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李墨拿出一個紅色的香囊,布面繡著百合花,帶著淡淡的甜香,開口道:“是些穩(wěn)胎的香料,是讓調(diào)香師配制的。” 姜卿兒看了眼那香囊,不知他什么時候讓人弄的,但香味適宜,便朝著他輕輕點頭。 李墨將她之前的香囊換下,這紅香囊系在她的腰間的衣帶上,繼續(xù)道:“閑賞兩日,雖走得不遠,少了些辛勞,戴著是要好些的?!?/br> 他抬眸對上姜卿兒的眼眸,似乎想到什么,淡淡一笑,沒有言語。 姜卿兒喝完安胎藥之后,福公公端著一個檀紫金漆的劍箱上來,她見著一愣。 李墨將劍箱打開,里頭靜靜地放著一對秀小精致的輕劍,劍柄上鑲著一顆碧色玉石,柔美清雅。 “雖有了身孕,但些許的活動也對你身子好?!崩钅溃骸澳阆埠脛ξ?,這劍刃軟且鈍,傷不了人?!?/br> 之前宋太醫(yī)有建議,不能總讓她閑坐著,以后肚子大了還有的難受,多活動些,到生產(chǎn)時會輕松得多。 這雙劍早在半年前,便讓人打制上了,只是近來幾日才制好,一直都沒同她說起。 姜卿兒伸手去觸碰輕劍,握在手中十分輕盈,比起以前她的雙劍更為輕巧,心頭不禁暖暖的,想起他之前所言,一曲一舞皆為他,她嫣然一笑。 李墨的聲音清沉且有磁性,“正好借著秋賞,紅林景色間,卿兒舞劍,何不風(fēng)雅?” 姜卿兒細看著輕劍,拔出劍鞘,刃上花紋精美,她輕聲道:“我許久沒舞劍了?!?/br> “莫跳得復(fù)雜,免得傷到身子?!崩钅┥砜吭谒砗?,氣息溫和,“我會為卿兒奏琴?!?/br> 姜卿兒歪頭,“陛下會奏琴?” 李墨蹙眉,停頓著看她,顯然是不滿稱呼。 姜卿兒微怔,改口喚他:“……夫君?!?/br> 李墨松眉,手掌輕撫她垂至腰間的長發(fā),低聲道:“我也許久不曾奏琴。” 姜卿兒握著劍,李墨順著她的手探去,他修長的手指端起劍刃,淡淡道:“卿兒想聽么?” 姜卿兒眉眼彎彎,轉(zhuǎn)過身來,“想聽?!?/br> 在她的記憶里,他除了誦經(jīng)念佛便是奏折和書卷,琴曲雅致之物,不見他碰過。 李墨揚唇,應(yīng)聲:“嗯,那就只為你奏琴?!?/br> 東宮少年時課業(yè)繁重,因蕭貴妃喜好琴律,為了使她歡心,習(xí)琴諸多。 那時卿兒還小,守在他身旁聽曲,活潑可愛,無章法的蹦跳,模樣時常惹得蕭貴妃嬉笑,說是若她喜歡,便讓梨園的舞師教學(xué)。 卿兒會小心翼翼地看向太子墨,少年清俊,雖總縱著她,但淡漠著神色,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自離了東宮后,李墨再不動琴弦,只為母親一人奏,蕭貴妃死后更甚,不喜旁人提及母親之事,琴也就此斷絕,而現(xiàn)在不一樣,現(xiàn)在有卿兒。 ...... 翌日清早,山間總是霧多,莊園里云霧繚繞的,伴著香山紅楓,宛若仙境。 秋賞紅葉,景色秀麗,香山路中鋪滿落葉,有些亂了路道,難分方向,林邊皆有守衛(wèi)看守,尋常百姓是不得進入的。 各家子弟林中賞景,侍仆帶著筆墨紙硯,吟詩作對,雅興之極,借著秋賞抒發(fā)才氣,若哪位才俊詩意大發(fā),作出佳詩,且不說惹來士族小姐關(guān)注,在皇帝眼前也留了個好顏面。 正是雅興濃郁,芙陽公主縱使想同大盛皇帝商談兩國之事,也看得清場合,只能放在晚上莊園眾宴后再談。 沿途紅葉相伴,行著帝后的儀仗,姜卿兒伴著李墨身旁,目光留心了那芙陽公主一眼,身在宮中,西昭有意和親的事,她是聽了一些的。 之前并未在意,如今見著,這女子生得清雅俏麗,頗有幾分姿色,她頻頻把目光瞧過來,正巧與姜卿兒視線撞上,二人皆頓住,芙陽忙撇開目。 