清和的眸子里的涼意讓余起笙都有些發(fā)怔。 只是很快,那點涼意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女人溫婉的笑。 她拈起桌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眼底心底那些洶涌的情緒終于借此慢慢壓下去。然后宋書笑著抬頭,“為這一場‘戰(zhàn)爭’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九年。孰輕孰重,我分得清?!?/br> 余起笙皺眉。 看出他的擔(dān)心,宋書笑著落回目光?!岸?,余總,您沒有經(jīng)歷過或許不知道?!?/br> “什么?” “恨遠比愛刻骨——恨自己無能為力、恨所愛之人死不瞑目,那種滋味嘗過一次就知道了。它叫你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沒有一刻膽敢忘懷?!?/br> “……” 余起笙從她的話里感觸到了那種情緒,他最終還是選擇繞過宋書的逆鱗。 “那面試的事情,你準(zhǔn)備怎么辦?我想即便欒巧傾再單純,也一定會盡全力地為難你?!?/br> 宋書莞爾,“如果連巧巧這一關(guān)我都過不去,那我還談什么為我母親洗冤翻案?” 余起笙終于露出了笑。 “即便認識你這些年了,我發(fā)現(xiàn)我還是最欣賞你無論什么時候都能從容應(yīng)對的這一點。” 宋書避開眼神交流,“余總過譽,我也確實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如此的?!?/br> 譬如當(dāng)年。 再譬如,昨天的vio頂樓。 —— 周三,宋書接到vio人事部發(fā)來的郵件,通知她下午去vio參加單人面試。 看了看留給自己的準(zhǔn)備時間,收到郵件的宋書不由莞爾——欒巧傾想盡最大可能把她逐出vio的決心,確實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