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早啊叛逆少女。”艾瑪詩嚼著口香糖,“自便啊?!?/br> 楊果從自己那一側拿了口香糖也吃了一片,側頭打量艾瑪詩今日的裝扮。 艾瑪詩朝中間放著的粉色包包努努嘴,“怎么樣,限量版呢,費好大勁兒搶到的?!?/br> “好看?!睏罟芙o面子,朝前方吐出一個泡泡,問:“吃什么?” “海底撈?”艾瑪詩用疑問句,實際上楊果知道,這就已經(jīng)決定了。 到了地方,門口一如既往坐著排位的大群人馬,艾瑪詩大手一揮打了個電話,在一眾人等嫉妒的目光中大搖大擺帶著楊果走了進去。 作為武漢人,楊果卻不太能吃辣,反而是艾瑪詩這個北京本地土著很熱愛辣椒,于是兩人一邊一個,占用了鴛鴦鍋和紅鍋的位置。 “你說說,這些無良商家?!卑斣姃咭谎壑車目兆?,趁服務員去端菜對楊果吐槽道:“白占著這么大店面兒,非得讓人等,搞這些莫名其妙的饑餓營銷,吃個飯也得用到人脈?!?/br> 楊果示意來下菜的服務員離開,自己動手,接口道:“也不看看這什么地方,干嘛都得靠艾大小姐不是?!?/br> 艾瑪詩被哄得飄飄然,等一盤子肥牛都讓楊果涮了去才反應過來,瞪她一眼,愉快地跟她搶起菜。 也不是心疼這幾盤子菜錢,但就得要兩人的筷子在鍋里夾來碰去,才有種吃火鍋的爽快感。 飯過五味,楊果說:“我昨天看見湯蕊了。” 艾瑪詩正夾著蝦滑可勁兒吹涼,聞言手下一松,一整顆蝦滑跌進蘸料碟,濺起幾滴麻醬,她瞪大眼睛,剛種的睫毛濃密又纖長,忽閃著驚訝。 “那女的?怎么碰見的?” 楊果笑了笑:“不是碰見的,她自己找來的。” “她來找你干嘛?她還能記得你?” “她當然不記得我,湯大小姐嘛,我等屁民哪兒能輕易入她的眼。”楊果手下戳著蝦滑,繼續(xù)道:“我是說,她去找徐觀,我也在。” 艾瑪詩卡了一下,嘟囔一句:“我就知道?!比缓蟛耪f:“那徐觀現(xiàn)在干嘛呢?” “菜市口貼膜呢?!睏罟裆匀坏叵铝艘黄騬ou,艾瑪詩卻吃不下去了,露出一副被噎著的表情,驚恐地看著她。 楊果抬頭,把涮好的羊rou夾進她的碗里,問:“怎么了?” “你還問我怎么了?徐觀!那個徐觀??!”艾瑪詩嗓門洪亮,立刻有服務員掛著滿臉笑趕過來,“兩位小姐需要些什么嗎?” “你小聲點兒啊?!睏罟麛[擺手,服務員走了,她才又說:“徐觀,徐觀怎么了?貼膜挺賺錢的。” “不是,這是賺錢的事兒嗎?”艾瑪詩忍不了了,啪地放下筷子,質(zhì)疑她淡然的態(tài)度。 楊果也放下筷子,卻又慢騰騰拿起旁邊的酸梅湯喝了一口,才說:“那什么不是賺錢的事兒?” 從小到大沒缺過錢的艾大小姐抱臂沉思片刻,說:“當年那么牛逼的人,到現(xiàn)在居然在菜市口貼膜,多丟面兒啊?!?/br> 楊果說:“那他還能怎么辦?” 她語氣依然平靜,眼睛垂下去,盯著碗里被戳爛的蝦滑,混著芹菜的顆粒漂浮在湯汁上。 艾瑪詩察覺到她情緒有些不對,不再糾結徐觀目前的境況,只自己小聲補了句:“也是,出了那樣的事兒……” 然后迅速轉移話題:“誒對,你看見湯蕊,她怎么了?” “沒怎么,就是看見了她背的包,你想了很久的那款?!?/br> “艸,官二代就是不一樣啊?!卑斣娝徇筮蟮卣f。 當年還在讀書的時候,艾瑪詩就常年與湯蕊爭奪商院院花的名額,可惜從沒爭贏過,平日里艾瑪詩也處處都跟湯蕊較勁兒,小到學校舉辦的辯論比賽,大到全國級別的專業(yè)競賽,只要有湯蕊在的地方,就一定有艾瑪詩的身影。 