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夜_分節(jié)閱讀_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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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差別也許只在于,當日東方家那百來賓客總算都有些自保之力,而今日這廟中除了那幾個傷勢沉重毒入肺腑的,其余再無一人會武。 他目光再看向這廟中唯一還在動手之人,只一眼便被攝去了心神,然而也只一瞬他便又回過神來,回過神的他直直向著那兩人掠過去。那兩人斗至酣處,內息、招式與殺氣肆掠,又豈是輕易能夠接近?他卻半點也不迂回,內息運轉提至十成,徒手便闖入那兩人戰(zhàn)局,將其中一人猛拉至懷中,硬生生分開激戰(zhàn)中的兩個人,隨即落地。 對面之人玉面無暇,白衣不染纖塵,風度翩然若玉樹臨風,嘴角微微含笑,不是衛(wèi)雪卿又是誰? 而梅萊禾懷中之人呢? 他懷中之人乃是個女人。 一看便知已不年輕的女人。 更別提她滿頭白發(fā)即將滅頂。 她眉頭想必因為常年皺起的緣故已生出深深的紋路。 但這些都無損她的美麗。 她的臉與梅一諾、不,應說梅一諾與她面容有八分相似,但梅一諾卻遠沒有她這份風姿與氣度。 她一雙眼也眨也不眨放在梅萊禾身上,仿佛不敢錯過他身上任何一點痕跡,哪怕一根頭發(fā)絲,一條魚尾紋。 一眼,二十年。 直到被晾在旁半晌的衛(wèi)雪卿毫無半分不耐笑道:“竟是清心小筑梅大俠大駕光臨,這可當真是稀客,有失遠迎,還望恕罪?!?/br> 兩人這才醒過神來。 輕輕放開懷中之人,梅萊禾淡淡抬眼:“解藥拿出來,我饒你不死?!贝竺魃街滤⑽磁c衛(wèi)雪卿正式打過照面,卻不妨礙他一眼認出他。 “正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梅大俠這話委實說得不太高明?!毙l(wèi)雪卿搖頭嘆道,“你看看這關雎,昔年登樓只不過放跑一個看似再無余力的小殘廢,短短六年時間,小殘廢便又興起了這偌大的關雎。是以本座今日若要殺,自要殺得這谷中一個不留,灰飛煙盡,這才能安心睡個好覺。梅大俠若有本事拿下我,也請千萬莫要放過我,否則本座自己也不知將會做出何等的報復行為來,但必然不是段須眉那等虛張聲勢能比。” 梅萊禾目中一片森寒,梅園小劍嗆地出鞘:“那就如你所愿。” “梅大俠又何必著急?”衛(wèi)雪卿笑道,“我適才說‘若我今日要殺’,實則我今日卻并非為殺人而來呀。段令主與我好歹有幾分交情,咱們不妨等正主過來了,再好生說道說道?!?/br> 他說話間又有一人闖進來,乃是落后梅萊禾些許的梅一諾,見到廟中情形已是面色發(fā)白,待見到梅萊禾身側女子狀況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叫道:“娘!” 那女子自然就是梅一諾的娘親——杜若。 杜若尚未從驟見梅萊禾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這時乍見梅一諾,心中先是一驚,再是一沉,霎那之間已想明白這兩人為何會突然之間雙雙在此出現(xiàn),一時心中困苦難當,反倒壓下了先前那番遭人暗算的怒火,目光低垂,竟不敢看向這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 耳聽梅萊禾聲音微顫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只希望你我能好生說一說當年之事。只是在那之前,我先解決眼前之事,你與一諾且在旁休息?!?/br> 杜若一顆心,早在二十年前便已被她自己給牢牢封死了。 她甚至很少回憶“當年”,很少想起眼前這個人,她更未想過此生還能與這人再見。 