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行,能說到這一步,就是個明白人。 王啟航心防又放下一些,把云飛鏡的事和云笙仔細(xì)講了。 他把事情按照時間線給云笙復(fù)述了一遍。 首先講到的是六校聯(lián)考里那場簡單愚蠢的污蔑,然后便是云飛鏡主動向他提到轉(zhuǎn)學(xué)的事情。 他開車過去接云飛鏡,但發(fā)現(xiàn)云飛鏡住的那個小區(qū)實在是集老舊小,臟亂差于一體,相當(dāng)不像話。 這種不像話用一個詞就能描述。王啟航告訴云笙:“云飛鏡這些年都是住在‘待拆遷區(qū)’的?!?/br> “待拆遷區(qū)”在城市的最西,環(huán)境類似于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但是風(fēng)氣簡直堪比貧民窟。 “待拆遷區(qū)”這個詞來源于一個笑話——這么多年城市建設(shè),它左右兩邊的地域都拆了,只有它不但沒拆,而且違章建筑越來越多,越來越擠,里面的人還天天作著政府拆遷一夜暴富的春秋大夢。 云笙當(dāng)然能夠想到,那是一個怎樣的環(huán)境。 擁擠、喧囂、骯臟、貧窮、危險……這個詞語本身就是一種苦。 他嗓子發(fā)澀,深深呼吸兩次后,才能保持語調(diào)的平穩(wěn):“您繼續(xù)說?!?/br> 王啟航就又和他說了另外兩件事。 他相信云笙已經(jīng)從當(dāng)初作弊風(fēng)波里聽出一些不對。 王啟航只是個外校老師,對盛華的事說不出那么多,但至少兩件事,他是親身經(jīng)歷過的。 第一件是,云飛鏡這樣優(yōu)異的學(xué)生,他去辦轉(zhuǎn)校時,竟然沒受到任何阻攔。 當(dāng)然,懷疑歸懷疑,但話不能這么說。 王啟航是表揚盛華校方非常大方從容,辦事效率快,毫無官僚主義來著。 第二件事,就是他給云飛鏡辦完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后,有兩個盛華的學(xué)生尾隨著他一直到了一中。 這兩個人想要從一中后門翻墻進校,并且報警后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身上帶刀。 這一刻,饒是以云笙的沉穩(wěn)冷靜,瞳孔都不由得猛地一縮! “您知道這兩個學(xué)生的名字嗎?” 王啟航記性不錯:“嚴(yán)錚青,陸縱?!?/br> “……” 云笙不說話了,他迎著弟弟猛然轉(zhuǎn)過來的驚駭面容,無聲地露出了一個森冷的笑。 就是這些年和自己外甥往來不多,他也不是周靖那種涼薄的小人。外甥身邊的朋友有幾個,叫什么,他還是知道的。 “好,情況我這邊都知道了,謝謝老師?!?/br> 云笙跟王啟航道謝,馬上就要掛了電話。 偏偏就在這時候,王啟航又想起了一件事:“云飛鏡聯(lián)考被誣陷作弊的時候,誣陷人的學(xué)生曾經(jīng)說過這樣一句話?!?/br> “她說:‘——都是宋嬌嬌讓我干的’。” “……” 那一刻,云笛的臉色難看至極,景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而云笙的眼睛閉上又睜開,他再次和王啟航道謝:“謝謝老師,多虧還能和您問問,今天真是麻煩您了?!?/br> 真是多虧了這位王老師。 宋嬌嬌是誰,王啟航大概不清楚。 但是這屋子里的三個人,有誰會不清楚嗎? 那個名叫宋嬌嬌的女同學(xué),剛剛還在委曲求全地拿云飛鏡的事情邀功,如今正被云外婆哭天搶地時摟在懷里呢! 電話掛斷,云笛堂堂一個八尺男兒,竟然蹲下抱著頭在地上紅了眼睛。 “哥,那是咱小妹啊,咱們外甥女?。 ?/br> 不管周家怎么樣,她都應(yīng)該是云家的小公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住在“待拆遷區(qū)”,轉(zhuǎn)學(xué)時幾乎是被盛華趕出來的,然后盛華原先的同學(xué)找上門來,身上還帶著刀。 他周靖是個死人啊,周海樓是個弱智啊,竟然會讓云飛鏡被宋嬌嬌之輩欺辱若此! 不管校園暴力的事是不是真的,云飛鏡總歸都吃了那么多苦。 云笛抱著頭蹲在地上,過好一會兒才緩過這陣心痛。他背過身草草擦了一把臉,沒讓任何人看見他的神情。 他說:“那個宋嬌嬌,我現(xiàn)在就去把她……” “不?!痹企献柚沽怂f,“先不碰她,里面還有點不清楚的事。表妹,你先把周海樓叫過來,我要審他。” 關(guān)于云飛鏡在學(xué)校里的那些事,王啟航?jīng)]有斷言,但是從一切蛛絲馬跡里都透露出來的“校園暴力”…… 盛華畢竟是周靖的地方,周靖找什么東西查起來方便,云笙卻不能說查就查。 不過他雖然不方便查,卻不是沒人可問。 周海樓的表現(xiàn),剛剛在客廳里就讓他感覺奇怪了。 ———————————— 于是現(xiàn)在,周海樓被云笛一個耳光抽得愣在當(dāng)場。 云笙看著眼前這一幕,連眼都不眨,還厲聲喝令周海樓站直。 “……” 周海樓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給打蒙了,他怔怔捂著臉雙眼放空一陣,竟然真的按照云笙的命令緩緩站直了。 當(dāng)然,眼神還是委屈,神色還是憤怒。 他低聲反問云笙:“大舅,我犯了什么事,你們要這么作踐我?” 云笙不動聲色地把話還了回去:“怎么,這就是作踐了,那比起云飛鏡的事怎么樣?” 周海樓沒想到才這么短的時間里,云笙就把云飛鏡的事都給查到了,臉上迅速掠過一絲慌亂的神色。 “她……我……”周海樓眼神游移了兩下,“我真的沒想到,嬌嬌當(dāng)時不是故意的?!?/br> 宋嬌嬌?不是故意的? 云笙的和云笛對視一眼,彼此眼神都無聲地沉了沉。 這么多年下來,他們對自己外甥這個性格也有一點數(shù)——這小子一桶水不滿,半桶水晃蕩,心氣簡直高過天上去。要是能讓他挨了一巴掌都不跳起來,云飛鏡那里的事恐怕不小。 云笙有意勾著他往下說,聽到周海樓的辯解,只是冷笑了一聲。 “云家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千金,因為她受了多少罪?你說不是故意就不是故意的嗎?” 云笙做事從來果斷剛毅,從某個角度來說,他甚至比周靖還不好惹。 周靖畢竟是周海樓的父親,他前半生忙于事業(yè),對周海樓失于照顧,因此每次見到周海樓時都自覺對兒子有愧。 所以周海樓敢和周靖叫板,敢跟周靖砸枕頭,敢當(dāng)面對他破口大罵。 但要是把這個人換成云笙……周海樓只有大舅讓他站直,他就乖乖立正的份兒。 雖然承認(rèn)會很丟人,但周海樓一直都怕云笙。 現(xiàn)在一聽云笙提到宋嬌嬌,周海樓心里立刻就是一個哆嗦,他知道云笙一向?qū)λ螊蓩刹皇呛芟矚g。 周海樓慌忙抬頭,甚至不能多等一秒地解釋道:“也不全是她的錯……主要是,那塊表我也很喜歡,所以看到丟了,就著急找,誤會是云飛鏡拿的……我們只是找表……她后來、后來那些事,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br> 云笙知道那塊表。 他再怎么看不上宋嬌嬌,那都是他親外甥帶過來的女孩子,他還是分了兩眼去看的。 宋嬌嬌常年帶著那塊表,那是周海樓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在s國特意定做,獨此一份。藍(lán)寶石表面,純金表針,表盤里畫著一只振翅欲飛的天馬。 所以一聽到“表”,他就更明白這究竟是誰搞出來的事。 盡管周海樓支支吾吾,為了自保隱藏了很多重要細(xì)節(jié),但云笙還是第一時間就知道,這是云飛鏡被冤枉了。 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再被污蔑成小偷,又是學(xué)校那種半密閉的小社會。是個人都能知道她過得多難。 “后來那些事?”云笙厲聲逼問道,“摸摸你的良心,你meimei后來遇到什么事,敢跟我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嗎?” 周海樓慢了半拍才反應(yīng)過來,所謂的“他meimei”,代指的是云飛鏡。 “她……腦震蕩,后來又手腕脫臼了?!敝芎窍雭硐肴?,也只能記起這兩件在學(xué)校中流傳比較廣的大事。 不過提到這兩件事,就又讓他挺直了一點腰桿。 “她進校醫(yī)院的時候,我和嬌嬌都去看過她的?!敝芎羌贝俚兀路鹧Π愠吻宓?,“是嬌嬌提議過去看她的!” “……” 腦震蕩?脫臼? 云笙氣急反笑——他預(yù)料到云飛鏡過去肯定過得不好,但是那些設(shè)想化為具現(xiàn)化的傷勢,他所有的不祥預(yù)感都被證實時,還是一口氣堵得心口上不來氣。 然后周海樓這個小蠢貨似乎就像是嫌他還不夠心疼一樣,畫蛇添足地在那里笨拙地替他自己和宋嬌嬌開脫。 他一個做舅舅的人,聽到自己外甥女過去傷得那么嚴(yán)重,呼吸都覺得艱難。 在云笙視線所及之處,云笛的背影更是在微微顫抖。 而周海樓,他和云飛鏡一母同胞,說起云飛鏡的傷來,竟然露出這樣不痛不癢的神色? 他覺得他對云飛鏡應(yīng)盡的義務(wù),就是去醫(yī)院看了一眼? 這是親生兄妹嗎?隔壁家鄰居崴了腳,恐怕都不只這點關(guān)照吧。 不過話說到這兒,云笙算是知道,周海樓先前聽到“云飛鏡”這個名字時露出的別扭神色是因為什么了。 他也知道,為什么宋嬌嬌和周海樓連連推辭和“云飛鏡”不熟了。 他這個好外甥,是心偏得太狠,自己想想都覺得心虛啊。 云笙冷笑了一聲。 他終于從那張紫檀木的辦公桌后站起來,微微偏頭,遞給了云笛一個眼風(fēng)。 周海樓舔了舔嘴唇,他感覺氣氛緊張起來,不由得緩緩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往后縮了這一下時,云笙眼里的失望更重,他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二弟,你給我擰住他?!?/br> 云笛早年出于興趣使然,是在地方軍隊待過的。后來轉(zhuǎn)業(yè)回家,繼承家業(yè)做起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