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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與你千般好在線閱讀 - 第82節(jié)

第82節(jié)

    蘇好伸出一根食指,輕輕碰了碰他眼下的青黑,撐起腮,看著他發(fā)起了呆。

    *

    早自修下課鈴響的時候,蘇好給周圍一圈同學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大家回頭一看,見大佬在補眠,集體噤了聲,輕手輕腳地走出教室去食堂吃早飯。

    蘇好發(fā)了條微信消息,讓文銘李貌帶兩份早飯過來,留在教室繼續(xù)看徐冽睡覺,過了會兒自己也犯了困,干脆跟著趴了下去。

    正是睡意朦朧的時候,模模糊糊聽見一道女聲:“嘿,同學,我找蘇好?!?/br>
    蘇好在睡夢間隱約覺得這聲音耳熟,還沒反應過來,聽到同班同學驚訝的抽氣聲:“許……許芝禮?”

    “呀,還記得我啊,看來我人氣還不賴嘛!”

    蘇好徹底清醒,從課桌上爬起來,愣愣望向門外提了個行李箱的許芝禮,起身走了出去。

    “這是干嗎,你該不會要回來讀書了吧?”蘇好驚訝道。

    “是啊,歡迎我不?”許芝禮神氣十足地撩撩那頭非主流短發(fā),“學校說你們班前陣子剛好轉(zhuǎn)走一個人,打算把我填進來,想不到吧,我們的緣分居然還沒盡?!?/br>
    蘇好心情復雜地看著她:“你別當我同桌,什么緣分都好說。”

    許芝禮捧腹大笑:“還真信了?我怎么可能回來讀書,讀書這么無聊,你真是越活越純真!”

    蘇好臉一黑,踹她一腳:“你這嘴到底什么毛??!”

    “是,都怪我多嘴試探了句,才發(fā)現(xiàn)你對我真沒什么感情,人心也太經(jīng)不起考驗了?!痹S芝禮哀嘆。

    蘇好薅薅頭發(fā),轉(zhuǎn)身走回教室:“我真是閑的,在這兒聽你嗶嗶,沒事我回去了?!?/br>
    “哎,”許芝禮一把拉住她,“有事有事,來跟你道別的?!?/br>
    蘇好頓住腳步,詫異地回過頭去。

    “上次跟你說過的那事,我要出國拍電影了?!痹S芝禮指指腳邊的行李箱,笑著說。

    *

    為了方便單獨說話,兩人上了教學樓七樓的天臺。

    早晨七點多的陽光還不算太曬,許芝禮站在天臺邊緣的欄桿旁,仰頭沐浴著晨曦,感嘆道:“太陽真好呀?!?/br>
    蘇好張開手掌,讓陽光從指縫一縷縷漏下來,瞇起眼點了點頭。

    許芝禮趴出欄桿往下望了一眼,嘀咕道:“還好當初沒從這里跳下去,不然學校肯定封了天臺,現(xiàn)在就不能上來曬太陽了?!?/br>
    蘇好瞳仁一縮,偏頭看她。

    許芝禮笑了一聲:“別用這種大驚小怪的眼神看我,我現(xiàn)在可沒想跳,剛這么往下看的時候還有點發(fā)憷呢。”

    絕望到底的人是不會害怕死亡的。

    怕死是件多美好的事。

    蘇好輕松地笑了起來:“你可真慫?!?/br>
    “發(fā)現(xiàn)有意思的事以后,好像就變慫了。”許芝禮皺皺眉。

    “拍電影有意思?”

    許芝禮搖搖頭:“不是拍電影有意思,是體驗別人的人生有意思?!?/br>
    蘇好朝她伸出拳頭:“那就提前祝你事業(yè)有成,星途無量啦?!?/br>
    許芝禮攥起拳頭跟她輕輕撞了一下。

    兩人趴在欄桿邊沉默了一會兒,許芝禮突然問:“不說我了,說說你吧,跟你前男友和好沒?”

    “你怎么每次都這么八卦?”蘇好覷覷她。

    “我不都跟你說了,我還挺喜歡他的,你們要是和平分手了的話……”

    “和!好!了!”蘇好暴怒,“百年好合的合,百年好合的好!”