但乍見他與兩人的親生女兒一起出現(xiàn)在她面前,饒是她也不禁心神大亂,再從他口中聽到“當年”二字,那一絲被強壓二十年連她自己都以為從未有過的委屈猝不及防松動了開來,致使她像個未經世事的少女一樣天真的脫口問道:“當年你為何失約?” 她說完這句話,立時便后悔了。但一邊后悔,她卻更加強烈地期待他的答案。 她既然問出口,梅萊禾又豈能不回答?只是……閉了閉眼,他輕聲道:“我沒有失約,我遲到了三天。那三天……我jiejie死了?!?/br> 杜若聞言一瞬間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倒退數(shù)步,茫然想到這世間難道當真有命運?這命運、這命運……不知隔了多久,她聽自己一字一頓道:“我等了你三天,那三天……我jiejie也死了?!?/br> 梅萊禾霍然回頭。 那女子目中一片慘然。 他只覺一顆心里仿佛被人強行置入了一塊冰,凍得他渾身血液都幾乎要凝結在一起。 嘴角邊嘗到帶一絲咸味的水滴,他卻沒反應過來那是什么。 * 衛(wèi)雪卿不知何時已一躍坐上廟中供奉的菩薩頭頂,饒有興致看著這二人,如同看一場令他拍案叫絕的人偶戲。甚至見到段須眉衛(wèi)飛卿二人前后跨入廟中之時還興致勃勃對他二人道:“段令主好,衛(wèi)樓主好,在下瞧這兩位前輩高手分離多年,似乎都有些苦衷,不知二位可有興致與在下一道探聽一番?” 廟中一干人見到段須眉,數(shù)十雙眼睛竟都刷刷的在一瞬間亮起來,那兩個除杜若以外重傷的高手亦齊聲笑道:“你可算回來了!” 就仿佛段須眉一回來,他們的傷立時就能好,在場之人所中的毒立時就能解。 點了點頭,段須眉垂目不語。 衛(wèi)飛卿聽聞衛(wèi)雪卿語,卻嘆息一聲道:“比起這個,在下更想知道衛(wèi)尊主生搬硬套這樣一出簡單粗暴的舊景在此,又有何苦衷?” “在下?苦衷?”衛(wèi)雪卿聞言不由失笑,“樓主看在下可像個有苦衷之人?非要說的話……唉,或許在下的苦衷就是活得不耐煩了吧。至于舊景么,樓主當知,殺局從不需如何精妙,實用便好,在下是真心欣賞段令主當日那簡單粗暴的殺局啊?!?/br> 衛(wèi)飛卿若有所思:“是以尊主當日大張旗鼓,幾乎毀了一座山,果真不是為了殺人么?”大明山那場殺局固然妙至巔毫,但若說實用,未免又有些太過。 衛(wèi)雪卿一頓,拊掌笑道:“衛(wèi)樓主舉一反三,在下當著樓主的面,委實連多余的話也不敢講太多。” “尊主又何必過謙?”衛(wèi)飛卿搖頭嘆道,“只是在下委實想不明白,在下身邊這人成日里活得毫無生氣,上趕著四處找死,可連他也沒真?zhèn)€去死,怎的四處給別人找不痛快的尊主反倒活得不耐煩了?” 他身邊之人自是段須眉。 衛(wèi)雪卿搖了搖頭:“樓主有所不知,生而為人,自當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痛快淋漓。在下二十多年來活得像一只陰溝里的臭老鼠,四處躲藏,隱瞞身份,就連給別人下絆子都不敢大聲說是我衛(wèi)雪卿所為。這種惡心的日子,若換了衛(wèi)樓主你,難道還過得下去?” 點了點頭,衛(wèi)飛卿慢慢道:“是啊,若換了在下,必然也感到生不如死?!?/br> 衛(wèi)雪卿被他認同仿佛極為高興,笑瞇瞇頷首道:“是以我決定不過啦。” 衛(wèi)飛卿依然是那慢慢聲道:“衛(wèi)尊主有何打算?” 衛(wèi)雪卿興高采烈道:“我打算聯(lián)合關雎,先滅了登樓,再滅了清心小筑,最后一舉殺上九重天宮,一血長生殿當年之恥,從此也省了那群老不死再成日在我耳邊念叨?!?/br> 衛(wèi)飛卿抬手示意廟中情形:“這就是尊主聯(lián)手的誠意?若是關雎不肯配合呢?” 衛(wèi)雪卿微微一笑:“那我就先滅了關雎,再滅登樓,再滅清心小筑,最后殺上九重天宮,弄死那群太把自己當回事的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