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清河王頗有幾分將玲瓏當做自家女兒看待,見著她來,還沒等玲瓏和元泓行禮,就開口叫人起來。 玲瓏坐下,清河王立刻令人把暖爐一干東西送到她手邊去。 “我聽你夫君說,你到了冬日就畏冷,先去捂住,免得凍著?!?/br> 爾朱氏一聽,她嘴邊露出一抹冷笑,“這么嬌氣啊?那之前在并州,是怎么過來的?”她頗有些陰陽怪氣,“并州那里可比京城里要冷多了,太嬌氣了,可是活不下來的?!?/br> “你說甚么?”清河王怒問。 爾朱氏坐好了,不答話。 “王妃說的是,太冷了,嬌氣過頭是不行的。不過有夫君在,我就不怕了?!绷岘囌f著,回頭過去,沖元泓飛快的眨了下眼睛,“泓郎說是不是?” 元泓一愣,而后垂首笑,“說得……倒是極是。” 年輕夫婦,恩愛無比,看的人忍不住從心底笑出來。清河王見玲瓏不生氣,反而把話給圓過去了,臉色好看了許多。他轉頭看著元泓,“她自小都是這樣,看樣子,是沒法改了。事到如今,你都把人給娶了,看來你就只能照顧著?!?/br> 元泓垂首笑,“這是自然的,她這樣倒也好,一日到晚,安安靜靜的在屋子里呆著,不用怕她跑到哪里,回頭都找不到?!?/br> 說的清河王又是一陣大笑,“說起來,九娘的確是喜歡騎馬。” “阿叔別聽他胡說,我哪里會騎馬跑得連他都找不到?!?/br> 清河王笑的合不攏嘴,“無妨,就算你故意藏起來了,你夫君恐怕也要親自把你給找出來。” 說完看向元泓,“去年一年,你恐怕也沒怎么歇息過吧?六鎮(zhèn)的事我雖然在洛陽里,但是外面的消息倒是聽了不少。你這一年基本上都在北面過了?!?/br> “畢竟是陛下的詔令。何況五原郡那里,其實呆久了,也就習慣了。”元泓說著,手指在袖口摩挲了一圈,“只是不知道冀州那里如何。畢竟我還在并州,冀州那邊并不是我管轄的地方?!?/br> “亂,亂得不得了。也不知幾年能不能好些?!鼻搴油跽f著,抬手在桌子上敲了下。 元泓見清河王不想談論過多朝政,元泓喝了一口茶,男人之間除去女人兒子,可能也就那么點正事好說了。 此刻是走親訪友的時候,外面又有人來傳話,說是好幾個宗室子弟來了。 都是自家的親戚,沒什么不好見的,只見著一群人進來。烏泱泱的就給清河王見禮。 元湛也在里頭,見到玲瓏,一面彎腰一面兩眼全盯在她的身上。 玲瓏對人視線很是敏感,她抬頭過去,就和元湛的視線撞上。 玲瓏一眼就認出,那個偷偷瞄自己的,就是爾朱氏的小情郎。這種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她看見了,也當做不知道。 玲瓏手臂往身邊的憑幾上一壓,她頗為好笑的往爾朱氏那里看一眼。 只見著爾朱氏面色平穩(wěn),好像和元湛真的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玲瓏心底下都多了幾分贊嘆。 屋子里的人一多,暖和歸暖和,但空氣也逐漸渾濁起來。玲瓏受不住,和清河王告罪一聲,徑直到外面透透氣。 一出來,空氣清新了許多。 在屋檐下站了一會,聽到一陣腳步聲,玲瓏看過去,正好見著元湛快步朝她走過來。 “堂嫂?!痹孔哌^去,就對玲瓏一禮。 玲瓏頗有些摸出眼前人想要干什么,她沒那個耐性去磨,直接點頭,然后掉頭打算找個更清凈的地方站一站,等前面人散的差不多了,再去找元泓。 她才一動,元湛竟然直接擋在她路前面。 “堂弟有事?”玲瓏笑問。 元湛抬頭看她,眼前美人身著狐裘,細軟的狐毛掃在她臉頰上,神情似笑非笑,更添了幾分風韻。 女子年輕有年輕的好,上了年紀的,也有一份風韻在??墒莾烧叨加校瑓s是不多了。他直勾勾的看著她,待到聽到眼前女子一聲咳嗽,這才慌張的低頭下來。 “聽說堂嫂身體不適,特意過來看看。” 玲瓏恍然一笑,“原來是這樣,多謝小叔。我一切都好?!?/br> 說完之后,玲瓏沒有繼續(xù)和他說下去的興致,打算從他身邊繞過去,誰知她一動,他竟然也跟著動。 “小叔這是要把我擋在路上了?”玲瓏身后還帶著侍女,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她還不信元湛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對她不軌。 “不是。”元湛嘴里說著,卻沒有半點離開讓道的意思,他結結實實擋在那里,抬眼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狐裘,白狐裘沒有一根雜毛,通體雪白,“這狐裘看上去不錯,我也想給我妻子置辦一件?!?/br> 玲瓏聽了,狀若無意,“這個就難辦了,是大王親自帶人獵的白狐,然而交于人去做的。并不是從商人那里買來的。還是麻煩你自個去忙。” “晉王倒是對阿嫂很好。” 玲瓏嗯了兩聲,滿是心不在焉。 元湛兩眼盯著她,眼前美人對他不屑一顧,可就是這般,才是最迷人的。 “你們在說甚么?”元泓的聲音從元湛的背后冒出來,嚇得元湛立刻回頭,就見著元泓站在那里,臉色莫名。 元泓向元湛走了幾步,身上散出的巨大壓迫感,逼得元湛不得不往旁讓開。壓迫感中,還散發(fā)著冰冷的殺意。 玲瓏含笑睨他,手從袖筒里伸出來,嬌嬌蠻蠻的往他跟前一送。袖筒里放著一只袖珍銅爐,防著她在外面凍著。 手在袖筒里暖習慣了,一到外面,溫差過大,頓時手背就開始發(fā)紅。元泓一把握住她的手,他回頭盯了元湛一眼,“你阿爺現在到處在找你,你過去吧。” 元湛低頭道是,那殺意逼得他不能說出別的字來。 玲瓏握了握元泓的手,元泓眉頭一皺,似乎滿是不解,但他到底還是沒當著玲瓏的面,就將人如何。 一直把元湛給甩到后面了,元泓才問,“你怎么和他站在一塊?” 看到玲瓏和元湛周旋,元泓險些立刻過去,把那個元湛給砍了。洶涌的戾氣在心上翻滾,似乎下一刻就能沖破牢籠。 “我也不知道,”玲瓏隱約察覺到他的不對,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安撫似得在他的掌心上蹭蹭,這親昵示好的舉動,果然讓他眼眸里平靜了些許。 “他是怎么到我那的,我也不知道。不過幸好你來了,不然我和他繞圈子,都是一樁麻煩事?!?/br> 她說著,轉頭看向他,“對了,你怎么出來了,該不會是真的出來找他的吧?” 元泓嗤笑,“他哪里有那個本事,是我見你出去好半會沒有回來?!?/br> 玲瓏就算出去透氣,也不會在外面呆那么長時間,讓旁人去尋,他不放心,干脆自己一個人找了過來。也虧得是他找過來了。 “還是夫君懂我。”說著,她拉住她的手,輕輕的甩了甩。 她一抬頭,見著那邊的爾朱氏,笑了起來,“今天看來真是個好日子,就算是熱鬧,也是扎堆湊的。” 爾朱氏已經看出來元湛的那些小心思,見他跟著玲瓏出去已經是不滿,等了好會也沒見著兩人回來,忍不住親自出來。 她見到玲瓏和元泓在一塊,眉眼里冷了好幾分。她和清河王做了幾乎一輩子的怨偶,見著別人夫妻蜜里調油,只覺得扎心。更何況玲瓏還是她眼中釘的女兒,這份不舒服落到心頭,翻了好幾倍。 “聽說,九娘在晉陽,對著我娘家侄女,格外的神氣?!睜栔焓峡粗鴮ψ约盒卸Y的玲瓏道,“親自給她扇了兩個大巴掌,半點臉面都沒給她留。晉王妃真是好大的威風?!?/br> “有此事嗎?”玲瓏滿臉迷茫,這事她就在小爾朱氏家里鬧了,當時除了乙繆之外,也沒有外人,爾朱家為了自家著想,也不可能把女兒勾引男人不成,結果被收拾了一頓的丑事到處外揚。 爾朱氏怒火攻心,“你!” 玲瓏對爾朱氏的怒火似乎沒有看見,依然那么一副迷茫的樣子。 爾朱氏眼神幾乎要把她給吃了,可越是這樣,玲瓏就越是興致勃勃,心下琢磨著要再怎么把人給惹怒些。 還沒等她開口,元泓反手把她撥到背后去。 元泓看了一眼她身后,“嬸母身為長輩,還是莫要和夭夭太過計較?!?/br> 爾朱氏怒極而笑,礙于元泓擋在那里,發(fā)作不得,“哦?我是長輩,難道就不該問她的過錯么?”說著,她狠狠看向玲瓏,“原來你阿娘就是這么教導你的,也難怪當初到處勾引男人的女人,她女兒有還能有甚么好。