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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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凌站在那兒望了半響,直到馬車變成一個小點,這才轉(zhuǎn)身進(jìn)了嵇老先生家。他得先去給老先生道歉領(lǐng)罰,這樣才能有機會過幾天再出去一趟。 …… 傅辛夷回府的路上依舊全程在玩她的胭脂罐。 胭脂罐看著很普通,罐頭外殼是用的鐵皮,在京城里萬物都昂貴的情況下,這罐平價胭脂實在是只能算勉強能用。不過聽說制作胭脂的這家小鋪子發(fā)展挺好,指不定以后價就不一樣了。 良珠觀察著自家小姐的神情。 傅辛夷在想事情,想一天下來的驚心動魄,也想更衣間里的短暫沖擊,也想未知的背后危機。一直想到自己到了府上,她安穩(wěn)走下了馬車。 天已徹底暗下,今天傅府的晚膳吃得比平日都遲一些,內(nèi)容也豐富一些。 傅尚書和顧姨娘都極致關(guān)注著傅辛夷的狀態(tài),而傅辛夷草草吃完,表示:“我要去書房,就今天一天,開燈用功一會兒?!?/br> 傅尚書露出不同意的神情:“你今天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情……” “可我要開店?!备敌烈臄R下筷子,半點不想聽兩個長輩不同意的話,起身嬉笑說了一聲,“我會記得早睡?!?/br> 說完就跑,態(tài)度堅決。 傅尚書和顧姨娘對視一眼,隨即視線轉(zhuǎn)向良珠。 良珠沒能跟著傅辛夷一塊兒跑走,只能朝著老爺和顧姨娘露出尷尬又局促的笑:“小姐今天,事情經(jīng)歷得有點多,所以……” 顧姨娘擱下筷子:“來,慢慢說。叫管事也進(jìn)來。你們互相補充著,把她今天所有的事情都給我們講一遍?!?/br> 良珠留在原地,和被叫過來的管事一起,將傅辛夷今天所有行程細(xì)致講了一遍。重點講了傅辛夷換好衣服出去,和封凌之間發(fā)生了一二三事情。 至于封凌的字跡問題,良珠沒看到那張訴訟,而管事看到了,卻并沒有告知傅尚書和顧姨娘。 傅尚書聽完所有,吩咐了一聲:“能參加殿試就行。既然住在老先生那兒,就多送點滋補的禮物過去。救命恩人,怎么送禮都不為過?!?/br> 管事應(yīng)聲。 傅尚書揮手讓他們都下去。 顧姨娘見人都離開了,蹙眉問傅尚書:“辛夷和封凌這事先不說。想要傷害辛夷的人到底會是誰呢?” 傅尚書在腦中轉(zhuǎn)了一圈人:“太多了?,F(xiàn)在只希望順天府能讓這個人活到問出話來?!?/br> 皇宮。 皇后娘娘撐著一只手,懶散坐在那兒,把玩著手里的小巧茶杯。 皇宮中以懶散態(tài)度得寵的十五公主殿下,比起皇后娘娘的風(fēng)范來說,那是一點都及不上。 皇后的大宮女紫秀正在身旁細(xì)說著:“今日傅小姐采買了一家商鋪。有人當(dāng)街砍人,怒斥蒼天不公,新會元年僅十九,他卻考了多年依舊名落孫山。同一時間,有人持匕首行刺傅小姐,封會元伸手替她擋了匕首?!?/br> 皇后娘娘抬眼,頭發(fā)上插著的那些個簪子輕微晃動,在燭光下顯得美艷又耀眼:“所以顧桑兒想來見我?!?/br> 紫秀應(yīng)聲。 皇后嗤笑一聲,將茶杯重新放回到桌上。