姜卿兒心間微沉,不知覺中攥了衣袖,分明之前李墨鮮少理睬這芙陽公主,秋賞竟將她邀來…… 若是和親之事成了,芙陽公主是要入住后宮的,這難免讓她在意起來。 李墨輕睨一眼她微低的眉頭,執(zhí)起姜卿兒微攥的手,淡然道:“西昭和親,卿兒怎么看?” 姜卿兒抬眸瞧他,有些生怒了,隨即把他的手甩開,剛成婚不久,昨日還在說著情話,今日便開始問她的意見了是嗎,雙輕劍可是用來討好她的? 姜卿兒道:“陛下想做什么?!?/br> 二人對視著,她眸色帶著不喜。 李墨溫和道:“你莫亂想,即便是成了,和親的那人也不會是朕。” 正因知曉她在胡思亂想,所以他才會提這件事。 李墨將她的手牽回來,俯身貼近她,放低聲道:“我有你一人足矣?!?/br> 他身形高大修長,迎面而來的是欺人的氣勢,呼吸落在姜卿兒的耳畔,溫?zé)釙崦痢?/br> 當著眾人的面,如此貼耳說著悄悄話,多失禮節(jié),姜卿兒心一抖,張望四周,不少臣子偷瞥二人,她耳尖有些泛紅。 看著姜卿兒那左顧右盼的鳳眸,李墨低笑一聲,攬著她往楓林深處行去,再無興致聽官家子弟作詩,幾段山路之后便讓眾臣子各自閑散。 帝后共賞秋景,觀望山間河色,底下的人自然看得懂眼色,不得再打擾。 香山畢竟是皇家園林,相隔一段距離之后,便會有涼亭歇腳,姜卿兒走了不少路,腿會有些酸,坐在亭欄旁。 李墨則坐在她身旁,隨行的茶水太監(jiān)備上茶,就令其退下,亭中只有二人。 用著茶水解渴之后,李墨開口道:“方才卿兒是在意西昭和親的事。” 他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陳述確定。 “我才沒有。”姜卿兒側(cè)過身子,李墨先前的話是對她表明和親的態(tài)度,可她才不承認自己的胡思亂想。 李墨唇角微彎,大手按著她的后頸,探身吻住紅唇,深入其中,借給景色宜人,如此偷著香甜。 秋風(fēng)拂過,亭外紅葉又落了一層,林間紅艷。 片刻之后,姜卿兒的面頰泛紅,唇瓣潤得泛著水光,衣口微亂,李墨的面容正貼近著她的脖頸,呼吸抵著肌膚,分外清晰,使得她挺直了脊背。 二人親密無間隙,姜卿兒一雙鳳眸無措地望著亭外的楓葉長道,這青天白日,在亭欄之內(nèi)的,他是越發(fā)亂來了。 如今不知怎么的,他的親近總能讓她軟著身子,任其予求予取,察覺著那大手探入褻衣里胡來,姜卿兒心間慌張,女子臉皮薄,生怕他做得太多,哽著聲道:“別鬧了。” 李墨薄唇蹭著姜卿兒的嬌顏,心底自然是有分寸的,只是她這般敏感,尤為可愛,惹他心歡喜罷了。 他停下來撫理她的衣口,那精致的脖頸上粉粉的,她身子素來嬌氣,容易留下痕跡。 李墨神色從容,安撫她道:“西昭一事,我心中早有定數(shù),絕不會是你亂想的那樣。” 姜卿兒呼吸還未平復(fù),胸脯輕輕起伏,認真聽著他的話語,忽然問道:“那西昭洪水一事,大盛可會出手相助?” 李墨眸色淡漠,不答反問:“卿兒覺得呢?!?/br> 姜卿兒望著李墨,他黑眸中的漠然不加掩飾,是蔑視人命的那種漠然,利益比眾生重得多,即便不相助,也只是大盛的本分。 姜卿兒沉思片刻,緩緩道:“自然是想要兩全的法子,在不損失大盛的利益之下?!?/br> 李墨低眉,沉聲道:“西昭女國若得歸順我朝最為是好的,別他的話,滅之倒也無謂?!?/br> 姜卿兒微頓,卻輕輕道:“我不希望你過于冷眼旁觀。” 李墨與她相視著,不作言語。 第84章 朝暮(16) 香山秋景之極,八角亭內(nèi),李墨的手搭在亭欄上,指尖點了兩下,“大盛沒趁機武統(tǒng)西昭女國,已是仁善了?!?/br> 姜卿兒蹙下眉頭,“先帝圣詔所寫,不得兵入西昭女國?!?/br> 李墨道:“正因遵循圣詔,已給了西昭的選擇,我早已有定奪,你不必憂心于此?!?