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看著，眼眶不免一熱，淚珠兒就落了下來，“都是娘不好，但凡娘有些本事，也不至于讓你當(dāng)個庶子。”

    寧為貧家妻，不為貴家妾。

    旁人看著趙姨娘，只覺得她一個奴才翻身當(dāng)了姨娘，風(fēng)光極了，但是誰知道，這當(dāng)妾的可憐，名不正言不順也就罷了，生下來的孩子更不能在明面上喊一聲娘，那做太太的更是對這些庶子恨之入骨，若非如此，賈環(huán)何至于如此拼搏，甚至不顧惜自己的性命。

    賈環(huán)默默無言，趙姨娘的身世他也是清楚的，她是老太太賞賜給賈政的，為姨娘，本非她所愿，當(dāng)初，他外公是想給她找個門當(dāng)戶對的，卻沒想到會出這么一茬子事來。旁人都說是趙姨娘的福氣，外公在榮國府多年，卻看得真切，哪個當(dāng)姨娘的能有個好下場，所謂的福氣，不過是笑話罷了！

    “娘，我只問你一句，你對老爺是個什么態(tài)度？”賈環(huán)正了神色，鄭重地問趙姨娘道 。

    趙姨娘愣了下，皺了皺眉頭，“好端端的，問這干什么？”

    “您別管，我只問你，若是有朝一日，能離開榮國府，離開老爺，你愿意嗎？”賈環(huán)定定地看著趙姨娘。

    趙姨娘心里跳了下，“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你jiejie……”

    “三jiejie她們，我會想法子的，這些日子，我去山西，娘在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就讓舅舅去辦吧，有人來找你，你也全當(dāng)不知道，底下的人不聽話，攆了就是。這宅子就剩下你一人，你可得拿出派頭來才行?！辟Z環(huán)叮囑道。

    趙姨娘一一道好。

    賈環(huán)到底不怎么放心，臨行時，又囑咐了趙國基幾句話，才放心地上了馬車。

    榮國府。

    榮禧堂內(nèi)，賈母微合著眼睛，半睡半醒地靠著迎枕。

    外頭，鴛鴦輕手輕腳地掀起簾子，走了進(jìn)來。

    賈母緩緩睜開眼睛，鴛鴦走到她身側(cè)，低聲地不知道說了什么。

    賈母眼中掠過一絲不悅的神色，喃喃道：“走了也好，走了，這府里就太平了。”

    話雖然這般說，但賈母心里卻隱隱有些擔(dān)憂。

    山西黃河決堤的事情，她在內(nèi)宅也有幾分聽聞，都說那里亂得很，亂民到處都是，占山為王者更是比比皆是，但是有道是富貴險中求，當(dāng)初老太爺不就是這樣，才立下赫赫功勞？

    賈環(huán)這次去了，如果真讓他……

    賈母一想到這里，心里就如同刀割一般，她連忙安慰自己，山西那頭那么亂，賈環(huán)不定有命回來呢！想這么些，全是來嚇自個兒的。

    這么一想，賈母才稍稍放下心來。

    無獨(dú)有偶，王夫人也是這般想道。

    她屈膝跪在佛堂前，神色誠懇，默默念了一番，才由著彩霞扶了起來。

    “太太，馬道婆來了?！庇疋A由外頭進(jìn)來，回報道。

    王夫人眼睛頓時一亮，“讓她進(jìn)來?！?/br>
    自打上次聯(lián)手坑了賈環(huán)一把后，王夫人就和馬道婆可以說是沆瀣一氣了。

    馬道婆現(xiàn)如今連搭理都不帶搭理趙姨娘，畢竟王夫人給的錢，可比趙姨娘給的錢多多了。

    “太太的臉色可越發(fā)紅潤了，可見把那小人趕走，著實(shí)是對的?！币贿M(jìn)屋，馬道婆就忙不迭地開口討好王夫人。

    王夫人果然露出了幾分笑意，殷勤地招呼馬道婆坐下喝茶。

    馬道婆在王夫人面前，絲毫不敢拿大，只是略坐了坐，喝了些茶，“太太，這回讓我來是為了何事？”

    王夫人朝丫鬟們使了個眼神，示意她們下去后，才輕笑道：“馬道婆，有道是一事不煩二主，上回你辦的事，著實(shí)不錯，這回，我還需要你再幫我個忙?！?/br>
    一聽這話，馬道婆眼里立即掠過貪婪的神色來。

    這幫忙，可不是白幫的，幫一回，少說就能賺個千百兩銀子。

    “瞧您說的，您是貴人，有什么事只管開口便是，老身一定幫您。”馬道婆殷切地說道。

    王夫人笑了下，“你說的是，但是該給的，還是得給，這里是三百兩銀票，你先收好?！?/br>
    她說著，朝馬道婆方向遞了下銀票。

    馬道婆見了錢，簡直比見到爹娘還親，此時別說叫她做事了，就是叫她殺人，她都能毫不猶豫。

    一把把銀子塞進(jìn)懷里，馬道婆笑得滿臉褶子，“太太真是客氣，真叫老身不知如何好，太太有什么事，只管吩咐?！?/br>
    王夫人壓根沒把那點(diǎn)兒錢放在眼里，能花錢把賈環(huán)解決掉，叫她拿出體己銀子來，她都心甘情愿，“我也不需要你做多大的事，那個小人這些日子就要去山西了，我是想著，這山西那里現(xiàn)在可亂著呢，若是出了什么差錯，斷送了小命，是不是也是有可能的事？”

    馬道婆哪里還不曉得王夫人的意思，她這是要賈環(huán)的命！

    想了想，馬道婆故意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王夫人笑了笑，又拿出一張銀票來，“這錢，是給你買幾身新衣裳穿的，眼瞧著冬日就要到了，買幾身暖和的衣裳也好過冬?！?/br>
    馬道婆連連道是，不過是做做法就能賺個五百兩，這可比啥生意都來得好賺。

    待送走馬道婆后，王夫人嘴角翹起，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來。

    想立功，也不瞧瞧自己有沒有那個命！

    山西，就是你賈環(huán)的橫死之地！

    第68章

    未到山西之前，賈環(huán)對山西那兒的印象也不深, 雖然也略略聽說了山西那地頭的情況, 但到底怎么樣, 也沒多少人知道。

    然而，當(dāng)一路走來的時候, 他才真真正正深切地體會到老百姓的生活是何等的水深火熱。

    河流里漂浮著腫脹的尸體，那些尸體已經(jīng)面目全非, 也不知在河上飄了多久，卻一直沒有人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