    許芝禮被她這炸毛的聲音惹得揉了揉耳朵,哈哈大笑,笑過之后又斂起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那就好。”

    蘇好皺起眉,覺得許芝禮這個正經(jīng)的表情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深長意味。

    好像她真的很希望他們倆好好的。

    “干嗎老這么關心我跟他的事?”蘇好不太明白。

    “因為怕他失去你這個小太陽,世上又多一個像我一樣的可憐人咯?!?/br>
    蘇好嫌棄地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你在說什么非主流臺詞……”

    許芝禮嘆了口氣:“本來以為不會告訴你這事了,但我這一出國,也不知道下次再見是哪天,趁現(xiàn)在跟你講個臨別秘密吧?!彼龔澊揭恍?,抬起手腕,撥下金屬鐲子,給蘇好看那行用來遮蓋割腕傷疤的數(shù)字紋身。

    那是一串日期,今年的二月二十六號。

    “那天晚上,我買完頭孢和酒以后,遇到了你男朋友?!痹S芝禮指著這行日期解釋,“他打亂了我原本完美的計劃?!?/br>
    蘇好一怔,目光閃爍地盯住了許芝禮。

    或許是因為無法想象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背后,是一個多黑暗的夜晚,蘇好很久都沒說上話來,半晌過去才囁嚅道:“他沒跟我說過這事……”

    “我拜托他保密的,當時怕你這個傻逼傷心,現(xiàn)在無所謂啦,”許芝禮聳聳肩,“反正我暫時死不成,你應該也沒機會傷心了?!?/br>
    許芝禮笑著回憶:“那天晚上,我跟他說,真要自殺的人是攔不住的,你知道他跟我說什么嗎?”

    “什么……?”

    “他說,至少不是今晚。我問他,不是今晚就不會是明晚了嗎?他說也許。我一開始不相信,可是好奇怪,后來很多個晚上,再動起那種念頭,我就會想起這句話——至少不是今晚?!痹S芝禮遠遠眺望著天邊金色的云層,慢慢地說,“然后就這么過了一晚又一晚,一晚又一晚……我發(fā)現(xiàn),如果不是今晚,也許就真的不會是明晚了。”

    “可是蘇好,你說,他是怎么知道這個道理的呢?”許芝禮偏頭問。

    蘇好像被當頭棒喝,呆立在了原地。

    *

    日頭越爬越高,空闊的天臺上只剩了蘇好一個人。

    樓下香樟林的蟬鳴又開始聒噪起來,蘇好漫無目的地在天臺上游走,從這頭踱到那頭又回到這頭,轉(zhuǎn)身時,忽然無意間瞥見天臺角落有一枚銀光閃閃的硬幣。

    她若有所思地盯著那枚硬幣看了會兒,慢慢走過去撿起了它,吹掉粘在上面的灰,看了看正面,又看了看背面,最后深呼吸一次,把它輕輕往上一拋。

    硬幣上升到最高點又直直墜落下來,“?!币宦暤舻降厣?,開始急速旋轉(zhuǎn)。

    蘇好卻沒有低頭去看結(jié)果,閉起眼,徑直繞過它,走向了離開天臺的鐵門。

    她沒想知道,朝上的那一面到底是正面還是反面,只是希望在硬幣拋出的那一刻聽見心里想要的答案。

    而她剛剛已經(jīng)聽見了答案。

    蘇好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下樓去,回到教室,見徐冽還沒醒,悄悄從課桌里拿出了手機,給鄒月玲發(fā)了條微信消息:「媽,我不去美國了?!?/br>
    *

    六月的齒輪好像總比其他月份轉(zhuǎn)動得匆忙一些。沒過幾天,高三的學長學姐們唱著《年輕的戰(zhàn)場》走上了高考考場,喊樓,撕書,在教學樓大鬧一場。再眨一眨眼,校園里驟然冷清下來,搬空了三分之一的人。

    所有的跌宕起伏都像一幕幕戲閃過,那么多人,就這樣兵荒馬亂地結(jié)束了一生里的最后一面。

    高三畢業(yè)以后,學校給全體高二年級的學生開了一次動員大會,告訴所有人,從這個月起,他們就是這個學校的高三生了。年級主任在報告廳激情澎湃地做了場演講,下達了有關本學期期末考試和暑期補課安排的通知。