她坑了顧桑兒一把,想來這小丫頭肯定是不服輸,想要來跟她較勁?;ハ鄳岩芍?,誰都不信任誰。 “馬上要清明了?!彼p啟紅唇,“就約在那天吧?!?/br> 頓了頓,她又說了一聲:“叫人去問那個行刺的,誰派來的人。問不出來,就將人手指頭腳指頭都剁了,沒了手腳,自然就不會出來禍害人。” 紫秀行禮應(yīng)聲:“喏?!?/br> 皇后娘娘輕微嘆了口氣:“想來也問不出?!?/br> 當(dāng)紫秀準(zhǔn)備退下了,皇后又叫住了她:“紫秀。” 紫秀回話:“在?!?/br> 皇后娘娘略一思索,吩咐她:“替辛夷鋪子打點一下。再送點補身體的東西給傅府和十二。另外封會元那兒……” 她停頓一下:“罷了,封會元一事,還是由我與陛下說一聲才好。” 傅辛夷既然不能嫁給十二,也不能便宜任何皇家人。 無權(quán)無勢的,才最是適合。 第71章 順天府。 行刺的中年男子頭暈眼花, 往角落里的干柴堆里縮了縮。 太黑了, 他瞇細(xì)起雙眼,試圖看清楚別處的情況。 遠(yuǎn)處唯一的亮光, 是在順天府值夜班的兩個差役身邊。這兩個差役精神很好, 端坐在自己椅子前,低聲嘮嗑著。 “你說里面那人會怎樣處置?” “還能怎么處置?死刑得陛下親批, 哪那么容易。但傷了如今最有天賦的學(xué)子,朝中今后的棟梁, 得拿個流放才讓我舒心?!?/br> “我也覺得, 怎么著都得流放!” 兩人正要再說什么,敏銳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忙戒備站了起來。 外頭又一個差吏走進(jìn)來,身邊還領(lǐng)著一個錦衣男子。 兩個差吏見著錦衣衛(wèi)的衣服還有腰間標(biāo)志性的繡春刀, 忙躬身行禮:“見過大人。” 男子輕應(yīng)了一聲:“奉命審訊今日當(dāng)街刺傷封會元之人。相關(guān)文書我一并帶來了, 可查驗?!?/br> 差吏忙躬身應(yīng)下,接過男子從懷中取出的相關(guān)文書, 對照了上頭的印章。 錦衣衛(wèi)直屬于當(dāng)朝皇帝, 看來這回行刺事件并不尋常。 確認(rèn)身份無誤, 差吏讓出位置:“大人請跟我來?!?/br> 一炷香之后, 男子站在監(jiān)獄中, 看著里頭恍若一條死狗,手指腳趾盡斷的中年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他朝著旁邊差吏點了頭:“性命留下了。該問的你們可以繼續(xù)問,我這里問不出什么了?!?/br> 他語氣平淡, 好像剛才一根根攆斷人十指的不是他一樣。 差吏渾身一哆嗦:“是,您慢走。” 男子點頭,往外離開。 差吏吞咽了一下口水,看向自己身邊一樣被嚇壞的同僚:“你,記下來了沒?” 同僚顫著回他話:“記,記下來了。這人是看了人像知道傅小姐,專門盯著傅小姐去的。為了一筆錢財,對方先給了定金,事成后給尾款。但幕后人是誰不知道,人像和錢都是直接扔在他家里的。人像看過就燒掉了?!?/br> 差吏連連點頭。 可說這人像又會是誰畫的?會是誰專門尋了一個無關(guān)的人,去行刺極為無辜的傅家大小姐呢? …… 肖家。 十二皇妃身子才好一些,此刻正端坐在庭院內(nèi)的小亭子中。 她喝著特釀加了蜂蜜的米汁,看著亭子另一頭的肖先生。 肖雯,肖先生,天下奇女子。 她頭發(fā)不倫不類束在頭上,插了簪子,卻又弄了個男式的網(wǎng)巾箍著。