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十一點前回到宿舍，姑娘們都累了，洗漱后躺在床上懶洋洋回味開學(xué)以來的第一個充實周末。

    楊果給周朝發(fā)了短信，囑咐她注意身體，不要太辛苦，而后點開未讀消息，看見校報通知考試的那個號碼，發(fā)來新的通知。

    “楊果同學(xué)，恭喜你通過校報初試，請于下周二中午一點前往思學(xué)樓a501參加面試，如有作品可攜帶前往。”

    第16章

    周一上午有大課，教授后半節(jié)開始跟同學(xué)們交流起國際經(jīng)濟形勢。有個男生發(fā)揮出極高的互動性，不斷舉手發(fā)問，一問一答間，下課鈴響起，楊果動手收拾書本，準備去食堂吃飯，然后參加面試。

    “教授對最近中美貿(mào)易戰(zhàn)怎么看？”男生再次舉手。

    教授清清嗓子，選擇無視下課鈴聲，大談特談起來。

    楊果剛抬起的屁股坐下了。

    艾瑪詩捂著肚子，她上午起得晚了，沒來得及吃飯，此刻只覺得后悔：“早就聽說這個教授有拖堂的習(xí)慣，要不是給分高，我絕不會選擇他！”

    而后恨恨吐槽：“這男的，自個兒有問題下課問啊，不是誰都像你這么熱愛學(xué)習(xí)的大兄弟！”

    真不像一個考進國內(nèi)頂尖學(xué)府的好學(xué)生該說的話。

    不過楊果倒是很贊同，要是再不下課，她可能就要趕不及去面試了。

    然而教授說到興起之處，全然忘記了時間，足足又講了小半個小時才放過大家。

    無奈之下，楊果只得放棄午飯，直奔在校園另一邊的思學(xué)樓。

    艾瑪詩沒有通過初試，沖著楊果急匆匆的背影高聲問：“果果，加油??！要給你帶飯嗎？”

    “不用，我自己點個外賣！”楊果頭也沒回，揮了揮手，沖進了下課后的人群。

    校園很大，有來往搭載的電動車，一塊錢一次，被同學(xué)們親切地稱呼為小白龍。

    這會兒正值下課時間，不少人的宿舍和教室隔得遠，都會選擇乘坐小白龍回寢，上車處排著長龍，楊果遠遠看了眼，放棄便捷的方式，自己跑起來。

    校園朝氣蓬勃，楊果穿著小白鞋，在樹蔭下奔跑，小白龍搭滿人，開出一輛，經(jīng)過她身邊時，有個金發(fā)碧眼的留學(xué)生興奮地沖她招手：“嘿！中午好！”

    楊果的短發(fā)在猛烈的陽光下起落，她笑著回應(yīng)：“祝我成功！”

    一點整，楊果到達思學(xué)樓五樓，長袖襯衫的背后已經(jīng)汗?jié)瘛?/br>
    501教室后門關(guān)著，她踮起腳，從門玻璃上探頭往里看，上回監(jiān)考的中年男人面前正坐著一圈人，面試已經(jīng)開始了。

    她想從后門進去，門卻鎖著，正焦急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身后傳來鑰匙碰撞的脆響。

    明澈的男聲響起：“讓讓，我給你開門?！?/br>
    楊果回頭，正對上徐觀帶笑的臉，他說：“來晚了？”

    他們第一次離得這樣近，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質(zhì)清香。

    徐觀今天穿了短褲，到腳踝的白色短襪配干凈的白色板鞋，是和自己一樣的牌子。

    他的睫毛真的很長，炎熱的天氣里渾身也是清新的，發(fā)際線邊緣整潔，露出弧度流暢的額頭，一滴汗也沒有。

    而她剛在烈日下奔跑，一口氣爬上五樓，感覺自己劉海都被浸濕，貼在額頭，不太舒服。

    怎么又是這樣。

    她用手胡亂地擼了擼頭發(fā)，往一邊退開兩步，輕輕點頭，“謝謝。”

    “沒事，剛開始呢?！毙煊^開了門，又沖她眨眨眼，小聲提醒：“是無領(lǐng)導(dǎo)小組討論。”

