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其實也沒事兒,就是……”孟川看了眼薛欣,后者聰明地挪開視線,盯著電腦啪嗒嗒敲起了鍵盤。 他放低了聲音:“就是想請你吃個飯,看個電影什么的。” 楊果說:“但我可能沒空。” 孟川問:“可能?那就是也可能有空嘛?!?/br> “我很忙的,小弟弟。” “我都22了!不是,難道你一直都沒空嗎?” 楊果嘆了口氣,拿出煙,示意孟川跟她出去。 昨夜下過雨,此時天氣晴朗,日光很盛,楊果掏出煙散給孟川一根,后者要拿火機(jī)幫她點煙,她微微側(cè)開身擺手,自顧自點了。 孟川偷偷打量著楊果,她今天穿的依然很少,短款風(fēng)衣和緊身內(nèi)襯,一雙修長筆直的腿裹進(jìn)牛仔褲,配切爾西短靴。 “你別費心思了?!睏罟炜蘸舫鲆豢跓煟骂M線條很清晰。 “姐!你好狠的心……”孟川湊過去,一顆大腦袋差點挨著楊果,后者退開兩步,忍住自己差點揮上去的巴掌。 “你猜我多少歲?”她問。 “我看你也就大我兩三歲?!泵洗ㄆ财沧欤安皇?,這是什么重點嗎?年齡怎么了?” 楊果說:“我三十了?!逼鋵嵥摺?/br> 孟川先是瞪大了眼睛,“我不信?!本o接著又說:“那也無所謂,三十又怎么了,年齡不能說明什么問題?!?/br> “你jiejie不愿意給你我的電話,你還不明白?”楊果笑了笑,繼續(xù)道:“我三十歲,問題就是,我出生的時候,你還有八年才看到這個世界,我高考的時候,你還掛著鼻涕在小賣部買辣條,等到我開了自己的店,你還在象牙塔里夢想著談一場刺激的戀愛?!?/br> 她的聲音淡淡的,帶著一種輕慢,但孟川覺得她其實說得很認(rèn)真。 快畢業(yè)的男大學(xué)生,課程極少,加之家境不錯,無需擔(dān)憂沒有飯吃,也不用cao心自己結(jié)束學(xué)業(yè)后的生活,又有一副得天獨厚的好看相貌,造就孟川一身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本事。 此時他更是將這本事發(fā)揮到了極致,被楊果這么說,不僅不生氣,反而嬉皮笑臉起來,“哎呀,就是吃個飯嘛?!?/br> 楊果瞥了他一眼,不再開口,過了很久才說:“你覺得自己喜歡我?” 饒是孟川臉皮再厚,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發(fā)問羞住了,耳根子紅彤彤的,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悄悄點了頭,嘴里卻說:“姐,你這么直接的啊……” 楊果抽完一支煙,又掏出一根,眼睛看著街對面的楊柳,“喜歡這種事情,自己都不清楚的話,那也別談別的了?!?/br> “我,我清楚啊,不然干嘛想方設(shè)法地來找你……”孟川注意到,楊果好像并沒有在聽,吞掉了接下來的話。 楊果說:“那你想到我的時候,會想到什么?” 孟川又被問住了。 楊果也不管他,自顧自地接著說道:“我是說真的,你別費心思了,我有喜歡的人了?!?/br> 孟川第一反應(yīng)是:“誰?” 楊果垂下眼睛,聲音很輕:“一個教會我自由的人?!?/br> 雖然她這么說讓孟川一顆少年心很是受傷,但他也沒有選擇放棄,只是壓抑住問到底的想法,說:“你就告訴我,你現(xiàn)在有沒有男朋友?” 楊果說:“還沒有?!?/br> 孟川笑了,牙齒很白,在日光下泛著健康的色澤,“這不就完了,大家都是單身,你可不能阻止我追你?!?/br> “小孩。”楊果搖搖頭,丟下一句話,轉(zhuǎn)身回店里了。 “論文寫完了嗎?快回去吧?!?/br> “姐!那你還跟我吃飯嗎?” “再說。”楊果頭也沒回,伸出一只手揮了揮。 