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一入院中便有黑衣人向她行刺,險險要被他割喉,好在姜紅鳶反應(yīng)較快,也曾練過劍,避閃不及,坊里頭的一眾打手趕到,那黑衣人跳檐而逃。 “奴家也撞見那賊,好在有大師將奴家護(hù)下。”姜卿兒忙應(yīng)道,擔(dān)憂著姜紅鳶的傷口,“姑姑沒事就好,只是這手臂的傷,你莫在亂動了?!?/br> 姜紅鳶聽言,深蹙了眉,將目光瞥向弘忍,口中道:“這幾日在坊里要多小心。” 侍女們找來了紗布為姜紅鳶包扎著,刀口極深,血流不止,得趕緊止血才行,左手得廢。 弘忍則是入了廂房里去察看,只見如柳的尸體正躺在床榻上,左手垂在床邊,手腕一道駭人的口子,順著手指流下的一灘血,邊緣有些凝固了。 她的右手握著匕首,如此看來像是自尋短見,不過動作像是被人故意擺放的。 姜卿兒也跟了來,見到滿地的血和死去的如柳,她蹙蹙眉頭,打了個寒顫,心中升起幾分悲痛,有話也說不出來。 看上去像自殺,如柳還這么年輕,若是因?yàn)榻t鳶阻攔如柳和潘秀才,如柳為情所困而死。 這理由有些牽強(qiáng),潘秀才不是說不嫌棄如柳是風(fēng)塵女嗎,還說要娶她?怎會因姜紅鳶將她初.夜賣出一事而尋死,再怎么說也放不下潘秀才。 姜卿兒道:“莫不是那些黑衣人做的?” 弘忍沉著應(yīng)道:“黑衣人是后來者,不是殺死如柳姑娘的人?!?/br> 那些黑衣人是沖著姜紅鳶而來的。 “嗯?”姜卿兒疑惑。 簡單掃視房間設(shè)施后,弘忍不再多言,緩緩走到尸體旁邊,微嘆一聲,手握佛珠,立掌輕聲誦讀渡化咒,神色虔誠。 如柳被人所殺,定有怨念,佛門弟子皆慈悲為懷,普渡眾生,浮生若夢蹉跎,便安心送往輪回。 姜卿兒愣愣地望著弘忍的背影,寬肩窄腰,誦經(jīng)聲低沉,說到底是個和尚,念經(jīng)渡化是拿手戲。 想起以前看的話本子,額……和尚是不是陽氣為盛,若有他在,豈不是不用怕鬼了。 噫,她最怕神神鬼鬼的,如今坊間如柳死了,她怕是半夜都不敢起來上茅廁。 待弘忍大師誦完經(jīng),陸元澈帶著官府的人趕到,立即將房間封鎖起來。 大夫也請來了,正為姜紅鳶察看傷勢。 陸元澈見弘忍在此,大為驚訝,他道:“你…什么時候來的!你是鬼嗎,飄進(jìn)來的。” 弘忍冷眼相對道:“貧僧弟子呢?!?/br> 陸元澈嘿嘿一笑,道:“在廳殿里,好著呢,小子沒想過福,本少爺帶他享受一把人間享樂?!?/br> 弘忍無言,只是往廳殿里去接越思。 陸元澈本還想與姜卿兒念叨幾句,誰知姜卿兒把弘忍給粘上了,寸步不離,跟在身后,貼靠得幾近。 弘忍忽然停下腳步,姜卿兒沒剎住腳,便撞到他背上。 弘忍側(cè)過身來,拉開了些距離,低聲道:“施主近來要多謹(jǐn)慎小心些。” 姜卿兒面容幾分凝重起來,她還是看得出來那些黑衣人沖她來的,忙道:“奴家知曉?!?/br> 言罷,弘忍繼續(xù)走著,姜卿兒又緊巴巴的跟上,幾乎是貼蹭著他的手臂。 弘忍沒有看她,但還是忍不住無奈道:“施主跟著貧僧做什么。” 姜卿兒道:“且讓奴家多吸幾口陽氣。” 弘忍眉頭一蹙,側(cè)首看向她,眼神古怪。 有什么不對嗎?姜卿兒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訕訕的又不失禮貌的朝他笑笑,“……額?” 作者:感謝在20200204 20:21:15~20200206 17:57: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間失格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8章 不妄念(8) 弘忍回到廳殿,只見越思小和尚正癱坐在椅子上,滿臉醉意,也不知陸元澈灌了他多少酒,越思自幼在寺內(nèi)長大,哪里碰過酒,直道難受。 