臉上妝容淺淡,幾乎看不出有怎么修飾。像個學(xué)子,又確實能讓人看得出是個女子。 衣服是長袍,桃粉色的道袍。 本朝喜歡穿桃紅色的不少,但真正穿出來的不多。對百姓而言,不耐臟,對貴族而言,沒有正紅來得貴氣。道袍基本上是男子穿,女子穿也少,像肖先生這樣制布縫紉穿衣的,罕見。 肖雯在紙上畫了一串泡桐花。 泡桐花以白花為主,內(nèi)芯泛紅,清明時節(jié)開放。 “好像人都喜歡白色?!毙┹p悠悠開口,“覺得白花最是純潔,干凈,無暇?!?/br> 十二皇妃:“先生不喜么?” “說不上喜不喜,只是覺得花太過干凈了,少了點韻味。人一輩子柔柔弱弱,溫溫和和,也少了點趣味。”她隨口評價起了皇后,“人本庸俗,嘴上說著喜歡溫和,事實上娘娘這般艷麗的,喜歡的人更多些?!?/br> 十二皇妃聽著,并沒有和自己二姨一樣評判皇后。她是不敢說也不能說的。 肖雯擱筆,將畫轉(zhuǎn)了一個面:“可好看?” 十二皇妃看到了畫。 紙上泡桐花綻開漂亮,自側(cè)面探枝頭,顯得格外有意境。泡桐花本質(zhì)上的那種純潔干凈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而總共動用的筆卻寥寥無幾。 工筆之下有神韻,渾然天成。 “好看?!笔叔Q贊,“先生畫得極好。” 肖雯笑了笑,將畫又轉(zhuǎn)回去。 她取了筆,在邊上用紅色調(diào)了色,直接在原先的畫上疊圖。這般糟蹋讓十二皇妃險些驚愕出聲。這豈不是完全破壞掉了原來的那副畫? 肖雯倒并不在意。她抬筆自然,疊色也自然,轉(zhuǎn)頭再度擱筆,將畫又一度轉(zhuǎn)向了十二皇妃:“可好看?” 圖上的花不再是潔白如雪,內(nèi)芯泛紅,而是整個一株花都變成了艷麗的紅。這依舊是泡桐,已成了另一種感覺。滿目都是紅,奪目艷麗得簡直要從畫中出來,能吞噬人一般。 “好看?!弊焐线@般說著,十二皇妃卻有著一股說不上來的驚悚感,好似這花是妖花,畫也是一幅妖畫。 肖雯笑起來:“我也覺得好看?!?/br> 她側(cè)頭問十二皇妃:“對了,上回聽你說的花畫,這回可拿來了?” 十二皇妃點了點頭,招手示意自己侍女上前。 侍女躬身上前,打開了木箱子里的畫,將傅辛夷當(dāng)初特意做好的手捧孩童菊花畫給展了出來。 肖雯盯著畫看了半響:“意思不錯,畫不怎么樣?!?/br> 事實上意境沒什么內(nèi)涵,簡單粗暴,畫和人一樣,心思干凈直白到面上可見。 十二皇妃惆悵看了眼,揮手示意侍女送下去:“是。她有心。畢竟才能見物兩年,讓她兩年內(nèi)既要學(xué)會為人處世,又要學(xué)會琴棋書畫,太為難了。” 肖雯笑了一聲。 “孩子的事情,十二那兒是怎么個意思?”肖雯換了個話題問十二皇妃,“這些日子身體應(yīng)該養(yǎng)好了些?” 十二皇妃點頭:“是養(yǎng)好了些。他答應(yīng)我短時間內(nèi)不會娶別的女子,直到我生下長子?!?/br> 肖雯應(yīng)了一聲,隨后又嘆了一聲:“我兄長這人總是利益在上。要不是他強逼著你,你也不至于整天惴惴不安,總怕自己做不到最好?!?/br> 十二皇妃聽肖雯說自己父親,手下意識摸向了杯子,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掩飾了自己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