薛欣從電腦后頭露出半個腦袋,眼睛滴溜溜地看著楊果,小心翼翼打探道:“老板,他要追你啊?” 小耳朵還挺尖,楊果斜睨她一眼,薛欣趕緊縮回電腦后頭,安靜下去。 過了陣兒,她還是忍不住小聲說:“老板,這年頭小狼狗早就不靠譜啦,我還是覺得徐觀更帥。” “當(dāng)然?!睏罟f。 作者有話要說: 注*:出自朱利安巴恩斯短篇小說集《脈搏》。 第10章 京城郊區(qū)一棟別墅的花園里,湯蕊驅(qū)車停下,“砰”地甩上車門,將車鑰匙往泊車的小哥身上一扔,直沖沖就往屋里去。 客廳里湯榆正在被父母訓(xùn)話,母親念念叨叨說他:“說了多少次了,那群狐朋狗友的你少跟他們混在一起,你怎么就不能學(xué)學(xué)你姐,咱家也不求你多有出息,至少別給你爸添亂吧……” 今天是湯家每周一聚的日子,父親一般會推掉所有能推掉的應(yīng)酬,jiejie也會從市中心的公寓回來吃飯。 湯榆正不耐煩,努力壓抑自己想要奪門而出的沖動,就等著老姐到家了來拯救自己,沒想到湯蕊一進(jìn)屋,丟下一句“回來了,吃飯叫我”就氣沖沖往樓上走,連母親叫她也不理。 父親放下報紙,對母親說:“你去看看她怎么了??!?/br> 他連忙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我去我去!” 到了樓上,湯蕊的房門緊閉,他輕輕敲了敲門,湯蕊沒理他。 “姐,是我?!彼俅吻昧饲瞄T,“你不管我我可一直敲了啊,反正我也不想再下去了?!?/br> 過了會兒,里頭傳來幾聲悶悶的腳步聲,湯蕊把門開了一條縫,人躲在門后。 湯榆走進(jìn)去,幫她重新鎖了門,一轉(zhuǎn)頭卻看見她眼睛紅紅的。 “怎么了姐?靠!誰欺負(fù)你了?” 湯蕊沒開口,只是搖頭。 “你跟我說啊,你這周去哪兒了?”湯榆急得抓頭發(fā)。 湯蕊坐在床上抱住自己的腿,眼淚又下來了,半天才斷斷續(xù)續(xù)說:“阿觀,阿觀他,交女朋友了。” 湯蕊在外一副高冷不近人情的大家閨秀模樣,其實在這個弟弟面前卻常???,但從小到大不管她哭多少次,湯榆依舊會被她的眼淚擾亂心神。 他聽到那兩個字,瞬間就炸了,“徐觀?你去找徐觀了?” 湯蕊還記得爸媽就在樓下,讓他小點兒聲。 “不是,這么多年了,你怎么還惦記他?他有什么好啊?他交女朋友就交女朋友啊,你哭什么?不是,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他怎么你了?你說啊姐,我找人揍他去!” 他一下很著急,情緒激動地連續(xù)發(fā)問,湯蕊本來就在哭,邏輯不太不清晰,哪能回答,一時間只顧著抽泣。 “艸,艸!”沒得到回答,湯榆被自己的想法氣得在屋內(nèi)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神色陰狠了一瞬間,就要奪門而出。 “你干嘛去?”湯蕊叫住他,終于解釋道:“他沒干嘛,你別去找他?!?/br> 湯榆收起臉上的表情回過頭,對著jiejie笑了笑:“放心,我不找他,我就出去抽根兒煙?!?/br> 他回到樓下,耐心等到開飯,沉默吃完,對母親說:“媽,jiejie不開心,您也別多問,今晚我去陪她。” 湯家夫人也知道,這兒子雖不靠譜,遇上jiejie的事兒還是正經(jīng)的,于是點頭同意。 誰知上了車,湯榆卻又對湯蕊說:“姐,我今兒其實約了朋友,你一個人沒事吧?” 湯蕊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徐觀的事兒雖然讓她生氣,但過了好幾天,一時從徐觀那里也找不到突破口,要不是今天收到消息,得知那個所謂的女朋友其實是他們大學(xué)時共同的同學(xué),也到不了流淚的程度。 