姜卿兒便讓恩翠去做了一碗醒酒湯來,越思這才好了些,很快就睡著過去。 陸元澈從后院里出來,看過尸體的他一臉不快,“滿地血,滲得慌?!?/br> 來到廳殿,見弘忍神態(tài),似乎正在等他,忙上前詢問在長廊時可有看清那黑衣人容貌。 弘忍神情平靜道:“來人蒙著面?!?/br> 陸元澈思索著,“這如柳看著不像是尋短見,左手肘有些往外翻,像是脫臼,一個尋死的人,死前會把手弄脫臼作甚,想必與黑衣人有些關(guān)聯(lián)。” 就連陸元澈也看得出如柳并非自殺,弘忍漠然回應(yīng):“兩者無關(guān),黑衣人是舔血過活之人,殺了如柳,何必再做出自殺的假象?!?/br> 姜卿兒站在弘忍身旁,聽了二人言語,輕輕道:“那黑衣人弄傷紅鳶姑姑,平日我與她也沒得罪過人?!?/br> 弘忍眸色深沉,只是提醒道:“往后煙云坊需多加守衛(wèi)。” 他沉默著將神智不清的越思背起,陸元澈見此,忙道:“我可沒讓越思喝多少酒,只是小小的一壺,他就成酒鬼了?!?/br> 弘忍蹙了下眉,并沒追究,向二人作別,“無他事,貧僧告辭?!?/br> 見外面漆夜,姜卿兒說:“已是夜深,杜若寺在郊外,大師還是在煙云坊留宿,幫了奴家這么多次,奴家還未曾答謝?!?/br> 弘忍神色清冷,“佛門弟子不適喧鬧之地。” 揚(yáng)州煙云坊,繁華之極,與太后權(quán)下梅花內(nèi)衛(wèi)牽連頗深,若非是陸元澈作亂,他便不會來此。 陸元澈道:“人是本少爺帶出來,自然會負(fù)責(zé),本少爺尋個清靜的客棧?!?/br> “不必?!焙肴袒貞?yīng)著,離開了煙云坊。 他態(tài)度堅(jiān)決,陸元澈只好作罷,如今這人的脾性,是越來越隔人千里了。 姜卿兒望著弘忍漸行遠(yuǎn)去的背影,她側(cè)首輕輕對陸元澈問道:“陸少爺怎么會認(rèn)識弘忍大師?” 陸元澈一愣,神色浮夸道:“替姑娘前去謝禮,便結(jié)識了,大師真乃神人也,本少爺一見便知是可交之友?!?/br> 姜卿兒見他浮夸,無奈淺笑道:“奴家謝謝陸少爺這份好意了?!?/br> 陸元澈看著姜卿兒,頓了一下,道:“嘖,不是說你病了嗎,本少爺見著活蹦亂跳的?!?/br> 姜卿兒微愣,抬手扶著額頭,還咳了兩聲,“我這頭還昏昏沉沉的?!?/br> 說著,姜卿兒往樓坊里去,陸元澈跟在身后,說道:“此事未平,明日煙云坊怕是不得招客,安心配合尋查吧,你這腦袋啊,還得更疼,那黑衣人事還有蹊蹺呢。” 陸元澈平時游手好閑的,這次可是眼邊發(fā)生的兇案,這會兒來了勁。 姜卿兒一面走著,一面揉著額角道:“容陸少爺為煙云坊費(fèi)心了?!?/br> 陸元澈雖行事狂傲,但也不是個無理之人,見她病得難受,命人將尸體抬去陳尸房,便離去了。 本來徹夜紅簾深帳的煙云坊,今夜安靜不少,花魁死在廂房里的消息,想必明早就傳便整個揚(yáng)州城,對煙云坊多少是會有影響。 只是有些惋惜如柳就這般死去…… 趁著月色,一路寒風(fēng)陣陣,頗為陰森,姜卿兒加快步伐鉆進(jìn)了姜紅鳶的房間里。 醫(yī)館的大夫來后,姜紅鳶便退到房間里,傷口被大夫用針線縫合,她正坐在太師椅上,換好了干凈的衣物,桌上一盞燈火,撐著整個房間的光亮,顯得有些昏暗。 姜卿兒聳了下肩,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向姜紅鳶的手臂,纏好著紗布,“好些了嗎。” 