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老家在青海那邊，牧區(qū)。”程昱佲干活非常利索，擦完桌子又去擦書架——上面落的灰快厚道要人神共憤了。

    “看不出來，那邊紫外線很強，按理說，你這里……”冷晉抽手在顴骨上比劃了一下，“該有高原紅?！?/br>
    “小時候是有點，后來去市里讀中學，六年，養(yǎng)回來了?！?/br>
    “這說明你皮膚的基底細胞很活躍?！?/br>
    “嘿，這不是在階梯教室里，冷教授?！背剃艁獯蛉に?。

    冷晉訕笑著低下頭，繼續(xù)掃已經(jīng)光亮如鏡的地面。

    晚上洗漱完畢，冷晉關(guān)掉燈，剛躺下就聽到對床傳來趙毅的聲音：“冷晉，你覺著程昱佲怎么樣?。俊?/br>
    冷晉想了想說：“挺好，思維敏捷，應(yīng)變能力強，會是個好隊友?！?/br>
    “我不是問你這個。”趙毅側(cè)過身，用手支著臉側(cè)，在黑暗中望向冷晉那邊，“誒，要是我追他，你覺得有戲么？”

    胸口像是被猛地壓了塊石頭，冷晉沉默片刻，含糊地“嗯”了一聲。趙毅是他最好的朋友，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未來，搞僵彼此的關(guān)系。

    “我聽說他拒了好幾個學長，要求特別高?！壁w毅咂了咂嘴，“這次辯論賽為了能把他爭取到咱們組，我就差給系主任磕頭了?！?/br>
    冷晉干笑：“你爸是校長，系主任哪敢讓你磕頭?！?/br>
    “打個比方，你意會就好。”趙毅躺回到枕頭上，“哎呀，這一閉上眼就是程昱佲啊，要命，他怎么長得那么好看?！?/br>
    冷晉默默地翻過身——情竇初開加一見鐘情，確實要命。

    他忽然覺得眼皮很沉，閉上了，就再也不想睜開。

    “冷主任，冷主任?！?/br>
    何羽白叫了好幾聲才讓冷晉睜開眼。

    “馬上兩點了，你兩點半不還有手術(shù)么？”他順勢檢查了一下冷晉臉上的傷，淤血開始消散，眼睛也沒那么紅了。

    坐起身，冷晉揉了揉眼眶說：“一直在做夢，沒聽見鬧鐘響?！?/br>
    “用不用給你拿個冰袋鎮(zhèn)鎮(zhèn)，清醒下？”

    “不用?！崩鋾x擺擺手，側(cè)頭打了個哈欠。

    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夢到過程昱佲了，他納悶，今天這是怎么了？

    何羽白直起身往后退開兩步，給冷晉讓出站起來醒神的空間：“我看完你錄的手術(shù)視頻了，非常棒?！?/br>
    通常來說，外科大夫不喜歡錄手術(shù)視頻，除非必要的教學要求。否則患者真出點問題，醫(yī)院被家屬告上法庭，視頻就是最好的證據(jù)。以冷晉這次主刀的手術(shù)來說，如果出事兒絕對是大事，必定會給他的職業(yè)生涯帶來毀滅性的打擊，保留手術(shù)視頻需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這是一份特殊的禮物，何羽白心里很清楚。

    冷晉的表情稍顯得意：“好好保存，有紀念意義的，以往都是錄教學視頻，這是頭一回做訂制服務(wù)?！?/br>
    何羽白抿了抿嘴唇，問：“怎么謝你？”

    “不用，算是謝你替我照顧小毅?！崩鋾x抬腕看了眼表，“我得去手術(shù)室做術(shù)前準備了，要是我出來的晚，麻煩你先帶小毅吃晚飯，然后讓他在我辦公室里等我就行?！?/br>
    何羽白點點頭：“今天我夜班，不麻煩。哦對，管床記錄我發(fā)你郵箱了，忙完你記得看?！?/br>
    “吃飯的時候就看完了，干的不錯，辛苦了?！崩鋾x邊說邊推門往出走。

    聽似輕巧的肯定，他卻不常說出口。面對生死，每一個決定都至關(guān)重要，無論多么嚴格也不過分。

    “冷主任?！?/br>
    “嗯？”冷晉停住腳步，回身看著何羽白。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br>
    何羽白的目光與他的口氣一樣堅定，那是冷晉從未見過的執(zhí)著。

    周一的繁忙體現(xiàn)在下班點過了兩個小時了，病區(qū)里的醫(yī)護人員還都在堅守崗位。忙到八點，何羽白回屋看到程毅趴在桌上打蔫，趕緊把人拖去食堂吃飯。

    處于發(fā)育期的男孩飯量大，又餓狠了，程毅刷了兩份套餐，從餐廳回住院部大樓的路程正好拿來做飯后消食的百步走。

    看程毅撐得直胡擼胸口，何羽白笑他：“之前不是說了，沒人帶你吃，你自己去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