    教室里的人齊齊回頭，楊果有些臉紅，微躬著身道歉，迅速小跑到前面，挑了最邊緣的位置坐下。

    中年男人面色嚴肅，問她:“怎么會遲到？沒注意到通知時間嗎？”

    楊果解釋道：“我們剛下課……”

    徐觀走到前面，提起手中一袋資料：“嚴老師，您可別說她，學(xué)妹熱心，看電梯一直等不到，幫我拿了東西?！?/br>
    他手里也就那么一口袋，雖然看著挺重，但他好歹比這瘦精精的女生高了個頭，怎么想也不需要人家來幫忙。

    不過這是徐觀，京大入校以來常年占據(jù)校內(nèi)論壇頭條熱搜的風(fēng)云人物，嚴老師自以為是地露出了然的表情，示意楊果無需再解釋。

    這結(jié)果好像也并沒有比說出真實原因來得好，楊果看了眼徐觀，后者坐到嚴老師旁邊，從口袋里掏出一沓紙，分給眾人，“這是今天討論的素材，接下來二十分鐘你們就當我們不存在，自由討論就行?！?/br>
    他們這一組一共七個人，在楊果來之前就確定好了領(lǐng)導(dǎo)者的角色，是個女生，徐觀說開始后，她就自然而然安排好了討論順序和基本框架。

    晚了一步，楊果想。

    以無領(lǐng)導(dǎo)小組討論為形式的面試，領(lǐng)導(dǎo)者自然是最重要的角色，她原本昨夜里做了很多準備，什么面試技巧一百篇，什么面試中最需要的表現(xiàn)的部分，其中就包括在無領(lǐng)導(dǎo)小組討論里搶先機占領(lǐng)這個角色，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再多準備也不如恰好安排在上午的一節(jié)課，和恰好拖堂的教授。

    不過她還是爭取到了記錄員這個角色。

    做領(lǐng)導(dǎo)者的女生也許以前做慣了班干部一類的角色，很有管理者的風(fēng)范，在有人歪出話題時及時將之帶回，又不斷跟大家強調(diào)邏輯順序，討論進行得異常順利。

    楊果盯著她看，女生特意穿了正式的小西裝，頭發(fā)盤在后腦勺，沒有劉海，額頭寬寬亮亮，顯得干練又聰明。

    就是那種會在人群里脫穎而出，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永遠不會平凡的類型。

    她沒有看徐觀，但她覺得，徐觀的目光應(yīng)該是集中在這個女生身上的。

    她沒有看徐觀，于是也就不知道其實徐觀在看她。

    記錄員不如領(lǐng)導(dǎo)者討好，需要在面試者七嘴八舌的討論中全程集中精力，規(guī)整邏輯，最后進行精煉總結(jié)。

    但意外適合楊果。

    徐觀看著她認真觀察每一個說話的同學(xué)，而后記錄下重點，嘴里念念有詞。

    這應(yīng)該是一個沉靜的，堅持的女生，也許偶爾會顯得固執(zhí)。他想。

    輪到楊果說話時，她緩緩深呼吸，而后開口陳述自己的想法，又進行了總結(jié)。

    聲音不快不慢，節(jié)奏恰到好處，將之前每個人所說的都以自己的方式或拓寬或精簡，奉上完美的結(jié)尾。

    空蕩的教室里響起零星的“啪啪”兩聲響，徐觀在鼓掌。

    他嘴角含著笑，眼睛看著楊果，嘴里卻在鼓勵大家：“不錯。”

    他看我做什么？楊果努力回憶自己的表現(xiàn)，不自覺指尖已經(jīng)陷進掌心。

    徐觀唱了白臉，嚴老師只得接下黑臉的角色，毫不客氣指出每個人的不足，又提了幾個明顯超出這個年紀的同學(xué)知識范圍的問題。

    眾人的回答自然與正確答案相去甚遠，氣氛開始顯得沉悶。

    徐觀笑了聲，說：“大家別擔(dān)心，這是加分題，但不扣分?！?/br>
    他又放下聲音，朝嚴老師努嘴，“這些題連我也答不上，嚴老師總這樣為難人，你們要是以后進來了，也就習(xí)慣了?！?/br>
    他顯然很擅長活躍氣氛，眾人俱都放松笑起來，覺得這位學(xué)長果然一如傳聞里所說，風(fēng)趣幽默，修養(yǎng)良好。