那個女人……那個楊果,她連名字也記不住的,當(dāng)年那樣平凡而普通的人,居然成了徐觀的女朋友。 不再多想,她點點頭,囑咐弟弟注意安全,又給他轉(zhuǎn)了不少錢,送他到了地方就自己回家了。 —— “sometimes the dreamer finally wake up, dont wake me i am not dreaming ……” 低而緩的歌聲響起,楊果穿著單件緊身毛衣,在屋里打掃衛(wèi)生,跟著音響輕輕哼著。 上次吃完火鍋,她又約徐觀吃過一次宵夜,徐觀沒拒絕,還送她回了家。 她感覺到,這場有關(guān)她一個人的戰(zhàn)爭,好像終于有了進(jìn)攻的方向。 晚上九點,楊果走進(jìn)理發(fā)沙龍。 “理發(fā)。” 與此同時,菜市口的長街上,賣烤串兒和賣盆栽的攤位中央,徐觀擺好攤面,小夜燈亮起,開張。 今夜是周末的最后一個晚上,街面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也不少,行道旁的側(cè)柏還凋零著,徐觀貼完幾張膜,點上一根煙。 道路盡頭處走來一群吊兒郎當(dāng)?shù)男』飪?,個個穿著光鮮亮麗,打頭的是個白凈高挑的少年人,亮銀色的外套在雜亂的街市里很顯眼。 “榆哥,您今兒選的這地兒牛逼啊,深入體驗人民群眾生活?” 湯榆手里把玩著一個精致的打火機(jī),隨意說道:“怎么著,嫌棄???” 先頭搭話的那個人趕緊擺手,“誒那可沒有,榆哥選的地兒準(zhǔn)沒錯兒!” 于是一伙人鬧哄哄地就要奔著另一邊的大排檔去,經(jīng)過徐觀的攤位時,被稱作榆哥的人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覺得我短發(fā)不好看?” 楊果坐在鏡子前擺弄著自己被剪到耳根處的發(fā)尾,斜睨andrew的表情。 andrew趕緊拍著胸口保證:“誒那可沒,我果兒姐hold得住任何發(fā)型!” 楊果微笑著站起身,走到背景墻前抬起下巴示意:“來,拍照。” andrew掛著一言難盡的表情拿出手機(jī),按下快門的那一刻,他看見楊果調(diào)整了姿勢,整個人站得筆直,對著鏡頭露出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證件照微笑。 十點,湯榆走到徐觀攤位前,將手機(jī)往他桌上重重一拍,“貼膜?!?/br> 徐觀坐在小矮凳上,眼皮微抬,就要拿過手機(jī)的時候,那人又迅速將手一收,驚訝道:“喲!這不是徐大少爺嗎?怎么在這兒???” 說完,他動作浮夸地抬頭揉了揉眼睛,突然猛地彎身,拿過桌上的小夜燈往徐觀臉前湊,“不是,瞧瞧這臉,還真是咱們徐大少爺啊?!?/br> 他直起身,勾過身邊一個身材火辣的妹子,順手在她屁股上一抓,惹來嬌羞的驚呼。 徐觀笑了笑,聲音卻在鼎沸的鬧市中顯得冷漠:“好久不見,湯榆。” 湯榆點上一根煙,打量一番徐觀的攤位,在看到那一包金橋時,冷笑道:“喲,咱徐少怎么抽這樣兒的啊,也太丟份兒了,要不弟弟我勻你一條好煙?” 徐觀抽出一支煙,點上火,往上呼出一口氣,今夜無風(fēng),那煙霧便直直往上沖,差點兒就能噴到湯榆的臉上。 湯榆往后退了一步,嘴里高聲喝罵:“艸!老子他媽的……” 他身后一堆人本來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平日里呼風(fēng)喚雨無惡不作的湯家小少爺怎么就能認(rèn)識一在菜市口擺攤貼膜的,雖然一看湯榆的樣子就不懷好意,但也不敢妄動,此時他這句罵好歹算是一個信號,俱都開始擼袖子就要上前去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