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霍老爺子回來之前孟郡又偷偷跑出去一次,他沒見任何人,就只是迫切的想再體驗一下自由的滋味。 怕霍延發(fā)現(xiàn),這一次也沒敢遠走,街邊有長椅,他挑了一個干凈的坐下來,路燈照亮他的模樣,也在地上投下一束光。 他看見自己的影子,一個長發(fā)披肩的小姑娘。 有點過于糟糕了,這失控混亂的前半生… 幽幽的嘆口氣,孟郡看著夜空沉默不語,似乎是要下雪了,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月亮都躲去了云彩里。 黑夜漫無邊際,放眼望去只有黑暗和黑暗交融在一起,像一池濃稠的墨,少年墜在池底。 這其實有點枯燥了,可孟郡還是樂此不疲,他吐出一口白霧,說今夜的風(fēng)都是溫柔的,好久好久都不給它帶去。 這是自由嗎? 孟郡不知道,但離開了那個幽暗僻靜的地方,他覺得神清氣爽,連沉默都別有一番滋味。 覺得快樂,也從未有過的輕松,思來想去之后他拿出手機,對著遠出的樹影照了一張相片發(fā)在朋友圈里——“討好每一個夜晚?!?/br> 他這樣的說,下一秒就是魏恒的點贊和評論:“我買了禮物給你。” 孟郡才不理他,直男審美罷了,上一次送給他一條吊墜,描龍畫鳳的格外貴氣,這要是在紫禁城里,不做到貴妃這個位置都不敢輕易帶出去。 卻也忍不住,孟郡打開手機看,就一句話幾個字,說起來也沒什么大不了,偏偏要他開懷要他笑。 翻來覆去!翻來覆去?。?! 一遍又一遍的看不夠。 他一點也不期待禮物,他期待的是魏恒,是他得意洋洋,翹著尾巴等待夸獎的模樣。 孟郡,我怎么樣? 我棒不棒? 是不是買到你心坎里了! 那你夸夸我好不好? 油嘴滑舌,說一堆的話,叫他開懷也無措,真是無法應(yīng)對,這樣獨一無二、聲勢浩大的偏愛。 像是一盞燈,照亮他暗無天日的生活。 也是唯一的一盞。 唯一的一盞… 今天林艷秋不在家,她喜歡打牌,通宵達旦也不覺得累,五十幾歲的人了,為了麻將能一天一宿都不睡。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霍延也喜歡拿打牌做消遣,隔三差五就叫幾個朋友回家玩。 今晚就是這樣,家里來了好多人,三樓的棋牌室被堵的水泄不通,孟郡站在樓下看,覺得屋子里像是炸開了一顆原子彈。 或者有人得道成仙,看煙霧繚繞的程度,大概是很不一般的大羅金仙。 煙是什么滋味呢? 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 青果味的硬糖又是什么味道呢? 這個世界對于孟郡而言有太多太多的未知了,也因為自身的原因和霍延的誤導(dǎo),他甚至連兩性關(guān)系都混淆。 懵懵懂懂的,真像一個小孩子。 一般這個時候孟郡都蹲在屋里不出去,霍延覺得他丟臉,也不讓他拋頭露面,因為這個孟郡還挨過打,男人連著好幾天不給他飯吃。 后來就記住了,他是不能見光的孩子。 今晚也是如此,可偏偏有人來敲他的門,蘇婉花枝招展,像一只花孔雀似的站在門前,看到門開了就鉆進來,盛氣凌人的模樣格外不招人喜歡。 “你不是霍延養(yǎng)在家的小情人?”屋里屋外叫她打量個遍,蘇婉甚至還打開柜子,一件件的拎起裙子看。 有一些她喜歡,就放在胸前比劃,照著鏡子轉(zhuǎn)圈:“你穿粉色不好看?!?/br> “你又來陪他睡覺?”孟郡才不搭理她的屁話,他不合群的主要原因也是因為這個年紀(jì)的女生,絕大部分都…怎么說呢…格外難纏。 拉幫結(jié)派的搞小團體,這件事情孟郡最煩。 就說蘇婉,據(jù)孟郡了解,她似乎就絞盡腦汁的想要融入那個以張瑤為首的小團體里。 可人家張瑤根本看不上她,背地里還叫她拿不出手的私生女… 想來也是,張瑤出身好,人長的也漂亮,團體里面一堆信徒吹捧著,又有數(shù)不盡的追求者前呼后擁的圍過來,人傲的都要飛上天。 這要是擱古代,慈禧太后都沒有她厲害。 偏偏,越是這樣,就越有人擠破了腦袋,似乎是只要加入進她的小團體里,就像是鍍一層金身在外面。 女孩子之間的友誼太難懂了,孟郡想不明白。 不過有一件事他是真的說錯了,蘇婉今天真不是來陪霍延睡覺的,她來這一趟是想試試,看看能不能再和霍延從續(xù)前緣。 又有人進貢了新的秀女給皇上,蘇婉如今只是個棄妃了。 只是她還不死心,今晚宋思然過來打牌,她死皮賴臉的跟了過來,想博得君心,再上龍床! 