也就晉王這種只曉得看女人一張臉的,不知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還當寶貝似的捧在手上?!?/br> 玲瓏聽她話語里把自己阿娘給捎帶上了,立刻要沖出去和爾朱氏拼命。元泓一把將人按住。 “嬸母,與其捕風捉影,說些根本沒有的事。嬸母還是多關注自己為好。男女丑事,瓜田李下,一旦被人碰見,阿叔一怒之下,嬸母覺得自己的下場會如何呢?” 元泓的話如同一記悶捶,直接捶得爾朱氏頭暈目眩,她險些站不住,身體晃了兩晃。 “你說甚么?”爾朱氏費盡力氣勉強維持住了身形,才沒讓自己摔倒。 “瑤光寺,嬸母和自己堂侄有個私情,若是捅出來,恐怕朝廷不會坐視不管。到那個時候,嬸母的體面恐怕不保?!?/br> 玲瓏從元泓的背后伸出頭來,“就是那位趙王孫兒吧?!?/br> 爾朱氏如受雷擊,她看著面前的元泓和玲瓏,玲瓏一張嘴不饒人,“嬸母,我尊敬阿叔,所以才尊稱你一聲嬸母,不然照著你所作所為,你以為你是甚么?!?/br> “夭夭?!痹皖^提醒了一聲。 玲瓏扭頭過去。 元泓不想和爾朱氏呆一塊太久,這女人身上泛著濃厚的怨氣,只要和她呆久了,渾身上下也開始難受。 元泓一把攬過玲瓏,玲瓏滿臉不滿,“怎么不讓我繼續(xù)說下去?” “鬧大了不好。要是鬧大了,誰都知道王妃偷人,先不說這個不是小事,現在是新年,阿叔臉面怎么辦?” 玲瓏沉默了好半會,“你說的對?!?/br> 好半會也沒見得爾朱氏回來,清河王過了好會,發(fā)覺人不在,叫了人去尋,不久有人回稟,說是王妃身體不適,先回去休息。 沒了爾朱氏,世子妃出來也是一樣的。爾朱氏的脾氣不好,喜怒無常。有時候說話稍微不注意一點,就得罪了她,少不得要受一番冷嘲熱諷。她人不在,讓好脾氣的世子妃出來,氣氛反倒是輕松平常。 爾朱氏被扶回了房,而后躺了好幾日,最后找了個由頭去了一趟瑤光寺。 元湛自是在那里等著的,爾朱氏見著他,將元泓玲瓏早已經知兩人私情,告訴他知道。 元湛立刻僵住,爾朱氏還推著他,要他給出個半分來。 “晉王沒有告訴阿叔,應該也是不想管這事吧?” 爾朱氏頗有些恨不得把這個情郎給推出去好好清醒一下腦子。 “晉王夫婦,何其狡詐,怎么可能放過這么大好一個機會!”她是看出來了,晉王可能早就知道這樁事,只不過到了現在才說出來。 她算是明白了,晉王就是拿這事壓她。 “倒是拿此事壓著你我,我還好說,你要怎么辦?” 元湛站在那里,說不出半個字來。此事若是捅出去,別說自家里,恐怕清河王就頭一個不放過他,到時候朝廷那邊就更不用說,自己前途恐怕就此完了。 “你去找個法子,解決掉晉王!沒了晉王,蘇九娘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她也使不出來!”爾朱氏抓住他道。 元湛此刻只覺得騎虎難下,心中后悔不敢貪戀和自己嬸娘私通的快感,結果弄得現在沒法收拾。 可是想到自己的前途,元湛只好應下。要是晉王把此事給透露出去,那么他這一輩子他,可能就真的完了。 新年里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正月十五。 北朝的正月十五,其實已經帶上了狂歡的意味。這天里,貴族居住的坊區(qū)內,各家各戶,會讓把自己府內最出色的伎人放到外面去表演,算是互相比試。到了現在,更是有競豪奢的意味。 玲瓏也令人準備了,只不過她不打算和別家一樣,讓家里俏生生的家伎出去。家里也養(yǎng)著人,不過那些年輕女孩,都是在來客人的時候才會拉出來表演,算是應個場面。這個天氣要是去表演,凍到了,弄不好要出人命。 她私下偷偷叫人去準備,一直到正月十五,才叫人出去準備。 元泓在外面看了好會,只覺得外面又是掃地,又是準備了好幾個水缸,那樣子看著不是要和人爭奇斗艷,倒像是在防火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