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一瞬間的寂靜之后,男修直直墜落,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嚎。 不過片刻功夫,聲音便消失了,整個人碎成了片片粉末,像是散落一地的大紅花瓣。 “對付那兩個,得減輕些劑量,別死太快了。”魚初月嘀咕著,靈活地彎起腰,把自己折了個對折,然后取出割草小刀,切斷了圈在腳踝上的細藤,輕輕巧巧地翻身落在地面上。 “大師兄,你真就放他過來收拾我?。 彼龥_著崔敗的背影郁悶地抱怨道。 崔敗淡淡一笑,很隨意地揮了下握著劍鞘的手,便見那寒劍‘錚’一聲離鞘半尺,切過對手的咽喉,在鮮血濺出之前‘鏘’一下復(fù)歸鞘中。 他轉(zhuǎn)過身,修士瞪著眼,在他背后不甘地倒下。 ——連、連法器都沒來得及施展。 “不是能徒手殺狼么。”崔敗偏了偏他的絕世俊臉,對魚初月說道,“收拾戰(zhàn)果去?!?/br> 魚初月雙眼一亮。 這是……東西歸她的意思咯! 她用梵羅珠消滅了崔敗劍下那具尸體,從大紅色的灰燼中撿出了兩枚芥子戒,然后用身上的木劍刨了個小坑,把這兩人的骨灰和佩劍填埋進去。 崔敗的目光一直淡淡跟隨著她。 “沒有負罪感么?”他問。 “我只是自衛(wèi)而已。”魚初月正好清理完現(xiàn)場痕跡,她拍了拍衣裳上沾到的泥,揚起小臉,“慈悲應(yīng)當留給值得的人。完事請佛者給他們念念往生咒,若有來生,最好別干壞事,否則,我還殺!” 崔敗挑了下眉,正要說話,忽見不遠處爆起邪異火光,直沖天際! “不好,是石窟的方向——佛者出事了!”魚初月倒吸一口涼氣。 二人急急趕往山腳石窟。 便見那稽白旦、袁絳雪和另一個男修撐起禁制法寶,封住石窟,點起靈火,打算將身處石窟中的佛者活活燒死! “化神大圓滿的佛舍利,主上定會非常滿意的!”稽白旦放聲笑道。 “哼,死鬼,要不是賣了我換來的好情報,你上哪撿這天大的便宜!”袁絳雪嗔道。 另外那跟班急急拍馬屁:“恭喜稽長老,恭喜袁長老!小的心不大,能分一口湯喝就足夠了。” 袁絳雪偏了偏頭:“去,這里沒你事了,叫上他們兩個,去堵那對男女散修!” 跟班一回頭,便看見靈植之中踏出一對青年男女,燃燒的火光映在二人眸中,乍一看,仿佛地獄中爬出的烈焰幽魂。 崔敗單足一點,反手出劍,如一道清光霹靂,直斬護持禁制的稽白旦和袁絳雪。劍勢太過凌厲,那二人不敢托大,急急撤手后退。 魚初月緊隨崔敗跑上前去,在那烈焰禁制破開的霎那,她用衣袖簡單地護著臉,一頭扎進了石窟之中! 但愿小和尚還沒變成佛舍利。 放下衣袖的時候,遮容的法器被拂了下來,輕飄飄落向身后。 魚初月顧不得去撿,她急急望向洞內(nèi)尋找佛者蹤影,忽然對上了一雙慈悲通透的眼睛。 “魚……初月?”青年佛者怔怔開口。 第17章 邪不能勝正 “魚……初月?”青年佛者叫出了她的名字。 魚初月嚇了一跳。 不過,此刻實在不是敘舊的好時機。魚初月來不及深究自己到底什么時候認識了這么個佛,她一個箭步踏上前,抓住了佛者寬闊的袈裟袖子,道:“快,先離開這里再說!” 就踏進來那么一兩息的功夫,她已經(jīng)感覺自己的頭發(fā)要著火了。 被那靈火這般炙烤煉化,連石窟的四壁都已開始隱隱泛紅,空氣中已無絲毫水分,吸入胸腔就像火辣辣的粉末一樣,刺得肺腑生疼。 佛者被困在這里,必定受了不小的折磨。 青年佛者用一雙微微泛紅的通透眼睛定定盯著她,一動不動。 “走呀!我頭發(fā)都要燒沒了!”魚初月道。 話一出口,嘴角頓時重重抽了兩下,很不好意思地笑著,望向佛者光禿禿的腦殼。 佛者垂了下眸,恍惚地笑了笑,終于起身,隨她鉆出了石窟。 崔敗已把稽白旦、袁絳雪三人逼到了佛者方才正在凈化的那一片腐地之上。 腐地仍然在冒著沸泡,一縷又一縷濃黑的怨靈之息從泥里逸散出來,陰惻惻地游走在腐敗的黑色泥地上,悄無聲息地盤踞成一張腐臉的形狀。 魚初月心頭忽然一寒。 這是佛者的心魔劫。若是未能成功超度,佛者豈不是要歸西了? “佛者,速速超度,我為你護法!”魚初月急道。 回頭一看,卻見青年佛者眸中隱隱閃動著血光,他揚起了一只手,掌心浮起一個紅色的“卐”字符印。 他手掌一動,地面上那怨氣凝成的黑色腐臉立刻緩緩蠕動了起來。 說不出地邪異。 “佛者!”魚初月震驚地低聲喊他。 