    他們都在看他，只要有他在的地方。

    楊果也笑了，頭頂風(fēng)扇呼呼轉(zhuǎn)著，他身上好像有光，就在她眼里。

    夏天結(jié)束，秋天到來的時候，楊果收到通知，告訴她成功進入校報。

    她還沒來得及開心，緊接著又收到消息，是嚴老師發(fā)來的，告訴大家從下周一開始，每天早晨六點在cao場集合進行晨跑。

    “六點”楊果仔細又看了一邊短信，確認自己沒看錯。

    “什么六點？”艾瑪詩湊過來看她手機。

    楊果不太習(xí)慣這樣毫無隱私的親密，側(cè)身將屏幕移開，又覺得不太好，開口道：“我進校報了，說是下周開始要六點晨跑?！?/br>
    艾瑪詩嚇死了，沒注意她的動作，大嗓門兒嚷著：“六點晨跑？有病吧？”

    文韶又在床上看綜藝，被她驚到，嬌嗔：“你小聲點兒嘛。誰要晨跑？”

    趙文琪在臉上涂涂抹抹，漫不經(jīng)心接口：“他們校報，社長早跟我說了，校報幺蛾子很多的?！?/br>
    艾瑪詩拍著胸口，自覺逃過一劫：“感謝校報刷掉我，天，要是讓我大冷天的起那么早，還不如放棄這個機會?！?/br>
    楊果已經(jīng)恢復(fù)了冷靜，把手機收起，起身去廁所：“那我要從今天開始調(diào)整作息了。”

    北京的秋天，會很美的。她想。

    周一清晨五點，楊果在鬧鈴響起的瞬間掐掉，輕輕起身洗漱。

    舍友們還在沉睡，透過窗簾縫隙的天色很暗。

    她穿了短袖，覺得有些涼，于是加了件外套。

    這時候食堂也許沒開，她怕遲到，沒去看，拿了面包和牛奶就去了cao場。

    到的時候才五點半，晨光微熹，cao場上的燈還亮著，楊柳的樹影被風(fēng)吹動，在塑膠跑道上留下晃動的影。

    器材室的門口有道人影，把腿伸長了搭在墻壁上。

    楊果叼著面包走過去，看見徐觀穿著短袖七分褲，正在壓腿準備熱身。

    cao場的白熾燈很亮，卻是直直兩道射向中央，他們在的地方是暗的。楊果看見他脖子上掛著一根紅繩，向下延伸進領(lǐng)口。

    徐觀聽見腳步，轉(zhuǎn)頭，聲音很清澈：“楊果？”

    他伸手將那根紅繩扯出來，仔細裹好放進褲兜，露出的半截小腿修長，踏著輕快的步子向她走來，“今天這么早？”

    還沒有人來，偌大廣闊的空間里只有他們，風(fēng)吹過楊果耳際的碎發(fā)，安靜又溫柔。

    北京的秋天，果然很美。

    她說：“早安。”

    第17章

    六點過十分的時候，徐觀領(lǐng)著稀稀拉拉幾個人已經(jīng)跑了大半圈了，嚴老師姍姍來遲，帶著同樣來遲的同學(xué)們在cao場一邊站著，等他們跑到這一側(cè)，便直接加入了進來。

    楊果聽到徐觀對身邊的男生輕聲道：“你看，我就跟你說來早點兒有好處吧？這不是就不用聽老嚴訓(xùn)話了?！?/br>
    原來是這個意思，還以為他喜歡跑步。

    原本定的時間是三圈，不計時間，但果然這個方式太過理想化，同學(xué)們的體質(zhì)參差不齊，不少人在一圈結(jié)束嚴老師加入的時候，已經(jīng)氣喘吁吁，落到隊伍末尾。

    跑在前面的，只有零星幾個人，其中包括楊果。

    其實她平日里也不怎么運動，但跟著徐觀青春朝氣的背影，莫名就一口氣跑下來也不覺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