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又夢到,夢到少年胸膛赤裸,雙手炙熱,點亮他孤獨寂靜的生活,像砰一聲炸開的煙火,危險短暫又瑰麗盛大,吸引他抬頭看,這個豐富多彩的大千世界。 似乎是這個冬天格外冷,他開始祈禱,祈禱能擁有一個擁抱。 最好帶著青果味的香氣,是個精力充沛的幼稚鬼。 要是能再具體一點的話,最好…最好是魏恒。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少年需要面對,那難以啟齒卻又叫人情不自禁的情愛。 人常說七情六欲,生老病死,像是輪回里的一場因果,情愛這種東西,到頭來誰也逃不過。 哪怕是孟郡這樣的存在。 洗澡的時候他總對著鏡子看,長發(fā)濕漉漉的黏在肩上,像水里纏人的藤蔓。 他也想不懂,男孩子和男孩子,是否能相愛。 只是自小孤苦,沒有人是他的指路燈,所以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也忘記了,在魏恒的眼里,他是一個穿著裙子的、弱不禁風(fēng)的小女孩。 所以便錯! 從頭到尾!一切的一切! 都是錯! 夜里林艷秋發(fā)視頻過來,這讓藏在地下室里的少年急急忙忙的往上爬,要去他的公主房里。 可婦人還是著急,下一秒就把電話打到了霍延那里,她總覺得孩子會丟,所以格外在意,電話里哭到崩潰,叫霍延快點給人找回來。 男人壓著火,一推開門就看見匆匆忙忙的孟郡,拽著頭發(fā)就給拖進了屋里。 少年特別乖,當著男人的面先是發(fā)視頻報個平安,然后又故作輕松的說了很多,還說哥哥很好,我在他的屋子里。 “是啊,媽你別擔(dān)心我,我哥在呢,我還能有什么事?!?/br> 婦人還是哭,千叮嚀萬囑咐的叫霍延把人看好,她一個女孩子,萬一遇見了壞人… 遇見了壞人可怎么辦! 視頻里他答應(yīng)的干脆,可剛一掛斷,揮手就是一個大巴掌打在孟郡的臉上。 一個不夠,還有隨之而來的兩個!三個!四個! 孟郡被他打的搖搖晃晃,踉蹌著跌出去扶著桌子才站穩(wěn),也能看到半邊臉迅速的紅起來,上面的指痕格外刺眼。 “干什么去了你!” “不敢接,怕夫人看見我住在…” 說到一半又不敢繼續(xù)了,他沒在小木屋里,剛子入冬的時候就偷偷的躲在了地下室里。 霍延不知道。 也不敢讓他知道。 于是就閉了嘴,偷偷的看了一眼男人,小聲的保證:“再也不會了?!?/br> “你拿什么跟我保證?”霍延也煩,這事也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一次來不及就有兩次來不及,隨之而來的還有三次四次,以及之后的每一次??! 來不及就是來不及! 他受不了林艷秋的眼淚,每次都叫他心煩,最后咬咬牙,讓孟郡搬過來一起住。 霍延焦躁易怒,少年突然懷念,懷念他的小木屋。 可從來都沒有他說不的權(quán)利。 孟郡的東西不多,也就是半個小時的功夫,他就住進了二樓的公主房里,琳瑯滿目的小裙子像一團線,亂糟糟的堵在少年的心口,叫他喘不上氣, 還有霍延的壓迫和羞辱,是密密麻麻的劍刃,箭無虛發(fā)的向他發(fā)射,把他貫穿,釘在審判的十字架上。 霍延喜歡叫朋友來家里打牌,三樓有一個很大的棋牌室,他們經(jīng)常在里面徹夜不眠的戰(zhàn)斗。 這些本來跟孟郡都是沒有關(guān)系的事情,直到有一個人走過來,還出聲問:“還記得我嗎?” 不記得了。 那天吃了激素, 整個人都是混亂無序的,甚至孟郡都記不起來,霍延踩著他的腦袋,說他是一條狗。 所以自然也記不得宋思然。 孟郡不想和這些人有太多的牽扯,拿了東西就要離開,一回頭又看見霍延,乖乖的叫了聲少爺,自覺的把路讓開。 他沒膽子走在男人的前面。 萬幸的是霍延還是一貫的目中無人,他不喜歡孟郡,于是多一眼都不低頭看,只說宋思然煩人,你要是不玩就趁早混蛋。 宋思然沒說什么,臨上樓的時候還回頭看,他覺得孟郡漂亮,是個柔若無骨卻也孤傲清冷的小美人。 可霍延聽了就只是笑,說真可惜了,你的小美人是個怪胎。 “別惦記了,真那么喜歡的話,哪天就送過去給你玩?!?/br> “你認真的?” “一個小雜種,還值得我騙你?”挺不耐煩的,霍延不想聽誰再提起孟郡那個小雜種了。 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惦記。 也是老太太糊涂,居然把這個小雜種給捧在手心里。 惡心的要死。 “你和我meimei怎么樣了?怎么沒見她來找你玩?!?/br> “你哪個meimei?”霍延真是想不起來了,宋思然家里就他一根獨苗,上哪弄出個meimei過來。 “蘇婉??!就小三生的那個?!?/br> 可霍延還是想不起來,要是宋思然說屁股上有顆痣或者腿上有個疤,興許他還能有點印象。 就像孟郡所說的那樣,霍延拿的是上帝劇本,高高在上,唯我獨尊。 上帝不會記住每一個人,但人人都要圍著上帝轉(zhuǎn)。 霍延這一生,可謂是順風(fēng)順水,萬人擁戴。 樓上是霍延徹夜不眠的打牌,聲色犬馬之間彌漫著銅臭味。 樓下是孟郡盯著鏡子一直一直的看,他又發(fā)神經(jīng),想把這一頭長發(fā)給剪下來。 剛剛做夢,夢到他改頭換面,又是另一種人生。 籃球場上有他奔跑的身影,騎上單車,他也是沖動的少年。 所以醒來后悵然難過,叫他拿著剪刀,在鏡子面前坐。 剛一碰到頭發(fā),腦海中就像是霍延的樣子,他的鞭子又快又急,接二連三的對著他抽下去。 于是手一哆嗦,剪刀掉在地上,少年捂著臉,無能為力的嘆氣。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想起魏恒,想起他蓬勃朝氣的樣子。 他是他羨慕的大男孩,是情是愛其實也說不太明白。 情不自禁的,他第一次聯(lián)系魏恒,電話掛斷了一次后又主動打了回來。 孟郡接起,聽到一個女孩的聲音。 從頭到尾她只說了一句話,就是魏恒睡下了,然后掛了電話又是孟郡一個人面對,這漫長的夜晚。 這女孩是誰呢? 一直到放寒假的時候孟郡也沒想明白,但他也沒問,魏恒是自由的,他有權(quán)利喜歡上別人。 可還是有青果味的糖,擺在少年的桌面上。 甚至魏恒整個人都是青果的味道,清新卻也酸澀。 放假之前班級組織聚會,這本來是和孟郡毫無關(guān)系的事情,他一向獨來獨往,不被人想起,也不遭人惦記。 是魏恒自作主張的把他的名字給寫進去,孟郡不讓,又被人抓著手腕攔在了課桌里?!耙采俨涣四阋粔Krou,我一個人去沒意思?!?/br> “你有很多朋友?!?/br> “朋友是朋友,你和他們不一樣?!?/br> “我們也是朋友?!?/br> “我們也可以不只是朋友。”魏恒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拆一顆糖果拋進嘴里。 倒是孟郡啞言,在魏恒的伶牙俐齒之下妥協(xié)。 他一直都這樣,笨拙又木訥,也不知道男孩喜歡他什么。 或許只是長得漂亮。 孟郡不明白,他感官失靈,對人類的評判只有好與壞。 魏恒是好。 霍延是壞。 也或許男孩的算盤沒有那么響,因為孟郡要回家詢問一下霍延。 他要是不讓去,就是魏恒把天翻個面,那也改變不了什么。 今天晚上霍延很晚回家,孟郡等到半夜才聽見車聲,只是他帶了女人回來,孟郡不敢打擾,等到第二天才看見蘇婉在樓上走下來。 還是有點手段的。 孟郡不自覺的敬佩,也覺得她叫床的聲音未免太大。 他被吵的一夜沒睡。 昨天晚上喝大了,早晨起來難免頭疼,霍延聽到有人敲門,還以為是昨晚那個女人,揉著眉心吩咐說:“過來給我摁摁?!?/br> 孟郡也乖,給大少爺伺候的舒舒服服,說你手藝不錯,叫什么名字來著? “大少爺,是我?!?/br> “孟郡?!?/br> 睜開眼就看到孟郡的那張臉,有點怯生生的,帶著一些乖巧出來。 也像是被他嚇到,一時之間動作都停下來,覺得坐在床上不應(yīng)該,便下了地,乖巧的站在床前。 “你怎么進來的!” 霍延是真不喜歡他,剛剛閉著眼睛的時候還是一臉的愜意,如今把人看清了,就沒由來的一股燥氣。 “我敲敲門,你就放我進來了?!?/br> “滾遠點?!被粞油庾撸采焓纸o男孩推開,他覺得礙眼,看到孟郡就煩。 遲早給他掐死,下賤的小雜種。 眼看著霍延要推門離開,孟郡追了一步又停下來,急切站在身后問:“我能出去玩嗎?” “你有朋友嗎?沒有朋友你上哪玩?誰跟你玩?”霍延皺著眉回頭看,意料之外的看到少年滿臉期待。 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孟郡露出這種表情,和平時的死氣沉沉太不一樣。 霍延意外,點一根煙坐下來,慢條斯理的,他扼殺少年所有的快樂,叫期待落下來,逐漸的被失望所取代。 “你什么時候會讓我出去?”走了幾步后還有點不死心,孟郡回頭看。 也沒想到會惹到男人,叫他伸手便打過來。 總是這樣,耳光像是家常便飯,每一次和霍延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都少不了挨上幾個,叫孟郡站不穩(wěn),半邊臉迅速的紅起來。 霍延真是不拿他當人,居然薅著他的頭發(fā)給他拽過來。 這讓少年更討厭! 他的長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