不用說,佛者在渡劫最關(guān)鍵時候被稽、袁二人打斷,又被他們放火燒了一通,必定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佛者,冷靜??!”她踏前一步,摁住了對方的手腕,“別用這個功法,用你方才那個,叮叮叮叮冒金光的那個!” 佛者的眸色發(fā)紅,像是眼眶里盛著兩汪血。 他直勾勾地盯著洛星門的三個人,動了下唇,道:“我叫景春明?!?/br> 魚初月有些無語,這是計較稱呼的時候嗎? 她道:“景大師,請你繼續(xù)原本的超度術(shù),我與大師兄定會為你護法,絕不會再讓人傷害你?!?/br> 景春明抿了抿唇,少頃,唇角浮起縹緲的笑容:“魚初月,我是景春明?!?/br> 魚初月好一陣牙疼:“呃……您是說八千上品靈石的事兒么?那個,真不關(guān)我的事啊。都是展云彩師叔自作主張,我從來就沒說過我有佛骨!再說,展師叔不是已經(jīng)把靈石歸還無量天了么?” 她趕緊撇清關(guān)系。 “罷了?!本按好鞫ǘㄍ怂谎?,自嘲地笑了笑,揚起寬袖,盤膝坐進滿地泥濘中。 魚初月看著他那個光滑锃亮的腦袋,疑惑地偏了偏頭。 景春明? 實在沒什么印象。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到戰(zhàn)局之中。 稽白旦和袁絳雪身上都有一層極為詭異的護體金光,看著與景春明方才施展的佛光有些相似,但那金光卻并不純粹,流轉(zhuǎn)著一股股污水般的暗色光芒,邪異得很。 崔敗的劍光斬上去,像是斬中污泥坑一般,濺出渾濁的暗光,陣陣腥臭彌漫在空氣里。 被邪光護體的二人則毫發(fā)無傷。 “邪佛戎業(yè)禍的魔衣?!贝迶∏謇涞穆曇魝鱽?,“勾結(jié)魔域,好大的膽子?!?/br> 稽白旦和袁絳雪飛速對視一眼。 袁絳雪冷聲道:“這些人,一個也不能留!” “用‘它’!”稽白旦面露狠戾。 二人齊齊后撤,各自從懷中取出一物,合二為一! “哼,服了抑靈丹的元嬰修士么!”袁絳雪冷笑道,“自己找死,怨不得人!” 只見邪異的青金色光芒驀然爆發(fā),將整片空曠地映得鬼氣森森,一只冒著黑氣的骨鈴出現(xiàn)在稽白旦的手中,骨鈴一搖,發(fā)出陣陣令人牙酸的怪響。 魚初月站得極遠,竟也被那邪氣滿溢的音波波及,腦袋只覺猛然一漲,眼前青光泛濫,仿佛落進了渾濁的綠色污水深處。 再一瞬,撕裂般的劇痛襲入腦海,她險些抱頭蹲了下去。 只那么一個照面的功夫,冷汗已浸透了她的后衫。 一片晃動的綠色波光之中,唯有崔敗的身影挺拔如松。 金丹期是施展不出劍意的。 他只能憑借高超的劍術(shù)與微薄的靈氣,與手執(zhí)邪佛骨鈴的稽、袁二人游斗。 邪佛戎業(yè)禍,是一只自稱‘佛’的大魔物,一身邪功防不勝防,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就連魔界之主伽伽羅也對他無比頭痛,極力招攬安撫,能滿足的條件盡量滿足,不愿與他針鋒相對。 這樣一個大魔頭,居然已經(jīng)把手伸進仙域里面了! 前后一聯(lián)想,稽白旦和袁絳雪殺佛者,奪舍利之事,必定就是受了那邪魔的指使,而且必定不止做過一次了。 這骨鈴和魔衣,一看便是邪佛戎業(yè)禍利用舍利來煉制的邪靈器,滅殺元嬰修士,恐怕真不是什么難事。 這一刻,腐地中沁出的黑色怨氣已開始凝成骨手,它們仿佛也頗為忌憚那魔衣與骨鈴,便避開了稽、袁二人,齊齊抓向崔敗。 簡直是,雪上加霜! 魚初月抿住唇,站到了佛者景春明身前。 “佛者,能擋的,我會盡量替你扛下,剩下的便靠你自己了!你抓緊些,若是大師兄敗了,你還未成功渡劫的話,我們?nèi)齻€今日都得死在這里?!?/br> 青年佛者緩緩抬眸。 只見面前立著一道嬌嬌小小的身影。她很瘦,蝴蝶骨頂起了衣裳,脊背立得端直,極力撐出一副可靠的模樣,卻止不住隱隱發(fā)顫。 有她擋在身前,他受到的邪音攻擊的確是減輕了許多,但還是疼得鉆心。 所以她現(xiàn)在是有多疼? 她背對著他,并不知道在她顫抖著脊梁替他扛下傷害時,這位佛者竟在公然走神。 佛者的雙眸依舊像是盛著血。 半晌,魚初月有些撐不住了,她吃力地反手抽出腰間的木劍,雙手拄著劍柄,將劍插在地上,支撐著身體。 她全身都在抖。 抖得越來越厲害。 佛者緩緩嘆出一口長氣,眸中映著這道瘦小的身影,片刻之后,血瞳褪去,眸中一片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