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西城離開的時候，趙芳佳這才敢叫出聲來，“江平，你看看，你看看……”

    許西城離開許家大宅，憤憤地開車走了。

    葉綿病了，許老太太一氣之下，中風(fēng)又嚴(yán)重了，前面都等于白治了。兩個護(hù)工守在那里，蘇小魚坐在葉綿的房間里，一直陪著葉綿趟。

    葉綿臉色白白的，始終沒說話，一雙眼睛茫然而無神。

    蘇小魚很擔(dān)心。

    “mama，您想開一點(diǎn)兒?！?/br>
    她摸摸葉綿的手，那只手冰涼冰涼的。

    蘇小魚心焦，可是又不知如何是好，她竟然想，如果她有個孩子，把孩子抱到葉綿的面前，面對著粉嘟嘟的小娃娃，或許葉綿的病會好一些。

    “媽？”許西城進(jìn)來了夂。

    葉綿目光望過來，向著兒子伸出手，“城城？”

    許西城握住母親的手，“媽?！?/br>
    葉綿又望向蘇小魚，蘇小魚把手伸過去，葉綿把他們兩只手交握在一起，“答應(yīng)mama，你們一定要一輩子彼此愛護(hù)，相親相愛?！?/br>
    “媽，我們會的?！?/br>
    蘇小魚先開了口，許西城點(diǎn)頭，“媽，您放心，我們決不會像他一樣?！?/br>
    葉綿閉上眼睛，兩滴淚流下來。

    “mama睡一會兒，你們出去吧?！?/br>
    許西城跟蘇小魚相看了一眼，兩人默然無聲地出去了。

    “城哥，mama好可憐?！?/br>
    醫(yī)院的走廊里，蘇小魚把頭埋進(jìn)許西城的懷中。

    許西城摟住她，心頭被深深的憤怒充盈。

    當(dāng)晚，蘇小魚睡在葉綿的病房里，許西城留在許老太太的房中，一對情侶分開照顧兩個人。

    蘇小魚支開折疊床，躺在葉綿的身旁，葉綿目光靜靜地向著窗外。

    蘇小魚睡不著，她一直在想，葉綿怎么會留在許家受這等委屈？這么多年，她一個人看著那那兩人成雙成對，這是多么大的心理折磨？

    聽得見蘇小魚的翻騰，葉綿輕聲道：“小魚，睡不著嗎？”

    蘇小魚嗯了一聲。

    葉綿道：“我們娘倆，說說話吧?！?/br>
    “嗯?！?/br>
    蘇小魚臉向著葉綿這一邊，窗外月光皎潔，夜靜更深，房間里顯得特別寂靜。

    她似乎可以看到葉綿臉上平靜，卻惆悵的光芒。

    “mama，能問您個問題嗎？”蘇小魚想了好半天才問出來。

    “說吧?！?/br>
    葉綿聲音柔和。

    蘇小魚道：“為什么這么多年，他在外面早有家庭，您卻還守在許家，不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您還愛著他嗎？”

    葉綿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小魚……”

    有些事情，真的是一言難盡，就比如葉綿對許江平。

    青澀的大學(xué)時代，葉綿愛上了那個風(fēng)度翩翩的男人，而那個男人，他也向她表達(dá)了愛意，還未畢業(yè)，他便把她帶回了家，他的父母都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一畢業(yè)便讓他們成了婚。彼時，許老爺子病重，葉綿留在家里幫著許老太太照顧病人，而許江平，他回城繼續(xù)工作。

    許老爺子一病不起，越病越重，半年之后去世了，許江平回來奔喪，喪事完畢，以工作為由又要走，許老太太讓兒子帶上葉綿，許江平卻以事業(yè)剛起步、許老太太身體不好為由，讓葉綿繼續(xù)留在老家。葉綿雖然感覺到來自于丈夫的淡漠，但卻并沒有懷疑什么，他想，或許他真的是太忙了，便主動說：“我留下來照顧母親吧，等母親身體好一些，我再去找你?！?/br>
    葉綿一片好心，體諒許老太太剛剛喪夫心里上不好受，主動留下來陪她，卻不想，這一陪就是將近三十年。

    “媽，他和趙芳佳是什么時候好上的？”蘇小魚腦袋爬起來，夜色里，眼睛里帶著重重疑惑。

    葉綿道：“他們早就是戀人，比跟我還要早?！?/br>
    “啊？”