/br> 姜卿兒微抿唇,不再作聲,李墨輕挽她耳旁的細發(fā),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 片刻之后,太監(jiān)呈來清環(huán)玉琴,放于亭內(nèi)石桌上,李墨輕拂衣擺坐在琴前,行徑從容,道:“奏琴給卿兒聽吧?!?/br> 姜卿兒衣裳整齊,覆手搭于腿上,答了李墨一聲嗯,便看著他調(diào)試著琴弦,手指修長,如當年翻動經(jīng)書那般似的骨節(jié)分明。 她不是想用仁善去捆綁他,只是不愿他過于冷漠,行事凡需留有一線,切莫逼死西昭女國。 李墨則身形端正,神色從容,指尖撥弄琴音,曲調(diào)婉轉(zhuǎn)動聽,是她曾聽過的曲子。 姜卿兒略有恍惚,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撫琴的模樣竟也不覺得突兀,倒是有幾分清雅之氣。 相交多年,她竟如今才得知他習(xí)過琴,是她還不夠了解這個人的。 李墨僅僅只是試音,多年不曾彈奏,手指難免不夠靈活,隨后才抬眸看向她,與之請舞。 方才太監(jiān)已將雙劍放在桌上,箱上紋路清晰明了,姜卿兒并非是扭捏之人,隨即便抽起兩把輕劍,于亭外紅楓之下翩翩行舞。 紅葉凋零,佳人隨樂而動,裊裊娜娜,翩若驚鴻,劍舞蒼勁有力,且伴著柔美,二人奏琴行舞,好不熱鬧。 不過李墨未讓她跳得盡興,曲終之后便收了玉琴,別無二曲,楓葉寧靜,在亭內(nèi)共賞良久,便回了莊園。 天色漸晚,眾宴之時,各官子弟小姐齊聚,姜卿兒這次才將京中之人認全,便多看了幾眼那真正的平西郡王,早在五年前耳聞過此人,卻到如今才得一見。 礙于之前同李墨的糾葛,見著難免有些異樣的神色,好在此人溫潤和雅,以茶問酒與姜卿兒道聲禮節(jié)。 因不可飲酒,席上用的茶水,謝知淵放下茶杯,心緒略沉,與皇后有著諸多是非,舊事勿起才是。 …… 東苑的溫泉水榭內(nèi)門正敞,涼風(fēng)習(xí)習(xí),吹動檀色帷幔,姜卿兒席地而坐,正喝著碗中湯藥,室內(nèi)水霧繚繞,并不覺得秋涼。 此時天色未暗,從廳宴內(nèi)回來,李墨便將外衣脫去,門外候來一名太監(jiān),低聲喚:“陛下,西昭公主求見?!?/br> 李墨并未言語,神色如常地換上輕便的淡白色衣袍,姜卿兒放下碗,把目光轉(zhuǎn)向畫屏處的他,無非是為了西昭女國的事。 李墨停頓片刻,走上前輕撫她的長發(fā),“溫泉池內(nèi)水溫正好,卿兒先沐著。” 姜卿兒點了下首,便瞧著李墨退出水榭,既然他已表明了對西昭國的態(tài)度,她不必在胡思亂想什么。 宮女寧薇將桌幾上的藥碗收拾時,姜卿兒起身行到溫泉池旁,卻發(fā)現(xiàn)腰間的紅色香囊不見蹤影。 正是皇帝昨日系給她那個,寧薇見此,便在室內(nèi)尋找了一番,仍是沒有尋見。 姜卿兒眸色有些緊張,道:“宴席上時,還得見香囊,莫不是回來是落在路上了?!?/br> 言罷,便領(lǐng)著寧薇沿途回去尋找,曲廊內(nèi)雖燃著燈盞,地面略有昏暗,是有些不好找的。 姜卿兒便讓寧薇去尋問幾個掃地的太監(jiān),這好好的,何時弄掉的香囊都不知曉,她這有些過于遲鈍了。 越過曲廊,在燈火闌珊的八角亭中,姜卿兒瞥見身著寶藍華服的男子坐在石桌旁,正是宣平世子程亦安。 姜卿兒是知曉兄長也來了秋賞的,只是礙于二人身份,便沒有過多的接觸。 秋夜正涼,月色如霜落在亭欄上,泛著淡淡的銀光,亭落里的石桌上放著一盞燈火,較為單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