按照霍延的心性,她怕是要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了。 雖然只是拿來疏解欲望,可霍延不喜歡總吃一盤菜。 超過三次他就膩的受不了! 有錢人可真是快樂,怪不得那么多人搶破腦袋。 “你跟霍延到底什么關(guān)系?”蘇婉不死心的繼續(xù)問,梳妝臺上有香水,她放在鼻子底下聞。 孟郡才懶得搭理她,蘇婉這小姑娘特別招人煩,少年沒話跟她說,只想把人快點打發(fā)了,他還有功課要做?!跋矚g嗎?喜歡就送給你了?!?/br> “你打發(fā)叫花子呢?” “…” 無語。 霍延總說孟郡不識好歹,以前沒覺得怎么樣,今天碰見了蘇婉才發(fā)現(xiàn)霍延也是見識淺薄,這女人才是真正的不知好歹呢。 偏偏霍延還跟她睡覺,真是一點品味都沒有。 真是一對惡心人的狗男女。 “你快走吧,我要睡覺了?!?/br> 蘇婉把東西放下,不甘心的盯著男孩瞧,真是太好奇了,孟郡和霍延,和霍家的關(guān)系。 可他腰板挺直,也是一副虎虎生風(fēng)的架勢,像是在說你不出去,就別怪我無情無義。 真是兔子急了會咬人,明明在學(xué)校里還是悶頭不語的,一日又一日。 蘇婉吃了啞巴虧,臨走之前還不甘心的回頭看,然而除了砰一聲關(guān)了的門以外,什么也沒有… 于是就跑到宋思然面前抱怨,說你的小美人是個牙尖嘴利的主,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 “還住在霍家,正對著霍延的房門!” “你真是又蠢又笨,霍延可不會讓外人住進霍家來!他眼高于頂,這個世界上的絕大部分都不被他喜歡。” 一開始蘇婉還沒聽明白,后來才吃驚的抬頭看,也問:“那怎么姓孟?” “跟你一樣,是個小媽生的,不過人家比你命好,霍家夫人拿他跟眼珠子似的。” 這也是宋思然前兩天才打聽出來的,霍延不喜歡少年,平時也不讓他出來見人,所以沒有人知道,霍家還有這樣一個女孩,被養(yǎng)在深閨。 又洗了把臉,宋思然臨出去的時候還不忘記提醒蘇婉,今天這一趟可不能白來,霍延這棵大樹你最好給我抱緊了。 “我怎么抱緊啊,他不會娶我的?!庇行┛鄲溃⑦@么說,也笑壞了宋思然,說她癡心妄想。 “就你還想嫁進來?你一個小媽生的,能被他養(yǎng)在外面都是我們宋家高攀了。” “五十步笑百步,你是長子嫡孫,可人家小媽生的都未必看得上你。”對著鏡子把口紅涂上,蘇婉拿話激他:“孟郡可是挑剔的很?!?/br> 沒看上去那樣簡單,宋思然這個人他虛偽的很,才不是什么溫潤如玉好兒郎,充其量算是走街串巷的臭老鼠。 絞盡腦汁的想著攀高枝。 牌桌上你來我往的熱鬧非凡,紅色的紙鈔像是雪片一樣亂飛,堆在一起拱出一個尖,像一個墳堆。 霍延今天手氣不好,半宿下來都沒怎么胡牌,紙鈔一把一把的抓過去,好心情都給抓沒。 他抽根煙,說這輩子頭一回這么點背。 上家坐著穆歌,他說今天穿了紅褲衩,專門治你這個垃圾。 “花無百日紅啊?!比缓笱笱蟮靡獾?,他還這么說。 “不會說句人話,真穿假穿了?一會就拔了你的褲子,讓大家伙都好好瞧瞧?!?/br> 都笑,看穆歌今天手氣確實是好,也叫霍延回屋去換一條,沒有紅的就穿粉的,但你這條黑的指定是不行,煞氣重,沖運。 “我還真就不服你們了?!被粞由焓?,指尖一探就把女孩的裙子撩起來,垂眸落過去一眼,然后便噗一聲的笑出來:“張小紅你快三十歲了吧,怎么還穿叮當(dāng)貓呢?!?/br> “穿啥都不歸你管了,咱倆都黃多少年了!” 女人把他的手打掉,要他少耍臭流氓,真想贏就去換條紅褲衩,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了吧。 “可不差你們這幾個錢?!?/br> “行行行!今天老霍心情好,當(dāng)散財童子呢,大家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币稽c也不含糊,穆歌前兩天叫霍延贏得家都不敢回,好不容易逮到他一次,自然是要血債血償了。 眼看著這個八圈要打完了,又張羅了幾個人繼續(xù),霍延坐久了累,見宋思然閑著就把他叫過來:“你先替我打幾把。” “蘇婉去吧,以柔克剛,自古以來的道理?!?/br> 沒說話,男人揮揮手,叼著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