畢業(yè)以后各奔東西,聽說湯蕊去了美國繼續(xù)修習,艾瑪詩則回到家里的公司幫忙,二人的生活軌跡沒什么交集,艾瑪詩也就把這人漸漸淡忘了。 但今天楊果一提起來,往事種種都如過眼云團中凝聚出的水珠,匯集成雨把她澆成一只現(xiàn)成的檸檬精,開始跟楊果吐槽起當年湯蕊的不是。 什么眼高于頂從來用鼻孔看人,每每取得成績總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卻又任由學校宣傳部將之大肆報道;什么明明有男朋友,卻又擁有一大堆異性朋友;什么嘴里說著不屑虛名,卻又明里暗里總拿自己的家世壓人…… 說起來其實都是小事,卻也足以讓校園里的少年少女們銘記于心,直到多年以后回憶起來,也總看那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一頓飯吃了足足兩個多小時,出門時艾瑪詩搶著結賬,楊果也就由著她,心想這人一定是要提到徐觀了。 果然,下午兩人逛街,艾瑪詩挑了根口紅對著鏡子試妝時,狀似不經(jīng)意地發(fā)問:“他們倆分手了吧,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楊果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端詳片刻,轉頭對服務員說:“這支要了。” 說完就拿了單子去結賬了,留下艾瑪詩一個人站在原地氣悶。 作者有話要說: 徐觀借著手上的余力將她又拉近了一點,兩人呼吸交錯,他淡淡笑了聲,說:“誰說我要跑了,請你吃夜宵?!?/br> 楊果一把推開他:“你沒帶口罩,離我遠點。” 寫到這里,手下自然而然打出了這句話…… 第8章 薛欣一早趕來上班,遠遠就看見店門已經(jīng)被打開了,她正嘟囔著,覺得怕不是程鵬那個傻子記錯了上班時間,就見一道纖細的身影走出店門,站在那兒點了根煙。 “老板!早啊?!毖π辣闹^去,渾身充盈著年輕姑娘的朝氣。 楊果拿煙的手挪開,側過身說,“早啊,家里怎么樣了?” 薛欣說:“沒事兒啦,我媽還說我呆久了呢?!?/br> 楊果點點頭,“進去吧,吃早飯了嗎?我?guī)Я诵』\包?!?/br> “哇,謝謝老板!”薛欣開心地進店享用美食了,楊果抽完煙,散了會兒味道才進去。 薛欣嘴里含著一大口小籠包,吃得滿嘴流油,還不忘關心楊果:“老板今天來得好早呀?!?/br> 楊果笑說:“昨天睡得早,睡不著了。” “幾點睡的呀?” “十二點過吧?!?/br> 薛欣不可置信,“十二點也算早?” 楊果:“……” 年輕真好。 楊果在店里呆了大半天,下午的時候,程鵬來跟薛欣交代最近的一個單子,之前薛欣有事離開,都是程鵬一個人處理事情,薛欣一回來,楊果就給他放了三天假。 楊果看著程鵬一臉疲憊的樣子,有些不忍,干脆說中午請他們吃火鍋。 薛欣有些為難:“啊,讓老板破費不太好吧,我才剛請了假,你還要請我們吃飯……” 程鵬說:“你可別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這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對吧老板?” 楊果笑著說:“是啊,犒勞鵬哥,順便慰問慰問你。” 薛欣偷偷瞄著楊果,感覺出她心情很好的樣子,大膽建議道:“老板,我們就不讓你破費了,去你家吃怎么樣?程鵬說他做飯可好吃了。” “對對,”程鵬也來勁兒了,“咱們就去買點兒菜,在家吃不比外頭那些瞎排隊的網(wǎng)紅店舒服嗎?” 