    蘇小魚驚呆了。

    葉綿卻笑了，笑聲涼涼，“很可笑是吧，其實(shí)我就是那個傻子，被人當(dāng)成了替身，又白白為他守了一輩子活寡?！?/br>
    蘇小魚愣然回不過神來，許江平和趙芳佳竟然早就是戀人，那么葉綿又算什么？

    “mama，你不去告他的嗎？他那是重婚罪！”

    蘇小魚坐不住了，一下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葉綿笑聲凄涼，“年輕的時候，覺得不能讓城城跟著我受委屈，老太太又確實(shí)把我當(dāng)成了親女兒，又那么疼愛城城，到后來，慢慢地就心如死灰了。”

    葉綿的眼前，恍惚浮現(xiàn)出多年前，她抱著年幼的兒子，跌跌撞撞行走在雪地中，想走，可是卻舉目無親的情景。

    蘇小魚走到葉綿的床邊，“mama，我可以抱抱你嗎？”

    葉綿看了看她，眼睛里分明有淚光，她坐了起來，伸臂抱住了蘇小魚……

    許西城將工作的事情都擱下了，專門留在醫(yī)院里陪著葉綿，照顧許老太太。

    葉綿說：“城城，mama身體沒什么大礙，留在醫(yī)院只是浪費(fèi)你們的精力，讓mama回家去住，你們抽時間多陪陪我就好了?！?/br>
    許西城道：“mama現(xiàn)在心律不太好，回去我不放心，先住幾天，好一些我就幫mama辦出院手續(xù)。”

    因?yàn)橛袠O重要的業(yè)務(wù)，許西城走了，蘇小魚留下來陪著葉綿，相比于許老太太，她覺得葉綿是最需要人陪的那一個。

    許云舒從彼德堡回來了，專門回來看望許老太太和葉綿。這是一個心思細(xì)膩，很著人疼的女孩兒，她陪在許老太太那里，也同時會過來葉綿這邊跟她談心。

    看得出來，葉綿也很喜歡許云舒，云舒坐在面前的時候，葉綿的目光里全都是柔柔的母親般的溫暖。

    叩叩

    有人在敲門。

    “進(jìn)來?！碧K小魚喊了一聲。

    房門打開，從外面走進(jìn)來兩個中年女人，她們手里捧著鮮花拎著水果。

    “葉綿啊，聽說你病了，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來的都是葉綿國學(xué)班的同學(xué)。

    葉綿很意外，她坐了起來，“張姐、李姐，你們怎么來了。”

    “昨天的課你沒去，我們才知道你病了，怎么樣，好點(diǎn)兒了嗎？”張姐說。

    葉綿點(diǎn)頭，“其實(shí)沒什么大毛病，兒子非要我住幾天院，讓你們擔(dān)心了。”

    張姐李姐笑道：“你這是說的什么，大家都是朋友。”

    張姐李姐坐下跟葉綿聊了一會兒，蘇小魚給倒了茶過來，張姐李姐笑瞇瞇道：“這就是你那兒媳婦吧？真是個俏姑娘?！?/br>
    葉綿笑，“是呀，多虧有她陪著我。”

    張姐和李姐走的時候，蘇小魚送她們出去，正巧，看見了高銘慧，高銘慧捧著一束鮮花走過來。

    “高姐？”蘇小魚打招呼。

    高銘慧笑笑，“伯母怎么樣了？”

    蘇小魚說：“還好。”

    高銘慧道：“我進(jìn)去看看?！?/br>
    高銘慧推開了病房的門，喚了聲，“伯母?！?/br>
    葉綿見是高銘慧，臉露笑容，“銘慧來了，快坐?！?/br>
    高銘慧含笑把鮮花放在窗臺上的，轉(zhuǎn)回身來到葉綿的身旁在椅子上坐下，“伯母，您好點(diǎn)了嗎？”

    葉綿道：“好多了，我想出院，城城不讓，非要讓我留在這兒。其實(shí)呀，我更愿意回家去?！?/br>
    高銘慧道：“二少也是擔(dān)心您，怕您回家的話再有不適，在這里觀察幾天也是好的。”