    期末考前的最后一次小長假是月底的端午假。

    放假當天傍晚,杜康照常在教室里嘮叨,讓大家假期回家醒著點神,好好準備期末考試。

    宣布放學以后,杜康笑瞇瞇地目送著眾人一哄而散,自己也轉(zhuǎn)頭走出了教室。

    蘇好沒著急走,慢吞吞整理完書包,下巴往課桌上一戳,跟徐冽哀怨道:“我爸媽今天從北城回來,今晚我不一定在舅舅家,假期可能也不方便出來。”

    “那就好好復習,回來就期末考了。”徐冽揉揉她的頭發(fā),“給你準備的講義帶了沒?”

    蘇好嘆著氣說“帶了帶了”,拎起書包要走,又坐了回來,剛要把臉湊到徐冽嘴邊要親親,忽然看到杜康殺了個回馬槍。

    蘇好立馬嚴肅地正襟危坐起。

    杜康走進教室,一眼看到兩人,走上前來問:“徐冽同學,端午節(jié)還是不回家嗎?”

    徐冽點點頭:“嗯?!?/br>
    “那今天晚飯怎么辦?”杜康皺了皺眉,思索道,“這樣吧,一會兒老師帶你去教職工公寓吃。”

    “不麻煩了。”徐冽搖頭。

    “哎呀,你這孩子,跟老師客氣什么,吃飯只是順便,老師主要剛好想跟你聊聊期末的事,這不,期末之后照常來講是有家長會的,老師提前跟你把這事合計合計?!倍趴嫡f著想到什么,看了眼蘇好,“哦,難道你和蘇好同學約好了一會兒去過端午節(jié),是老師耽誤你們了嗎?”

    “……”過端午算個怎么回事,蘇好噎了噎,“這倒不至于?!?/br>
    “那就這么說定了!”杜康拍拍徐冽的肩,看了眼教室墻上的時鐘,“老師還有點教案要做,你大概半個鐘頭以后來我辦公室吧?!?/br>
    徐冽磨不過杜康,無奈點了點頭。

    *

    杜康回到空蕩蕩的語文組辦公室繼續(xù)加班,伏案工作到一半,聽到身后辦公室的門被篤篤篤敲了三聲,回過頭,看見一個打扮端莊的中年女人站在那里,對他微微一笑:“您好,請問是杜老師嗎?”

    “我是,”杜康起身來迎,走近一看,發(fā)現(xiàn)女人的面相極其眼熟,“您是……蘇好的家長?”

    鄒月玲笑著朝他伸出了手:“是的,杜老師您好,我是蘇好的mama,我姓鄒,冒昧打擾您了。我和蘇好的爸爸因為工作原因,可能沒法參加期末之后的家長會,所以趁假期來跟您聊聊?!?/br>
    “是這樣,歡迎歡迎,”杜康笑著跟她握了握手,“快請進?!?/br>
    杜康把鄒月玲請到辦公桌邊,給她端了把椅子,倒了茶。

    鄒月玲連聲道謝。

    寒暄過后,杜康先說:“蘇好這孩子這學期成績進步特別大,我們老師都很驚喜啊?!?/br>
    “是?!编u月玲笑了笑。

    杜康見她笑容里帶了些欲言又止的意思,問道:“怎么了蘇好mama,您這邊是有什么顧慮嗎?”

    鄒月玲沉默片刻,嘆息著點了點頭。

    月初的時候,蘇好跟她說不去美國了,她起初以為女兒還是在顧忌她,所以拿出了心理醫(yī)生的診斷報告。

    報告顯示她這三個多月的治療已經(jīng)初步取得成效,她也跟蘇好說,她和爸爸已經(jīng)商量好了,決定兩人一個留北城繼續(xù)照管生意,一個到美國陪讀,剛好順帶拓展外貿(mào)業(yè)務,總之算是解決了蘇好所有的后顧之憂。

    但即便如此,蘇好依然說自己不想去美國了。

    雖然很惋惜,但她和丈夫當然會尊重女兒的決定,只是心里不免疑問,女兒為什么放棄這么難得的機會,百般試探問不出究竟,這才想來趟學校問問班主任。

    鄒月玲把這件事的始末跟杜康簡單講了講。