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眼看著就要定下來了,楊果也樂得接受他們的建議,于是欣然同意,還特意準了薛欣提前下班,三人一道前往超市買菜。 提著大包小包,楊果領了兩人進電梯,薛欣記起來,“誒對了老板,你家有調(diào)味料嗎?” 楊果回憶了一下,“麻醬和香菜好像沒了,你們吃嗎?” 她不是北京人,來了這邊也沒愛上吃麻醬,家里從來沒備過。 薛欣說:“哎呀算了算了,我也不太愛吃。” 程鵬插話道:“你不是最愛吃香菜嗎?” 薛欣瞪他一眼,正拿胳膊肘頂他,電梯門開了,楊果邊走邊說:“正好,我也愛吃香菜啊,待會兒回去看看還有什么沒買到的,我去買?!?/br> 薛欣連忙趕上去,“老板我們?nèi)グ?,畢竟你請客……?/br> 楊果用密碼打開門,走廊里瀉進一片夕陽的光,她輕笑道:“你們?nèi)ベI,還要我這個老板處理食材???” 薛欣撓撓頭,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只好跟著楊果進去,還恨恨盯了程鵬好幾眼,小聲抱怨他:“不懂事!” 程鵬不明所以地攤手,按照楊果的指示將幾大包菜都提進了廚房。 楊果說:“地方小,別嫌棄啊?!?/br> 薛欣在廚房里看來看去,發(fā)出羨慕的感嘆:“哪里小啦,老板你真厲害,簡直就是我夢想中的廚房?!?/br> 程鵬在一邊懟她:“你一個最多只會往泡面里加個雞蛋的人,難道最經(jīng)常夢想的不是什么豪華衣帽間?” “你懂什么!”薛欣一巴掌揮上他的肩膀,怒道:“一個房子里最重要的當然是廚房?!?/br> 她轉了語氣,描述起自己向往的生活:“一個小房子,不需要很大,廚房也小小的,兩人肩并著肩,一個擇菜一個淘米,就是全部了?!?/br> 程鵬不屑一顧,“要我說,還是臥室最重要,床腳擺兩臺電腦,以后我和我媳婦兒一人一臺,打完游戲就睡覺,多美。” 薛欣氣得跺腳,拿起口袋里的黃瓜去打他,程鵬笑鬧著躲開。 廚房的燈光是冷白色的,兩個年輕人的胡鬧,卻讓這一方小小空間變得明亮又澄澈。 楊果斜倚在廚房門口,出神地看了會兒,才說:“好了,我要去買菜了,你們先準備著。” 薛欣忙中偷閑地轉回頭,“辛苦老板啦!” 楊果出了小區(qū),卻沒去超市,腳下一轉,往菜市場的方向去了。 經(jīng)過長街上的那家餛飩店,門口空蕩蕩的,許多小商販還沒出攤,她腳下不停,徑直走進菜市場,逛了許久,挑了好幾把香菜,又多買了兩塊上好的牛里脊。 出來時,她遠遠看到有一道頎長的身影,背著個大帆布包,一手插兜,嘴里叼著煙,慢慢在側柏的陰影下走過來了。 快到面前時,楊果嘴角已然掛上掩飾不住的笑意。 “今天這么早?” 徐觀說:“不早了?!?/br> 楊果本來想說這么早你不怕城管嗎,最后也沒說出口,只是問他:“吃晚飯了嗎?” 徐觀搖頭。 正合她意,楊果順著說下去:“我在家請員工吃飯,你一起嗎?” 徐觀沉默一會兒,正打算拒絕,楊果提起手里的菜:“我剛想起有個員工不吃牛rou,買多了,吃不完。” 天邊云霞被暈成深紅色,楊果站在霞光之下,化著淡妝,冷白的肌膚也溫暖起來,眉眼清淡又細膩,她說:“好像要下雨了,怎么辦啊?” 徐觀還背著包,他拿下嘴里的煙,用拇指和食指迅速一撮,炸出一小簇不甚明亮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