    蘇小魚站在一旁，聽著高銘慧和葉綿談話，她卻在想，要不要把韓沖在外面有女人的事告訴高銘慧。

    高銘慧起身要走了，葉綿說：“小魚，送送銘慧?！?/br>
    蘇小魚便應(yīng)了一聲，跟著高銘慧從病房里出來，高銘慧在前面走，蘇小魚在后面跟著，她其實(shí)有很重的心事，反復(fù)琢磨著，要不要跟高銘慧說韓沖的事，高銘慧卻以為她是氣要送她下樓。她停住腳步，“小魚你不用送了，我自己就好了?！?/br>
    蘇小魚咧嘴笑了笑，那笑容讓高銘慧覺得很有些古怪。

    “我走了啊。”高銘慧繼續(xù)往前，蘇小魚忽然喊了一聲，“高姐！”

    “嗯？”高銘慧回頭。

    蘇小魚嘴巴動了動，心里的話千百遍地在喉嚨口翻騰，可是那一刻卻不知怎么樣說出口。

    高銘慧看出她神情里的異樣，奇道：“小魚你怎么了？”

    蘇小魚的耳朵在回響著許西城的話，他告訴她別亂說。她也知道，有些話一旦說出去，后果一定是嚴(yán)重的，可是不說出去，她心里頭又著實(shí)別扭。就這么欲言又止，神情便越發(fā)古怪。

    高銘慧又走了回來，“小魚，你怎么了？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我……”蘇小魚此刻在經(jīng)受著強(qiáng)烈的思想斗爭，說還是不說，真的讓她百般為難。

    “我……沒事。，”

    蘇小魚低下頭去，她真恨自己此刻的懦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猶猶豫豫，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去。

    高銘慧笑了笑，“那我先走了，你回去陪著伯母吧。”

    “嗯?！碧K小魚目送高銘慧苗條身影越走越遠(yuǎn)。

    她有點(diǎn)兒沮喪地往回走，許西城回來，她還在悶悶不樂，一個人手托腮，若有所思。

    “城哥，我覺得特別對不住高小姐?！彼伺吭谧呃鹊拇芭_前，擰眉。

    許西城道：“怎么了？”

    蘇小魚道：“今天高jiejie來看mama了，我想告訴他韓哥在外面的事，可是又擔(dān)心真的會引起很嚴(yán)重的后果，所以想來想去都沒說?！?/br>
    許西城道：“還好你沒說，你可知道那件事會引起的后果？那不是你能承擔(dān)的。”

    “可是我覺得對不起高姐，她人那么好，而我知道她男人背叛了她

    ，卻不肯告訴她，”

    蘇小魚回過身來，低頭在許西城的胸前，悶悶的。

    許西城道：“這不關(guān)你事，這件事不管誰去捅破，我不希望是你?！?/br>
    蘇小魚抬頭，視線里，許西城目光深沉卻柔和。

    韓沖仍然每晚早出晚歸，只不過，他乖乖地睡在他們的新房，他發(fā)現(xiàn)，只要這樣相安無事，他甚至可以跟高銘慧睡在一起。

    每個夜晚，他們各據(jù)床鋪的一邊，各自睡眠。早晨起來，有時候也會打個招呼，那要限于韓沖心情好的時候。

    而高銘慧，她失眠的時候比較多，這樣，人的氣色便越來越不好了。早餐的時候，韓太太關(guān)心地問她，“銘慧，是不是沖兒太折騰你了？”

    這話問的有關(guān)隱私，高太太是低了聲問的。高銘慧卻笑了笑，“不是，就是最近睡眠不好。過段時間就好了?！?/br>
    韓沖向這邊瞟了一眼，依然神情淡定地在用餐。

    韓先生道：“沖兒多抽時間陪陪銘慧，最好把工作安排一下，陪銘慧出去度個假。”

    韓老爺子道：“說的是，你們結(jié)婚這么久了，是時候該添個孫兒了，沖兒呀？”

    韓老爺子望向?qū)O子，“別光顧著玩，結(jié)了婚的男人，要擔(dān)起丈夫的責(zé)任來，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銘慧，另外，也要好好陪陪她?！?/br>
    韓沖滿臉的心不在焉，手中的碗筷放下，“知道了。”

    他起身走了。

    韓老爺子重重地哼了一聲。

    高太太道：“男人嘛，總是比女人成熟的晚些。銘慧呀，你多擔(dān)待點(diǎn)兒，沖兒他還當(dāng)自己是個孩子，你別跟他計較?。　?/br>
    “不會，媽?！备咩懟坌睦镱^澀澀的，但仍強(qiáng)裝一絲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