姜紅鳶看她一眼,“嗯?!?/br> 姜卿兒倒了兩杯暖茶,關(guān)懷道:“大夫包扎時,我見傷口割得如此深,著實(shí)嚇人,近來你可碰不得水了?!?/br> 雖然知道姜卿兒是在擔(dān)憂,姜紅鳶卻不屑回應(yīng)她,專注于手中卷書,一本關(guān)于劍器的書。 姜卿兒輕嘆一聲,又道:“如柳的事交給官府的人去處理了,若是潘秀才知道此事,怕是悲痛萬分?!?/br> 姜紅鳶翻了一頁,淡淡道一句:“是嗎。”語氣里充滿著不信。 姜卿兒啞口,只好單手撐在桌上,托著下巴,火光映照在容顏上,鳳眸微轉(zhuǎn),不經(jīng)意間流露幾分柔媚。 她蹙著眉頭,輕輕開口道:“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事,我看那些黑衣人是來殺人的。” 雖然這些年,姜紅鳶從不讓她追問她的事,但姜卿兒多少也能看得出來,她沒那么簡單。 姜紅鳶這才抬眸看過來,二人對視片刻。 姜卿兒本以為她會避而不答,卻見姜紅鳶緩緩道:“是有人找到我了?!?/br> 像是意料了很久一樣,遲早會有人來取她命。 姜卿兒疑惑道:“誰?” 姜紅鳶將書放下,回想先前站在姜卿兒身旁的弘忍,她下意識頓了一下,卻又漫不經(jīng)心道:“前代廢太子的黨羽。” 聽言,姜卿兒低眸,思索著姜紅鳶口中的廢太子,只是聽茶館的說書人說的,廢太子李墨,字華青,是如今蕭太妃之子,不過已早逝了。 當(dāng)年韓皇后無子,蕭淑妃與太后有親,因此李墨五歲便立為太子,但品行不端,無惡不作,殘暴至極,不是個好人。 李墨正值十五時,以蠱道鬼神詛咒先皇患病,先皇大怒將其治罪,最終李墨燒了東宮,將自己燒死在大火之中。 后來韓皇后撫養(yǎng)的皇子李冀成為太子,一年后,先皇駕崩,李冀登基,韓皇后已為太后,垂簾聽政,掌管朝中大小事務(wù),而蕭太妃在當(dāng)年事故中保下一命,久居深宮。 “那個品性惡劣的廢太子?”姜卿兒微蹙眉,喃喃道:“我聽茶館的人說廢太子在世時,草菅人命,煮吃人心,欺.凌民女,不是個好人。” “錯了?!苯t鳶把她的話打斷,“當(dāng)年的太子李墨,仁和親善,他悲憫天下,受百姓愛戴,就連你也曾受他恩情。” 聽言,姜卿兒微愣,她還受過廢太子的恩情?這和她聽過的不一樣。 姜紅鳶漠然一笑,道:“正因仁善,為良臣謀不平,才會死于大火之中,如今天下人道盡太子墨是鼠蟲之輩,可謠言不過是人造出來的,若當(dāng)年是他登基為帝,或許如今是明君盛世?!?/br> 言罷,姜紅鳶神色黯然地將書放下,明君盛世……她早該如此認(rèn)為的。 姜卿兒對于這個死在東宮大火中的太子墨印象并不深,只知世人口中的他無惡不為。 在煙云坊多年,她早已學(xué)得淡然,這樣一個不曾見過的、活在世人口中的人,是正是邪,她都無法與姜紅鳶感同身受。 若欠此人恩情,她便年年給他多燒著紙錢,好在下面過得好點(diǎn)。 姜卿兒看著桌上燈火搖曳,道:“既然他是個仁明太子,都死了這么多年,為何那些人行刺姑姑?” 姜紅鳶將心緒收起,淡漠道:“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這是我的事,你只需要記得保住自己的命,我的一切都與你無關(guān)。” 姜卿兒瞧她一眼,只好應(yīng)聲,縱使有疑惑,也知姜紅鳶是不會說了,她永遠(yuǎn)都將姜卿兒與她分得很清楚。 就好像哪怕是到了將死之時,姜紅鳶會自己準(zhǔn)備好棺材,紙錢,給自己送葬,那是她的事,與姜卿兒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